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挑拨与反挑拨(上)
抢劫一事失败后,姚氏不得不暂时收了手,假装在府里安稳度日。
二房喜事连连,她心里再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
本想经常去乔氏那边挑拨几句,却发现那蠢笨了三十多年的女人突然变得精明了。
不仅不依挑拨,还时不时用话来堵她的嘴,每每弄得场面十分尴尬。
碰了几次钉子后,她也懒得动弹了,除了去给婆婆请安,其余时间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幸好她还有孙子孙女可以逗弄,时间倒也不难打发。
这一日午后,桓陈的侍妾甘氏抱着刚睡醒的辉哥儿过来了。
以甘氏的身份,越过小许氏到姚氏这里来讨好卖乖,其实是失了规矩。
但比起婆婆硬塞进长房的儿媳小许氏,甘氏出身良家性情温顺,进门不满三个月就有了身子,而且还一举得男。
即便不是正经儿媳,姚氏对她也有几分喜欢,便默许了她的行为。
为此小许氏颇有微词,
辉哥儿不久前才刚满周岁,正是最招人喜欢的年纪,加之他长得格外像桓陈,姚氏越发疼爱。
她从乳娘手中接过白白胖胖的孙子,一边逗弄一边和甘氏闲话。
正聊得开心,小丫鬟传话说大老爷一会儿就过来。
甘氏忙站起身:“大夫人,妾先行告退了。”
姚氏舍不得孙子,笑道:“你先退下吧,老爷昨儿还念叨辉哥儿,就把他留在我这里,晚饭前让乳娘给你送回去。”
儿子能与他的祖父多多亲近,甘氏自是求之不得,行过礼后便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不多时,大老爷桓崧到了。
姚氏见他面带喜色,见过礼后笑道:“老爷今日去衙署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桓崧端起茶抿了一口:“衙署里能有什么好事儿,郎中刚替芳儿把过脉,说是有喜了。”
姚氏的手微微一松,怀里的胖孙子险些滑落。
她是真想将这死不要脸的老东西一脚踢翻,然后用辉哥儿的胖脚丫在那张老脸踩上几脚。
儿子比孙子还小,也不嫌丢人
辉哥儿还以为祖母又在逗他玩,拍着小手咯咯笑个不停。
孩子的笑容最是天真无邪,桓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他伸手将辉哥儿抱起来掂了掂,笑道:“好小子,几日不见又沉了不少,将来你小叔叔若能和你一般瓷实就好喽”
姚氏真是听不下去了。
那个死妖精就是生出一只小牛犊子又如何
年纪比她的孙子还小,又是个庶子,将来能分得个屁
想到这里她的气终于顺了回来,笑着问:“郎中可说几个月了”
桓崧道:“大约两个多快三个月了吧”
姚氏眼中划过一丝讥讽:“芳姨娘也太粗心了,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一有个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桓崧嘿嘿笑道:“一切都有夫人照应,哪里会有什么闪失。”
姚氏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却听屋外又有小丫鬟回话。
她提高声音道:“有话进来说”
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回老爷夫人,三少夫人身边的流霞姑娘求见。”
“你说谁”姚氏皱着眉头问。
乔氏最近与自己不睦,她的嫡亲儿媳派人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小丫鬟赶紧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姚氏看向桓崧:“老爷,您看”
桓崧刮了刮孙子的小鼻子:“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夫人何必如此紧张。”
姚氏收回视线,对那小丫鬟道:“让她进来。”
“是。”小丫鬟应道。
不一会儿,流霞带着一名粗使婆子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大老爷、大夫人、小少爷。”
她模样生得俏丽,加之口齿伶俐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桓崧笑着问道:“是际哥儿媳妇让你过来的”
流霞道:“正是,我们少夫人听说小少爷才刚过了周岁,便想补一份礼物。”
姚氏的眼皮跳了一下。
认亲那一日,辉哥儿身体有些不适,苓姐儿又太小,都没有出席。
