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们不会在一夜之间将黑台的军队唤来,那等耗人心神的事,对军队没什么好处。可这个决定还需要圣上下,毕竟我们退到昔阳城,损失的不止是龙岗这战壕地,而是很多座城。”
一说到城这个字眼,林天的语气便低沉起来。城是数万个家庭,他们这一退,便是拱手相让许多人世代居住之地,今后能否夺回也未知。不过究竟怎么办还得看圣上,夏萧觉得可行,便目送一封时报被信鸽带向昔阳城。
罪名和明智之举,明日便可见分晓,可今后的走向谁也看不透,没人能满怀信心的说自己能预料今后南商的所有走势。此时的放城与不放,不知是对还是错,虽说圣上已答应,可林天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作为将,国兴时在于宣传国威在于养兵。国衰时,在于固守疆土在于抗敌。林天义无返顾的做着抗敌之事,可白送疆土,总有些说不出的心痛,像将自己家的孩子送人,今后能否再见面皆是未知。
夏惊鸿由衷赞扬夏萧,眼中之情滚滚发烫,皆是骄傲和自豪,令夏萧与其下马,走在队伍一侧。和他们相差无几的是林天,他走在队伍最后,牵着马,看这辽阔大地,就要落入敌手,心中满是不舍。林天和夏惊鸿父子不同,后者谈心,他却心愁。
林天和这片土地的故事不多,皆与南商有关。盛世时他也去过很多地方,可从未到这高山来,不过这里除了远处的雪山和蓝天白云,似乎也没别的东西值得他去看。但自己再不好的东西,也不想让给敌人,因此是惆怅是仇恨,令其久久环视。
大夏王朝的版图虽无南商庞大,可水乡海城,高山平原皆有,大夏人以自己谨慎的性子活在人世间许久,并适应各方天地,这股子自信,令林天再一次坚定,他们不会输!
驾马扬鞭,无论今日走与不走,都得先回去统计人数,林天任务繁重,从夏惊鸿父子身边经过时也未停留。
看一眼林天身影,夏惊鸿叹道:
“这次若你不来,大夏的处境恐怕会危险很多。”
“父亲都千里迢迢赶来,我岂有不来的理?”
“帝军的人找过你吗?”
夏惊鸿笑过,突然转过的话题令夏萧摇头,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
就像林天之前所想,他们做将的都关心城,城在既能有人,有人便能安康。但最终,这都是圣上要做的决定,他们能想但不干预,因为他们相信,良臣及圣上不会做错误的决定,因此哪种决定他们都愿执行。但关于帝军的事,夏惊鸿没那么乐观,他不想让其和夏萧谈话,后者问过,他才说:
“帝军中全是修行者,虽说也是大夏的守护人,可他们为了守护大夏,有时会做一些有违常理的事,甚至和人性相驳。所以我不想让他们找你,他们活在暗处,我们活在明处,互不干扰就好。”
“父亲放心,可不是他们找我我就会如他们的意。”
对帝军,夏萧没有任何了解。可他这句话所说不假,他现在有实力拒绝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即便是为了大夏,他也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并肩作战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能帮到爹了。”
“孺子可教,等去了昔阳,就该给你娘写信了,免得她担心。”
“爹还是这么为娘考虑。”
“你不写信倒没事,可我不写,她会夜不能寐,甚至会哭。”
同甘共苦过的爹娘感情稳定,可夏萧有口说不出。夏惊鸿得意的大笑,不忘大拍夏萧的肩膀。
“萧儿,我正经给你说几句。”
夏萧看向身边父亲,他收放有度,可说的依旧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阿烛那丫头还在等你,若你不去,她一会也该哭了。”
“她才不会,不过爹,你一直四处看,就是在找她?”
“她的气息完全隐匿,不通过眼睛找不到。”
话音一转, 夏惊鸿再一次收敛起将帅之气,单纯从父亲的角度出发,说:
“虽说现在是战时,不该嘻嘻哈哈的腻歪在一起,可你们本身就不该回来,所以去吧,带她早点回营地休息,军队的事有我和你大哥,不用你过问。用你娘的话来说,你也看得出来她上战场有些勉强,可有一个人能这样陪着你,是你修来的福分,千万别当成理所应当,好好对她。”
拍了下夏萧的屁股,动作随意而亲切,令其骑马而去。
见着大哥和自己迎面踏来,夏萧不由皱起了眉,大哥这坏笑是怎么回事?不会又给阿烛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夏萧一个激灵,开始后怕。果真,阿烛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其中情绪复杂,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泪憋回去。
“怎么了?”
