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门外,太子北慕寒领着数十名侍卫气势汹汹地走来。
“太子殿下!”沐钦和墨影快步走上前去,看似行礼,实则挡住了北慕寒的去路。
“滚开!”北慕寒脾气暴躁地厉声呵斥,狠狠拂袖,似乎要一掌将沐钦给推开。
墨影一把抓住北慕寒的胳膊,略微用力,便听得北慕寒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
“你干什么?还不住手!这可是太子殿下!”旁边的太监站出来,指着墨影尖声尖气地吼道,可那声音就像是用钝钝的刀子在铁板上划过似的。
沐钦给墨影递了个眼色,示意墨影松手退开。
墨影看了一眼那老太监,冷声道:“属下是看太子殿下走得太急,怕他摔倒,才好心搀扶。”说着,他退到沐钦身后去。
“你!”北慕寒捂着发红的手腕,明知道墨影是故意对他下手,可是问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钦抢着打断了。
“太子殿下,一介武夫下手不知轻重,若是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家护院,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敢这般闯进王府,因此侍卫们反应过激了一些,相信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至于和一个下人计较。”沐钦带着笑脸,拱手赔礼。
三言两语就将北慕寒想要发的怒火给拨了回去,噎得北慕寒烧心不已。
老太监扯着嘴角冷笑道:“不过就是王府养的几条狗而已,太子殿下怎么会跟狗计较呢?倒是这三殿下,怎么就连几条狗都拴不住了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老太监!
柳南栀刚走出来就听见墨影被人骂成狗,微微扬起眉梢:“我们王府可没养过叫唤得这么厉害的恶狗!沐管家,你也不管管这门房,怎么什么东西都往里放?王爷为了治水患累到病倒,你就是这么替他看家的?”
“王妃娘娘。”沐钦赶紧行礼,往后退了半步,给柳南栀让出主位。“老奴无能,让王妃娘娘操心了。”
老太监不但自己挨了骂,还连累太子也被说成了“东西”,气得牙齿打颤,不顾身份地指着柳南栀斥道:“大胆!你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大胆的是你!小小一个内侍,竟敢用手指着本王妃,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到皇上御赐的骄阳王府来撒野?”柳南栀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好几度,伶俐的目光转向墨影,“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大胆的奴才给本王妃拿下!”
“你、你们要做什么?”老太监惊慌地张大眼,指着朝自己走来的侍卫。
墨影一把抓住老太监的手腕,将老太监从北慕寒身后拽了过来。
“住手!”北慕寒呵斥了一声,想要阻止,他手下的侍卫见主子发火了,也立马拔刀将墨影给围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柳南栀冷声斥责,不怒自威的声调竟将那群侍卫给震住了。
“应该是本太子问你才对,你想干什么?”北慕寒见柳南栀不仅扣下了自己的内侍,还当着自己的面大呼小叫,简直嚣张得可恶。
还真是跟他那个顽石般的三弟一模一样,丝毫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妾身这可是为了你好。”柳南栀淡定地说道。
“你说什么?”北慕寒的怒火在不断往上冒,但又觉得柳南栀的话极其可笑。
她竟敢说她这些以下犯上的举动都是为了他好?
简直是放屁!
不过北慕寒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柳南栀就接过话茬:“太子殿下在进王府时,可有看见门口高挂的那块金字招牌?‘骄阳王府’四个大字,可是皇上亲笔御赐,这代表着什么,太子殿下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想用父皇来压本太子?”北慕寒硬着头皮,暗暗咬牙,“怎么,本太子来皇弟的府上做客,难道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太子殿下若是来拜访,王府欢迎之至,但是你手下的侍卫在皇上御赐的宅邸里拔刀,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想必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应当比妾身这个小女子更懂得我大宛的律法吧?这种小事,还需要妾身提醒你吗?”柳南栀微微笑道。
北慕寒心虚地左右看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侍卫头上,小声呵斥道:“谁让你们拔刀的?还不给老子收起来!拔刀!叫你们拔刀!”
侍卫头子被北慕寒又打又踢了一顿,狼狈地招手让手下收刀退下。
“太子殿下……殿下,救救奴才啊!”老太监还被墨影抓着,以墨影的力气,他那把老骨头可不好受。
北慕寒不悦地皱起眉头,对柳南栀说道:“王妃还不让人放开本太子的侍从吗?这就是你们王府的待客之道?”
“王府对客人自然会遵守礼节,但要是想在王府的地盘上撒野,那也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方才这奴才对我指手画脚,大呼小叫,大家可都看见了?”
沐钦对四下的王府亲卫们使了个眼色,只听得整个王府顿时齐刷刷地震天响起三个字:“看见了!”
倒是把北慕寒吓了一跳。
柳南栀叹了口气,露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太子殿下,你看看,现在整个王府前院都知道这个奴才对他们的王妃出言不逊的事情,想来不用多久,整个王府都会传开。若是妾身不对这奴才加以教训,这王府内的奴才们从此以后不把妾身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事小,大家以讹传讹,说太子殿下你教导下人无方,甚至是故意到王府来闹事,那可就是大事了,妾身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啊!”