但两位新媳妇都给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那花氏今日突然来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无事献殷勤
见姚氏一直不开口,桓崧暗暗瞪了她一眼。
“际哥儿媳妇有心了,你回去替辉哥儿谢过三婶母。”
流霞从粗使婆子手中接过精美无比的匣子递给姚氏的丫鬟。
“奴婢告退。”她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带着那名婆子离开了。
“夫人”桓崧不满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际哥儿媳妇是何用意,你也不好甩脸子。”
姚氏懒得辩解,示意丫鬟将匣子打开。
桓崧拍了拍怀里的孙子:“辉哥儿瞧瞧三婶母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匣子并未上锁,丫鬟轻轻把盖子掀开。
“这”她只觉自己的眼睛都闪瞎了。
郡公府富贵,她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了七八年,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
可这么两把金晃晃的斧子,实在是
姚氏的眼睛眯了起来,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桓崧的反应比她稍微慢了半拍,但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东窗事发了
他面色难看地把孙子递给那丫鬟:“把辉哥儿带下去交给他的乳娘。”
丫鬟不敢多话,将辉哥儿抱在怀里,带着其他下人退出了正房。
“夫人,这该如何是好”桓崧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姚氏。
他早就说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做过的事情便一定有迹可循。
可这女人偏说什么事情她做得十分隐秘,与土匪接头的人皆是去外郡雇佣的,绝不会出纰漏。
这才过了几日人家就把一切都查清楚,直接打上门来了
刚见到那一对晃眼的金斧子时,姚氏也被吓得一哆嗦。
可桓崧的这一通责备的话语,反倒是让她的头脑恢复了清明,也把消失了好久的斗志激了起来。
“老爷这是怕了么”她嘴角一弯,满眼都是不屑。
桓崧扯了扯衣领:“你也不用激将我,有什么办法赶紧使出来,尽快把这件事情给了了”
姚氏道:“咱们应该庆幸,送礼物的人是花氏,而非弋阳郡主。”
第十四章 挑拨与反挑拨(中)
成婚近二十年,桓崧头一次觉得妻子是个蠢货。
郁哥儿和际哥儿好得跟孪生兄弟一样,花氏和弋阳郡主的关系能差到哪儿去?
这两把金斧子明面上是花氏送的,其实和弋阳郡主送的有什么区别?
这蠢女人居然还觉得庆幸!
姚氏冷哼了一声:“若是弋阳郡主出手,老爷以为会是送两把金斧子这么简单?”
或许是受了她的感染,桓崧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和弋阳郡主虽只见过几面,但那姑娘一看就大气爽朗,不像是喜欢绕弯子的人。
这事儿若是交由她来处理,金斧子恐怕会直接架在他们夫妻的脖颈上,而非躺在匣子里。
他捻了捻胡须:“夫人高见,只是为夫暗中观察了几日,弋阳郡主和花氏的关系似乎不错啊。”
姚氏嗤笑道:“老爷毕竟是男子,如何知晓女人之间,尤其是贵女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咱们且不说眼前,就说京城里的萧花两家,老爷以为如何?”
桓崧的手微微一顿:“夫人指的是宫里的那二位?”
姚氏点点头:“妾身比萧皇后和花贵妃不过大了几岁而已,好些事情也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说过的。”
桓崧暗道,又开始了
姚氏的确是出生在京城,而且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
姚家也的确是处于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姚家姑娘与萧花两家的姑娘相熟也不奇怪。
可夫人总是故意忽略一个事实,手握重权的姚家人不是她爹,而是把她们这一支逐出京城的姚老大人。
她在京城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岂能攀得上萧花两家的嫡长女?
