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西扯地闲聊。
用过午饭,小夫妻二人向姬凤濯告辞。
姬凤濯自是不舍他们离去,但田庄里条件实在有限,他也不好挽留,只能亲自将他们送出了田庄。
见桓郁准备上马,他紧走几步拉住了马缰。
“郁儿,舅舅手里还有些你母亲的亲笔书信,你若是想看的话,我这便让人去取。”
桓郁道:“母亲的遗物我那里也有,舅舅还是留着做个念想吧。”
“这不一样”姬凤濯还想解释。
“没什么不一样,舅舅请留步,咱们改日再会。”桓郁牵马认镫,与萧姵一起打马离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姬凤濯的面色有些凝重。
一名亲卫上前道:“殿下,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
若是简简单单见一面就能办成的事,又何须他亲自出马?
亲卫不敢多言,只能陪着他缓步走了回去。
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多,萧姵一把拉住了马缰。
“喂,你倒是说句话呀!”
桓郁也拉住马,笑着问:“这一路上你不也没说话么?”
“切”萧姵冲他挥了挥马鞭:“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姬凤濯又不是我舅舅,我能有什么想法?”
桓郁敛住笑容:“他是我舅舅,可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那些书信你真不想看呐?”
“徒增伤悲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萧姵快炸毛了。
桓郁又被逗笑了。
他不相信小九看不出姬凤濯的用意。
母亲的信他当然是想看的,但不能因此被姬凤濯牵着鼻子走。
那些书信全都是他还没有出世之前写的。
那时姬凤濯只有十三四岁,母亲也非常年轻。
身为长姐的她给弟弟写信,除了劝慰告诫之外,难免会回忆起当年与父母在一起的事。
姬凤濯看出他对清德帝和楚皇后没有太过浓烈的的感情,八成是想用那些书信来打动他。
他从不喜欢自己的情绪被人左右。
想不想帮姬凤濯,要不要替清德帝和楚皇后报仇雪恨,应该由他和小九来做决定。
就算要与人商量,那人也只能是祖父或者父亲,绝不会是姬凤濯。
桓郁揪住萧姵的鞭梢:“和你开玩笑呢!那些书信放在姬凤濯那里又不会飞走,等我什么时候想看了,自然会去找他。”
萧姵吐了吐舌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你倒是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姬凤濯是做大事的人,抽空来一趟不容易。即便面上看着平静,心里也焦急得很。
你不就是想晾他几日,让他那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一下么?”
“知我者,萧家含之也!”
“你烦不烦人啊!”萧姵在暴雨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暴雨长嘶一声,驮着桓郁朝右前方飞驰而去。
萧姵一夹马腹,狂风也加速跑了起来。
不多时,两匹宝马再次并肩而行。
“小九,你这是不打算回府了?”
“咱们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祖父呢,我想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知我者”
“闭嘴!”
两人的坐骑若离弦之箭,很快就没有了踪影。
大营距离郡府二百里,寻常的马大约需要跑两个时辰。
但对于狂风和暴雨而言,一个时辰就到了。
这是萧姵第一次来桓老郡公的大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从前她还不认识桓郁的时候,祖父就时常在她面前提及桓老郡公,说他治军极为严明。
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士兵们个个进退有序,就连军帐都比其他大营搭得整齐干净。
桓郁接过她手里的马缰,同自己的一并交给了一名士兵。
“小九在看什么呢?”他好奇地拽了拽萧姵的胳膊。
萧姵笑道:“没看啥,就是觉得这里挺干净的咱们快走吧,待会儿祖父又要嫌我拖拖拉拉了。”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大帐外。
早有士兵将二人到来的消息禀报了桓老郡公。
不等亲兵通传,大帐里传出了一道洪亮的声音:“进来!”
果然不出萧姵所料,二人才刚踏入大帐,就听见桓老郡公在念叨:“拖拖拉拉的干啥呢,从大营门口到老夫的大帐居然用了一刻钟!”
