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仅此而已

　　正午过后，正是一天中气温高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之后，赵北依旧躺那张躺椅上，吹着电风扇，浏览着的报纸。

　　尤其是近几天，他看报纸看得勤，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掌握国内、国际的舆论趋势，现中日开战即，“民意”确实很重要，虽然他可以某种程度上操纵这个“民意”，可是效果如何，还是需要通过这民间出版的报纸看一看的。

　　书房里很是幽静，除了偶尔翻动报纸的声响之外，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卫队长秦四虎站门外，来回踱着步子，偶尔走廊拐角的那张凳子上坐坐，直到下午两点半钟，赵北准时离开了书房，秦四虎这才带上几名卫兵，前头领路，赶回了二楼的一号办公室。

　　秘书已经将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凉茶、开水也像往常那样准备周全，就等总统过来办公了。

　　但是赵北进了办公室后却没有呆多久，很快又带着秦四虎离开了办公室，赶去电报室，电报室一呆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这期间没干别的，就是与各地驻军、前线驻军的电台进行联络，测试通讯是否畅通，没等所有部队的电台测试完毕，一名侍从室副官就从值班室打来电话，财政部的几名要员已赶到会客室，正等候总统召见。

　　赵北吩咐副官将那几名财政官员带到会议室，然后他离开了电报室，带着秦四虎赶去地下室二层，那间小会议室里见到了那几名财政部官员。

　　这几名财政部官员中，以财政总长熊希龄职务高，其次就是盐业银行总办梁士诒，另外几人分别是他们两位的随员，还有一位来自工商部的顾问，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金融、工业专家，不少都曾美国、英国等金融大国镀过金，这几年中枢办理工业、金融，没少仰仗他们，现总统召他们过来说话，主要目的还是这个金融问题。

　　现中日开战即，这打仗就需要军费，这不比和平时期，战争时期军费所需浩大，而且属于“计划外政府财政支出”，以目前中国的财政状况，不影响经济发展的前提下，这场战争可以支撑多长时间，这就需要金融专家们给出意见，熊希龄和梁士诒目前的主要任务也正于此。

　　见了总统，熊希龄和梁士诒也没罗嗦，很快切入正题，由熊希龄将这几天的工作成果拿给总统看。

　　“总统钧鉴。根据财政部和盐业银行连日计算与统计，如果我国与日本之间爆发一场大规模局部战争的话，假如不想对我国经济造成严重影响，则战争持续时间不宜超过两个月，如果战争持续时间超过两个月，那么我国工业将出现畸形发展，与军火、后勤关系密切之工业必将严重挤占其它工业之原料、人工，而铁路、水运之运力也将因为战争而出现梗阻，进一步影响其它工业之发展。

　　至于具体之战费，目前仍计算之中，据初步估算，如果需要发行战争公债的话，则中枢政府至少要用五年的中枢财政收入作为公债抵押，考虑到目前情况之下，对外发行战争公债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只能对国内发行战争公债，至于到底能募集多少公债，这是一个未知数，卑职不敢妄做揣测，能否完成战争公债发行任务，卑职心里确实也没有底，如果公债发行任务无法完成，则中枢或许有必要考虑向民间金融业进行借贷，这也需要抵押，民间资本看好铁路，如果中枢将控制手中的铁路股权进行抵押的话，则中枢对铁路的控制权将出现动摇。”

　　熊希龄的汇报一板一眼，赵北也听得非常认真，至于其他人，都是正襟危坐，他们都明白，此事关系重大，财政部的工作将对中枢的决策造成直接影响。

　　等熊希龄汇报完毕，赵北沉默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财政部现就可以准备发行战争公债了，不过接到中枢正式命令之前，这个消息必须绝对保密，而一旦接到中枢命令，你们务必保证短时间内将公债发行消息透露到各金融市场，至于国民购买公债的积极性，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现‘六二六事变’一出，国民爱国情绪高涨，只要中枢发出号召，举国共赴国难绝非难事，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中枢是不需要向私人金融机构借贷的，这是国战，哪有国战军费借高利贷的道理呢？”

　　熊希龄和梁士诒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心中都明白，赵北这是下定决心要对日本开战了，实际上这种猜测并不限于财政部高层人物，自从“六二六事变”发生之后，短短两天里，股票市场里所有与军火、军工搭边的工业股票就一路看涨，钢铁、煤炭、汽车业、造船业，甚至连棉花交易所股票也都跟着水涨船高，成为股票市场里的热门，至于那些战争中得不到好处的工业股票，则一路看跌，东三省那几座私人炼钢厂的股票已经跌破股本了，股东因此而损失惨重，因为按照常理，一旦中国与日本开战，东三省几乎肯定要成为战场，相应的，那些沿海地区工业企业的股票价值也缩水，股票投资者都担心沿海成为战场。

　　不过目前国民们也只能用投机的心态看待目前股票市场的波动，毕竟，中枢没有明确表态，到底中国与日本未来的关系何去何从，仍是一个未知数，只要列强还调停，那么就不能放弃后的和平希望。

　　但是列强能调停成功么？对此，熊希龄和梁士诒是持怀疑立场的，他们很清楚这位总统先生的性格与做事风格，其他人或许认为“六二六事变”之后，日本政府将采取主动，但是他们却知道，事变发生之后，采取主动的是赵北，如果中国与日本真的爆发战争的话，打响第一枪的应该不是日本政府。

