D-衣物,而其中以红色居多,随着古玉换上一件新衣,房内的丫鬟们便开始挖空心思的赞叹。
“我说什么,咱们六小姐真的是突伦第一美人。”
“天啊,简直和仙子一模一样!”
“将红色穿得这般惊艳的,我看只六小姐一个。”
古玉面上笑意荡漾,轻哼一声道:“就数你们嘴甜。”
夜空里仿佛飘来一声轻轻的嗤笑,几个丫鬟愈加卖命地表忠心,纷纷说道:
“我们是被六小姐天人之姿惊到了!”
“六小姐还不许我们说出心里话,我们可不是哑巴!”
如意再度嗤声,身形向不远处的楼顶荡去。
转眼古玉又试了一件粉蓝色绣荷叶的襦裙,雪臂上还搭着一缕水绿色披帛,行动间随风轻摆如仙。
近旁的丫鬟啧啧不绝,端详她俏丽面庞说道:
“六小姐若用珊瑚点在眉心,就和画里的嫦娥仙子别无二致了。”
又掩口轻笑,“三王子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貌美的王妃。”
几人又打趣了半刻,古玉面上得色更胜,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摆手吩咐道:
“去把月郡主请来,就说我要她帮着配些衣服首饰。”
身边的丫鬟垂首应声是便出去了,房中几个丫鬟心照不宣地暗暗对视,六小姐连着几次在衣饰上输给月郡主,今夜终于能彻底扳回赢面了。
古玉打了个哈欠,“不试了不试了,我都累了,每一件都很美呢。”
几个丫鬟也觉得有些困倦,强打起精神整理着堆叠在各处的衣物。
古玉坐在美人靠上,鼻尖轻嗅,又眯眼笑笑,“这衣服是熏过香的,香味我也喜欢。”
向忙活的丫鬟们吩咐,“她来了一定叫醒我哦。”
众女纷纷应是,又是相视一笑。
如意停靠在主屋房檐上,院中集中了许多仆役正在清点嫁妆箱笼,堂房内都木将军夫妇和家中重要亲眷宾客正在饮茶谈笑,拂在身上的夜风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有些熟悉的香气。
不好,如意暗道。
此时撷珠馆一众工匠们宴席已开,众人一边谈笑一边推杯换盏,念儿没有喝酒,但直到坐在前桌的五猎消失不见时,他才惊觉羊葛部那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席了。
不好!
念儿顿时两股战战脊背出汗,师父说过的那些话重又回到脑中,手里的筷子在此时吧嗒掉下。
“念儿你怎么了?”
身旁的人睁着惺忪醉眼看向他。
“哎呀哎呀”,念儿捞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太热了,我回屋换件衣服去。”
身旁的人一愣,看看自己身上衣服,又看看天,热吗?
但此时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热,自然也没有人关心念儿何以换衣服换了这么久的时间。
在夜间火烛的烘烤下,红绸和红色帘幕乃至红衣等出自撷珠馆之手的物件发出一种怡人的馨香,只有如意能辨出香味中有一丝血腥气,大约是五猎他们在接触这些东西之时,刻意将自己手上刺破留下血迹的缘故。
只有到了夜里,火烛烘烤之下那带腥味的香气才逐渐发散,让人目眩乏力的同时,神思又是无比清醒。
所以现在如意眼中的都木府众人多数只是动作变缓开始偷懒休息,房内的人症状更严重一些,他们多数像是中酒一般醉醺醺的,有几个人直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虽然药效不至于连房顶上的他都会影响到,如意仍然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在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如意夜色中的双眸如流星闪亮一瞬。
杀戮开始得这么快,他叹道。
这三个人应该是分头去了不同的地方,而此时进入主屋所在院落的,正是五猎。
他腰上系着红绸,与府中仆役们装扮相同,是以他的闯入并未引起院中仆从的警惕,当然即便是他们注意到了,恐怕也无力阻拦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跨入堂屋内的五猎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其刃纤薄如蝉翼,发着雪亮的寒光。
静坐在房顶看着这一切的如意此时耳朵一动,不远处幽暗的街道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就停靠在都木府高厚的围墙下。