姚氏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继续道:“萧皇后和花贵妃年少时关系很好,如今看来也还不错,但这些只不过是表面而已。
从共侍一夫那一日起,她们之间便注定是敌人。”
桓崧扯了扯嘴角。
这女人
合着她这些年的大度宽和全都是装出来的,自己的侍妾和庶子们,全都是她的敌人。
姚氏睨了他一眼:“老爷想太多了,能不能称作敌人,也得看共侍的夫君是什么身份。
萧皇后背后是手握重兵的定国公府,花贵妃背后有太后撑腰。以她们二人的出身,谁都做得大魏皇后。
如今后位上坐的是萧皇后,她膝下又有一子一女,而花贵妃只是贵妃之位,且膝下空空如也。
您以为花贵妃,还有花家,甚至是太后,他们真的会甘心?”
桓崧叹了口气。
当然不甘心!
别说是大魏的万里江山,就连这小小的郡公之位,他不也想了半辈子么?
姚氏接着道:“萧家势大,太子又是萧皇后所出,花家纵使不甘心,终究也是无能为力。
而此次萧花两家与桓家联姻,又让他们看见了压萧家一头的希望。
桓家的爵位咱们喜欢,乔氏也喜欢,难道萧花两家就会不喜欢?
弋阳郡主和花氏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所以妾身料定,土匪抢劫一事的真相,花氏非但不会告诉弋阳郡主,甚至还会想尽一切办法隐瞒她。”
“这”桓崧虽然觉得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夫人,咱们与萧花两家又没有什么交情,她们完全可以合力对付咱们,完全没有必要互相隐瞒。”
他虽然希望自己的脸够大,可事实上人家根本不会卖他面子好么?
姚氏不以为然道:“似花氏这种个子小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娇弱女子,其实是最难缠的。
她对弋阳郡主隐瞒事情真相,无非是觉得咱们还有利用价值。
长房不倒,二房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和睦。
若是长房倒了,以花氏和际哥儿如今的实力,桓家的爵位还有他们啥事儿?”
桓崧只觉后背有些发麻:“那花氏果真这般厉害?”
“您以为呢?”姚氏白了他一眼:“当初我还在京城的时候,便不止一次听说过那花夫人的威名。
花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表弟,又是陛下倚仗的重臣,身边别说侍妾,连个伺候饮食起居的丫鬟都没有。
在花世子出生之前,花侯夫妇就贵妃娘娘一个女儿。侯府长达十几年没有继承人,您觉得花侯会不着急?”
身为男子,桓崧对这种事情深有感触。
位置再高权力再大,若是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花侯还有个老娘,那位花老夫人会不着急抱孙子才怪!
可即便如此,花侯身边依旧干干净净,花老夫人也没能往儿子身边塞人。
足见花夫人手段之高,性格之泼辣。
姚氏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花氏在花夫人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十多年,她会是个软弱可欺的娇娇女?
您可别忘了,陇西郡裴郡守的夫人是姓钱的,她同花夫人可是嫡亲姐妹。”
桓崧咧咧嘴。
花夫人他是没见过,可那位裴夫人
裴郡守在陇西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也落得个惧内的名声么?
早年间有那不长眼的小吏和商户给他送美人,险些被那裴夫人打成个烂羊头。
“夫人花氏既然已经知晓了一切,完全可以去告诉父亲,她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有些话桓崧真是不好开口。
桓家的确是富贵,即便是他们这些不能承袭爵位的人,也从来没有为银钱发过愁。
但钱这种东西,谁又会嫌多呢?
送给幼童的金斧子,说是用来砸核桃,其实就是个赏玩的小物件儿。
虽是纯金的,个头儿却非常小,相应的重量也轻,也值不了多少钱。
可眼前这两把金斧子,加起来足有一斤重,若是换成银子,也足够挥霍好久了。
文渊侯府再富贵,花氏的陪嫁再多,也经不起这样乱搞啊。
况且他们已经是她的仇人,这么做是不是太那啥了?
姚氏冷声道:“花氏的嫁妆数都数不清,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一点金子而已,在她看来和废铁又有什么区别?
您瞧瞧这金斧子的样式,是用来砸核桃的那种么?”
桓崧暗道,金子就是金子,老子管它是什么样式?
他的孙子这辈子注定大富大贵,又岂会落到那样的结局?
第十五章 挑拨与反挑拨(下)
桓崧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