　　这也是国家机密，谁也不能说，心里明白就行了，作为财政部的高官，两人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并利用对内幕的掌握快抛售那些烫手的股票和资产，谁也不知道这场仗到底会打多久，虽然中枢和总统都认为速战速决好，但是他们也都承认，目前的情况下，一旦战争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战争、恢复和平，这主动权并不完全掌握中国手里，日本毕竟是一个列强，虽然是列强中实力弱的一个，但是国力还是摆那里的，中国毕竟是一个后进国家，太多的牵绊都会对这个国家的一切对外行动造成影响。

　　既然财政部已完成了大部分工作，那么赵北也就适时结束了这次会谈，送走了熊希龄和梁士诒，他又返回了一号办公室，并那里处理公务，直到下午四点钟，随着田劲夫的赶到，总统才得以从那案牍的文字工作中解脱出来。

　　田劲夫是刚刚从武汉返回北京的，此次“六二六事变”，军事情报局起了关键作用，现，田局长就是来向总统汇报工作的，并将武汉目前的形势做一番详细的介绍。

　　随着报告放到总统办公桌上的还有厚厚一摞照片，这都是“六二六事变”中由中国随军记者拍摄的闻照片，其中的多数目前仍未公开见报，国民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连赵北中午看的报纸上，也没有登载这些照片，现，赵北对“六二六事变”的惨烈程度有了加直观的认识。

　　从照片上看，半个汉口日租界基本上变成了废墟，日本人的抵抗似乎非常激烈，战斗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可是战斗的惨烈程度确实不是以前那些内战可以相比的，这似乎要归咎于喷火器，而且考虑到日本风格的房屋多半以木头建造，喷火器面前，便如同纸糊的一般。

　　与其它列强国家不同，日本华租界聚居着大量侨民，这些人多数来自于日本的社会底层，日本政府完全是以经营殖民地的心态经营着租界，所以，“六二六事变”中，日本侨民承受了很大损失，根据军方初步统计结果，整个镇暴行动中，共击毙日本暴徒五百余名，抓捕一千余人，嫌疑分子目前仍甄别中，经过这一战，整个华中地区的日本侨民如同惊弓之鸟，纷纷逃往长江下游，很多人甚至去了台湾，显然，这一仗的震慑力相当惊人，虽然使日本政府警惕起来，但是考虑到国防动员体制，日本如果想完成国防动员，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这期间，中日战争已经打响了，赵北不会给日本政府留下充裕的反应时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开战日期就定近几天了，至于到底是哪一天，还是需要等待总参谋部决定，这要考虑到很多方面，比如说部队的集结、天气的可能变化等等，现代战争就像一部精确的钟表，任何一点小小失误都可能造成战场上的劣势，战争中，哪一方的错误少，哪一方赢得终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就对军事指挥员的素质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赵北可以战略上拿拿主意，但是具体到战术层面，就要依靠那帮军校出身的职业军官了。

　　田劲夫用了半个小时将武汉的形势介绍了一遍，然后话锋一转，提出一个让他有些担心的话题。

　　“根据目前我方得到的情报，英国驻汉领事正组织一帮外国记者集‘六二六事变’的材料，准备对我发起一场舆论战，对此，中枢不可大意，那帮记者都是来自英国、法国、俄国，他们对我国与德国接近很是反感，考虑到国际形象问题，我认为，我方应及早准备，进行舆论反击。”

　　赵北点了点头，舆论战的事情他早就准备，目前尚未正式实行而已，其实他看来，舆论战只是一个次要方面，关键还是接下来的战争结局，哪一方赢得战争，哪一方就是“国际正义”与“国际公理”的化身，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套用某位历史名人的话，“胜利者不受谴责”。

　　这时，一名侍从室副官急匆匆走进办公室，面色有些古怪。

　　“总统先生，刚才接到外务部电话，德国驻华公使雷克斯先生紧急拜会总统，想与总统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哦？昨天德国公使不是刚刚来过么？”

　　赵北有些惊讶，实际上，昨天德国公使就已经当着英国公使的面亮明了德国政府对“六二六事变”的立场，这件事情上，德国政府坚定的站中国一边，严厉谴责日本暴民的暴行，支持中**方坚决消灭“国际流氓”。

　　“外务部的人电话里说，今天奥匈帝国的皇太子殿下萨拉热窝遇刺身亡，德国公使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副官小声说道。

　　“奥匈帝国皇储遇刺身亡？”

　　田劲夫显然非常惊讶，他看了眼赵北，却发现总统先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或许是看出田劲夫的疑问，赵北站起身，整理着桌上那些照片，淡淡的说了几句。

　　“义仁，现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奥国皇储遇刺身亡，这才是欧洲人关心的国际大事，相比之下，‘六二六事变’反倒不显眼了，所以啊，英国领事先生策划的那场舆论战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至少外国是打不起来了。”

　　“奥国皇太子遇刺身亡，德国公使却如此心急火燎的赶来拜会总统，莫非，德国想借此事做做文章？”田劲夫眼珠子转了转。

　　赵北很是赞许的看了眼这名情报头子，此人确实有非同一般的领悟力和想象力，只是若论起对历史的把握，却是远远比不上他这个穿越者了。

　　“奥国皇储一死，必然引起一场纷争，考虑到欧洲目前的局势，说不好就是一场大战了。义仁，还记得我几年前的预测么？当时，我就说过，欧洲必将有一场大战，现，这场大战似乎就近眼前了。”

　　赵北深深的叹了口气，作为那只历史的蝴蝶，他现的力量还不足以影响历史前进的大方向，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利用这个历史大势为这个国家争取崛起的机会，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