什么人?是接应的,还是做什么的?如意思索着。
此时的五猎神色平静地走到醉酒或沉睡的人群中间,如同看待自家牧场中圈养的牲畜一般的平静,接着是收起刀落,第一个喷着鲜血滚在厚厚毡毯上的人头是都木将军的,他似乎还未从熟睡中转醒,面上还维持着喜气的笑意。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有一个半醉半醒的男人嚎叫出声,被砍掉头颅的身躯将血喷溅在窗上,院中才有仆役注意到这些。他们动作迟缓费力地往房内走去,有些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向前爬动。
但五猎在堂屋的杀戮结束了,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杀死了都木家的人,男人女人以及女婿们。
仿佛是已经约定好了,五猎并没有往其他院落中去,而是快速翻越院墙,沿着府中小道疾奔,他要去的方向正是方才骑马到达后隐匿在墙下的那一行人所在的地方。
原来真是接应的人啊?如意笑笑,施展身法跟上去。
都木将军府占地广阔,前后院有高墙阻隔,后院发生的杀戮很快就结束,前院的护卫和仆役们甚至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有中了毒的仆从自后院各个方向尝试向外院求救,但是他们没有力气喊叫,也没有力气快速奔跑了。
月里朵便是在这前后院两重天的诡异时刻进了门,由古玉的贴身丫鬟带着往院内去了。
越往院里去,便越能闻到一股香气,让人舒畅慵懒的香气。
几个人不约而同掩口打了哈欠,月里朵顿住脚,皱起鼻尖使劲一嗅,问道:
“是不是有一股腥气?”
她的大丫鬟木良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郡主,今晚有些怪。”
这时古玉的丫鬟也反应过来了,忽然有些安静,远处还有一些,听起来很……奇怪的声音。
红色纱灯映照下开着满院子春花绿柳,远处的花丛一阵窸窣抖动。
木良一个箭步挡在月里朵身前,颤声指着那个方向道:
“那……那里有东西在动!”
月里朵一手抓住她腕子一笑,“想必是风,或者是猫儿。”
一边说着一边大着胆子走到花径入口,“我们去看看。”
花径里灌木和花草的暗影一团一团的,铺在如红雾弥漫的灯影里,三个女孩子瑟缩着往前看,能分辨出暗影里有什么在爬动,就要越过那一团暗影进入红色的光亮处。
先是一只颤抖的手,紧接着是一张脸,只有眼白的眼睛,神情异常狰狞的脸,他的嘴里发出呼喝的怪声,几个女孩子一同尖叫起来。
“郡主快逃!”
木良大着胆子挡在那怪物的方向,推着月里朵往回走。
“郡主?”
更远处的暗影里有嘶哑的人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郡主不能逃!”
那人怪叫着冲上前,回头的一瞬只能看见满身的血和他手里雪亮的刀。
“走!”
木良嘶声尖叫,推着月里朵往前逃。
几个女孩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木良从靴筒中拿出一柄短刀。
到都木府上不允许带兵刃,所以自己只能在靴筒里藏一把小刀防身,毕竟古玉一向对郡主不好。
身后的人须臾之间便追上了他们,古玉的丫鬟第一时间逃出数步,指着月里朵大叫:“她就是郡主。”
那满身是血的男人看向月里朵,举起手中尚在滴血的弯刀便砍上来。
叮的一声,兵刃在半空相撞发出火光,但弯刀的去势只是微微一滞,随着短刀格挡的力道被卸掉,弯刀砍在木良肩头。
木良闷哼一声向身后尖叫,“快走啊!”
同时飞起一脚踢中身前的男人,那人只是眉头微皱,从木良肩上抽出弯刀又是一击,此时突然眼前金风忽至,还带着叮当声响,他颈上吃痛,看向擦着颈项飞过落地的东西,原来是女子头上的簪子。
“一起走!”月里朵在木良身后大声道。
那男人冷笑一声,“谁都别想走!”
他这一次弯刀带着十足的力道斜劈过来,木良捂着受伤的肩头,知道自己武功浅薄断无避开这一刀的可能,只得心一横拦在月里朵身前。
她闭上眼,哪怕今晚保不住郡主,也要先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宿命如此,避无可避。
弯刀破空的风声几乎要将脸上的皮肤刺破,但那等待中的一刀却未砍下来,噗的一声,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
木良睁开眼,只见到那男子失去头颅和半边肩膀的身体缓缓倒下,她本能地往身后探去,“郡主?”