萧姵睃了桓郁一眼,两人一起行礼问安。
桓老郡公放下手里的书本,抬起头笑道:“你们俩不是才刚回府么,也没说好好休息几日,这么早到大营来做甚?”
萧姵走到书案旁,先是探着脑袋瞧了瞧他在看什么书。
桓老郡公笑骂道:“鬼头鬼脑的,难道老夫看什么书还要你管?”
萧姵嘟着嘴道:“我都嫁进桓家三个月了,您老人家啥都舍不得教我!”
桓老郡公懒得理她,只对桓郁道:“姬凤濯前几日已经到天水郡了,可曾去找你们?”
桓郁道:“他先是约父亲见面,我们是今日一早才去见的他。”
桓老郡公嘴角弯了弯:“这家伙做事倒是比从前更有章法了。”
萧姵道:“您就直接说他更奸诈好了,阿郁又不会不高兴。”
桓老郡公笑道:“哟嗬,几日不见,都叫上阿郁了?快与老夫说说,你们在场都干了些啥?”
桓郁的脸皮并不薄,但也撑不住祖父和媳妇儿这般玩笑,耳根子居然有些发烫。
萧姵翻了翻眼皮:“还能干啥?净顾着帮您老人家调教孙辈了!”
桓老郡公笑得更开心了。
“说具体些,如果他们真的学乖了,老夫这里可有重赏!”
“才刚教训过,总得过些时日才知道有没有效果啊?
您老人家的赏赐一定给我留好了,别到时候又不认账了。”
“就数你个鬼丫头最精了!”桓老郡公拾起书本,在她脑门上拍了两下。
萧姵捂着脑门,自己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桓老郡公又问桓郁:“今日你们与姬凤濯见面,他都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有备方能无患
听完桓郁的述说,桓老郡公陷入了沉思。
萧姵不敢打扰,轻轻站起身倒了两杯热茶。
桓郁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就听桓老郡公问道:“郁哥儿、小九,你们觉得姬凤濯此行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桓郁道:“我们只和他见了一面,虽然交谈了几个时辰,也涉及了好几个话题,却都只是流于表面。
所以他此行的目的,孙儿暂时不想下结论。”
桓老郡公看向萧姵:“小九说说你的看法。”
“最初听祖父说姬凤濯想要见阿郁,我以为他和十九年前一样,就是想要利用桓家和我的关系谋求与姐夫会面,甚至向大魏借兵。
不过,那一日听父亲说了锦国如今的局势后,我也有些拿不准了。”
自从得知了妻子的真实身份后,桓岩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开始他时而沮丧、时而癫狂、时而颓废,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后来人倒是清醒了,却整日都看不见他人影。
不在府里,不在大营,亲朋和下属们也不知他的去向。
妻子儿女不敢干涉他的行动,桓老郡公则是不想阻拦。
儿子毕竟已经三十多岁,又憋屈了近二十年,有些事情必须让他放手去做。
“折腾了几个月,他都查出些什么了?”桓老郡公问道。
“父亲说,两个月前,锦国西南方的八个郡已经被姬凤濯尽数拿下。
以他如今的势力,虽不足以立刻夺回皇位,但朝廷也无力进行剿灭。
锦国皇帝年纪老迈,又早有龙体不适的传言,众多皇子皇孙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继承皇位。
在这种情势下,他只需稳扎稳打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重夺江山的机会是很大的。”
桓老郡公道:“所以你认为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必要向大魏借兵了?”