“胡说八道!”北慕寒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本太子为何要到王府来闹事?谁敢在背后乱嚼本太子的舌根!”
柳南栀做出一副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支吾道:“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在朝堂上,因为东南水患的事情,您被皇上训斥一通,然后,皇上就把治理东南水患的一系列事务都交给了三殿下处理,这件事已经传得整个宓都城沸沸扬扬了。若是这时候再传出太子殿下纵容奴才在王府冒犯王妃的传闻,太子殿下认为,会闹出怎样的风雨呢?”
北慕寒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陷入思索之中。
老太监连忙哀求道:“太子殿下,你可别被这丫头给蒙蔽了!别听她胡说八道啊!这丫头是在威胁您啊!”
北慕寒眉头紧锁地沉思着,若是任由这个丫头教训自己手下的老太监,那岂不是连带着自己也被羞辱了一番?
“弟妹……”
“外人甚至可能会质疑,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连下人都管教不好,如何管理天下呢?”柳南栀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连同声音也冷了下来。
“……”北慕寒被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瞪着柳南栀,“简直放肆!质疑储君,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谁敢乱说这种话,本太子叫他人头落地!”
“既然太子殿下也知道,大不敬之罪不可饶恕,那这奴才以下犯上,甚至屡教不改,对本王妃一口一个‘丫头’,妾身又岂能不追究?”柳南栀反问道。
北慕寒彻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太监。
“殿下……殿下……”老太监有些惊恐地瑟瑟发抖。
现在真是保住这老太监也丢脸,保不住也丢脸,北慕寒气得左右为难:“宝公公毕竟是本太子身边的老人……”
“那就由太子殿下亲自惩罚吧!”柳南栀微微扬起下巴。
“诶?”北慕寒愣了一下,从一开始没想到柳南栀会如此大胆对自己开火,到现在更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把这个事情推到自己手里。
“妾身想了一下,既然是太子殿下你的奴才,由妾身或者是王府的人来处罚,确实不太合规矩,所以,妾身以为,应该由太子殿下你亲自掌嘴惩戒这个奴才,才能体现太子殿下你的大公无私啊。”柳南栀一脸无邪地微笑起来。
柳南栀身后众人忍不住憋笑。
“这……”
北慕寒一脸为难和尴尬,柳南栀却转头对墨影使了个眼色。墨影立马会意地踢了一脚老太监的后膝盖窝,老太监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倒,四肢伏地地跪了下来。
墨影揪住老太监的后衣领,迫使老太监抬起头来面向太子。
“殿下……老奴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老太监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说道。
“如果宝公公真的对殿下忠心耿耿,不是应该多为殿下着想吗?”柳南栀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看着北慕寒的脸完全冷笑来,她简直更想笑了,要不是理智压制着,她恐怕会忍不住大小一通。
可她越是笑得温柔和煦,就越是让北慕寒有一种想要提刀砍死她的冲动。
“奴才犯了错,做主子的自然要好好教训了。”北慕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转向老太监,抬起手来,对准老太监的脸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哎唷!”老太监被打得叫唤了一声,脸别到一边,又被一巴掌扇过去。老太监嗷嗷直叫,语无伦次地哆嗦道:“殿下……殿下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啊,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啊!殿下……”
北慕寒抬起来的手在半空中一滞,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柳南栀这个小丫头片子给震住了,还不由自主地被她带着节奏走!
“你想拖住本太子,然后趁机偷偷转移刺客?”北慕寒盯着柳南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妾身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柳南栀保持着笑容。
北慕寒扬声对身后的侍卫招手:“来人啊,给本太子搜!”
“慢着!”柳南栀呵斥一声,王府的亲卫们也立马一字排开,挡住了太子的人。见状,柳南栀接着说道:“太子殿下刚才不是还在说是来做客的吗?现在突然大动干戈,又是什么意思?”
“本太子是来搜查刺客的!”北慕寒理直气壮地说道。
柳南栀反问道:“刺客?妾身倒是听说了一些,好像是有刺客潜入了太子殿下的府邸,被侍卫一路追踪,怎么,太子殿下还没抓到这个刺客吗?”
“没错。今日有刺客埋伏在本太子的府邸,侍卫发现之后,一路追着刺客到了王府后门墙外,刺客就消失了踪影,至今还没抓到。”北慕寒说道。
“这就奇怪了。”柳南栀喃喃道。
“奇怪?”北慕寒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等着柳南栀解释。
柳南栀淡定地笑了笑:“首先,这太子府的守卫应该极其森严,这刺客竟然能从重重包围中脱身,还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其次,太子殿下想来住在东宫,太子府邸通常都是空着,那刺客埋伏在太子府里,能刺杀谁呢?还有,方才太子殿下的人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侍卫搜查了王府,并没有发现什么刺客,太子殿下却又带着人来一次,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北慕寒没想到柳南栀一下子提出这么多问题,愣了一下,才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打扫府邸是为本太子的表姐夫,山东巡抚赵大人准备的!”
山东巡抚赵大年?!
柳南栀脑海里一声惊雷炸响,那个险些丧命的雨夜,一下子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