身后哪里还有月里朵的身影。
“郡主?快来人保护郡主!”木良向着夜空大叫道。
第205章 杀机(2)
月里朵只看到眼前的淡红色雾气被一道雪亮的光劈开,自己脸上还沾着粘稠温热的湿意,整个世界变成一片血雾,之后她便身子一轻,等回过神之后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着跃上屋脊。
她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这个人分明很陌生,却又觉得很熟悉,她没有叫喊,还下意识抓着那人的衣襟,生怕他一个失手将自己丢下来。
眼前的景物不停变化,忽远忽近,她能看到屋顶上黑色的瓦片流水一般从眼前滑动,能看到墙头和树冠,而景物越来越少,越来越陌生,被留在身后熟悉的人声渐远……
月里朵舒出一口气,费力揪住那人的衣襟再次向上看去,眉毛很熟悉,眼睛很熟悉,那画里的线条很简单,陌生人无法想象出画中人的容貌,但是她能认得出这眉眼。
“卫承晔,停下吧。”她道。
那个人跳下一截矮墙,落在一处狭窄的巷道里,背靠着墙也重重吐出一口气,“好啊,我也累了。”
这一问一答似乎十分熟稔自然,但两个人都瞬时悚然,承晔呆愕,她怎么认出来的?
被自己拦腰抱住的人只是震惊一瞬,接着便有一双手臂环在胸前,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衣襟上,像一只小猫。
“真的是你!我方才……”
她方才以为自己要死了,今天是他送东西来的日子,回信写得也不好都是些牢骚,还没有送出什么像样的礼物给他,自己忽然就死了。
是啊,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从大宸的京都过来……
月里朵仰起头看着那人的脸,很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脸。
承晔也很恍惚,他这几日胸口压着很多话要说,提起笔却一句也说不出,索性只写了那首《摽有梅》放在信封里让江四六送过去了。
信送走之后自己反而更加坐立不安,那信的意思自己懂,这傻丫头却是不懂的,可不要误会自己是敷衍她才好。想到这里愈加不安,鬼使神差便换了衣服偷偷溜去郡主府,她不在。又到乌木扶云的院子里去找,她也不在。
这时他便觉得不对了,这个时候,她不会在都木将军府吧?
一路狂奔疾行赶到,所过之处都是死人和血污,他脚都软了,以为自己来晚了,直到听到女孩子的尖叫,仿佛还叫着郡主,自己循声赶到才救下她,若不然真的晚了。
想到这里,承晔扶着她肩膀俯身仔细上下查看,“你没受伤吧?”
月里朵一笑,“没有受伤,你来的正好。”
忽地鼻子一酸,又将脸埋在他衣襟上,肩膀不住轻颤。
承晔觉得胸口被浸湿的衣服烫着皮肤,连续两个时辰在城中疾走的疲惫和心中的惊吓担忧也瞬间松懈,自己也抬臂环住她后背,轻轻安抚道:
“没事了没事了,这不是好好的嘛。”
怀里的女孩子听到这句话反而抖得更厉害,须臾便哭出声来,直哭得气噎声嘶,最后竟然边哭边喊:
“我以为我要死了……还没跟你说就死了,信里也没写什么话,还没有送过像样的礼物,就这样死了……”
在另一片夜幕中,在深巷里藏身的另一人真的要死了。
“五猎你快走。”
一个年轻男子挡在他身前,他们身前的衣服被刀锋划成沾满血的布片,腿上的两处刀伤有肉块脱落,露出其中白色的腿骨。
五猎咬咬牙往后疾奔,身后骑在马上的黑衣人森然一笑,弯弓搭箭对准五猎,“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儿。”
箭尖上泛着荧荧青光,看来是淬了毒的。
如意倒挂在不远处的檐角,在心里啧啧几声,真够狠的。
“二王子是让你们来接应我们送我们走的,你怎能抗命!”
年轻男子艰难挪动身体,企图帮身后的五猎拦住那一箭,马背上的几个黑衣人同时爆发一阵杂乱的讥笑,有人轻声说“这些蠢货,你们也配?”
拉弓的男子面上的讥笑并未影响手上的速度,他极速射出一箭,五猎背上中箭应声仆倒在地,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