“这就得看他是怎么想了。他已经在外流亡了二十多年,眼看着夙愿即将达成,一时间沉不住气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才说拿不准他此行究竟有何目的。”
桓老郡公点点头:“他能不能沉住气老夫管不着,但你们两个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桓郁笑道:“祖父放心,我们之所以没有回府,就是想要晾他几日,让他好好醒醒脑。”
“姬凤濯倒是不难应付,反倒是那位嘉兰公主姬灵玉,你们一定要小心。”
两人再次做了保证。
桓老郡公又道:“小九,昨日老夫还去看过离鸿,你那骑兵队如今已经凑足了五百,操演起来似模似样的,老夫瞧着都眼热。”
“五百人!”萧姵惊呼了一声。
小贝非常清楚她对骑兵的要求有多高。
去年他们还在京城的时候,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招募了不到一百人。
她嫁进郡公府才三个月,居然就增加了几百人?!
究竟是天水郡的年轻人资质太好,还是小贝那厮学会偷工减料了?
她的一颗心直接飞到骑兵队去了,哪里还坐得住。
桓老郡公打趣道:“你那椅子上有钉子?”
“祖父,我想去小贝哥哥那边瞧瞧,让阿郁陪着您好不好?”
“你不吃晚饭了?老夫可是吩咐人准备了好几样你爱吃的菜,差不多也该好了。”
“您让伙房的人给我每样都留一点儿,我先走啦!”
萧姵行了个礼,又对桓郁笑了笑,小跑着出了大帐。
桓老郡公笑叹道:“这丫头看着毛毛躁躁的,其实心思细腻得很。
想看骑兵虽非假装,给咱们祖孙二人腾地方才是她的真正用意。”
桓郁道:“小九一向都是如此,去年在河东郡,她看出阿良哥有话想要对我说,便主动提出随小叔叔去逛夜市。
其实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防备她。”
桓老郡公敛住笑容,正色道:“老夫之所以把小九支开,并不是要说什么不能让她知晓的事情。”
“孙儿知晓。在您心目中,小九和亲孙女一般无二,您只是想给我一个独立做出判断的空间。”
“郁哥儿”桓老郡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给祖父一句实话,有没有想过替你母亲达成夙愿?”
“想过。”桓郁十分干脆地应道。
“那你想过达成这个夙愿有多困难么?”
“想过。”桓郁回答得依旧十分干脆。
根本不用姬凤濯耍手段,他知道母亲有多怀念那十二年的幸福时光。
清德帝独宠楚皇后,甚至为了她虚设后宫,即便膝下只有一个皇子,也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想法。
一夫一妻一儿一女,或许为锦国宗室和诸多朝臣所诟病甚至不容,他们一家四口却过着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
在那样的氛围中长大,母亲自然与寻常的皇室公主有很大的不同。
襄王谋朝篡位,亲手杀害了她的父母,不仅毁了她的生活,更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换作谁会不想替父母报仇雪恨?
母亲命运多舛,早早离开了人世。
身为她唯一的骨血,理所应当替她达成夙愿。
但他没有那么自负。
母亲的仇人是一国之君,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谁也说不准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需要耗费多少时日。
他不怕吃苦,甚至不怕流血。
可这真的是母亲愿意看见的么?
她厌恶皇室的勾心斗角,甚至不希望姬凤濯再去染指那把龙椅。
但姬凤濯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要报仇雪恨,更要那把龙椅。
不管自己想不想帮他夺江山,一旦开始行动,有些事情就很难控制了。
“那你真的打算去么?”桓老郡公凝神看着最看重的孙儿。
桓郁生性敏感,立刻就听出了祖父的弦外之音。
“祖父希望我去?”
桓老郡公并未答话,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块玉佩。
“老夫早就说过,这件事全都由你自己做主。但凡事有备方能无患,你且先把这个收下。”
桓郁接过玉佩。
细腻光洁触手生温,是一块世间少有的好玉。
玉佩的样式并不复杂。
上面除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连最基本都纹样都没有。
桓郁轻轻摩挲着那燕子,呼吸突然一滞。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郡公诉说家史
“郁哥儿想到什么了?”桓老郡公轻声问道。
桓郁紧紧握着玉佩,一向温润动听的嗓音竟有些凝涩。
“祖父,那位燕将军她与您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