夏萧试探性一问,却令阿烛说个不停。
“谢谢。”
阿烛一直重复这两个字,令夏萧一头雾水。他问了许久,一直到营地,阿烛才告诉他原由。
这是一件极为温柔的事,夏萧没想到大哥在战斗时也一直盯着自己,既那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确实一直在以阿烛为中心开展战斗,因为感知不到阿烛的气息,甚至一会就朝阿烛望一次。可大哥能发现这些,足以证明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身上。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虽说难以令其淌出泪,可他望向极长军队,似见到大哥坏笑的脸。
营地逐渐由寂静变得喧闹,可留守在这的人最喜欢这股动静。因为将士出战的死寂令他们害怕,只有话语声才算自然。从他们神采奕奕的表情和口中,胜利的消息传遍整个营地,每一个后勤人听到,干活的劲头更足,干什么都跑得飞快。前线战得痛快,他们的心情自然也畅快。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将魂永守大夏
夏萧抓着阿烛的手腕,站在军营门口,倒不是等父亲和大哥,而是为了帮助那些虽受伤可没丧失行动力的人。这类人不少,夏萧和阿烛能帮就帮,忙活了好一阵。在大家很快倍感亲切时,他们走回营帐,掀开帘子却没走进去。
“怎么了?”
阿烛眯了眯眼,一大早出发,现在已是下午,又饿又困,真该好好吃顿饭,然后睡个踏实的午觉。可这帘子如隔阴阳,令夏萧许久沉默,最后才说:
“刚才听到了风中的哀叫声,估计是死去将士的。”
“啊?”
阿烛有些害怕遍地的尸体,可有无数尸体从战场运回,随后被焚烧被分盒。那些场景令她一想便觉得恐怖,不过将士虽死,魂魄依在。每个人都将守护自己的土地,保佑活者将这片大地守住。
这一战虽是大获全胜,但牺牲也不少,军营不远处火光冲天,空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令阿烛有些反胃,连忙跑进营帐。她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可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尊敬死去的人,便强忍作呕的感觉,坐在椅子上面色难看。
负责他们起居的侍卫提着热水进来,脸上的喜意显然是在庆功,话语更是轻快。
“三少爷,你和小姐稍等片刻,后厨今日做了大餐,犒劳你们这些功臣。”
“有劳了。”
“小人在门口候着,有需要叫我。”
夏萧为阿烛兑水,不稳不烫时让阿烛洗漱,可她还是一阵恶心。夏萧先前的话其实打击不大,可阿烛对战场那等存在还是有些畏惧。可逐渐的,她喉中生出些甜意,最后化作血味,似流鼻血的前兆,可她滴血不会显露。
心头的玄奥感令阿烛觉得奇妙,她逐渐觉得,自己身体的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若隐若现的渴求。但对战场和鲜血,阿烛觉得没什么需要的。
“不吃肉了?”
一听肉,阿烛立马清醒。
“为啥不吃?我要吃!”
“那就洗漱,饭都来很久了。”
夏萧也不等阿烛,开始吃饭。后者小眉头一皱,自己走神了这么长时间?
阿烛觉得才过了几分钟,其实已有一个时辰。若不是夏萧说出肉,她还将继续发呆,不知到何时。阿烛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奇怪,以前都没这种情况,可最近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阿烛形容词掌握的不好,可她正像一头还未成长的肉食动物,逐渐被四周出现的场景刺激那颗嗜血的初心。
即便再大大咧咧,阿烛也察觉到不对,可关于自己的身世及秘密,还得回学院再说。
“红烧肉好香。”
阿烛在屏风后洗漱,光是闻着味便来了劲,和往常一样将遇到的事抛到脑后。可一些新兵今天是吃不下饭的,即便很累,之前也见过很多次死人,可今天的规模空前之大,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是一坨坨裹着血 衣的肉,令他们端着碗一阵反胃,最后跑到一边呕吐。
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老兵一阵嘲笑,又不忘安慰。谁都有个过程,等真正饿了,等见得多了,哪还有吃不下红烧肉的说法?这可是军营罕见的美食,每个人都是按块算。
军营上空有滚滚黑烟,很多老兵见着,脸色一正,不禁惆怅。虽说士卒多粗人,可见着这些烟,怎么也做不到像没见到似的忽略。这些烟里,是昨日坐在他们身边吃饭的兄弟,即便他们都做好归于尘埃的准备,可此时飘到天上,不禁令人感慨。
战场的残酷便在此处,将人性的贪婪和生命的脆弱展现的淋漓尽致。而在战场上,情绪的失控和调整都是家常便饭,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一滴泪,不是因为多么悲怆的事,而是单纯的因为事物变迁。
黑烟滚滚一侧,林天笔直立着,目送这些英勇的将士离开人世,化作尘埃。马车一车一车的拉回骨灰,他静静看着,不知何时身边便多一人。这是有尊境曲轮实力的姒天华,可他此时气息萎靡,显然是受了重伤。
“虽说有大修行者受了险些致命的重伤,可这场战争还是以胜利告终。”
“多亏将士们奋勇而起,这场战斗缺不了任何一个大夏人。”
沉寂片刻,林天说:
“前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圣上的旨令将于今晚到,我们提前做好出发的准备,今夜就让重伤伤员先走。不止你,我也觉得南商人不会放错这个机会。”
刚打完胜仗,将士虽说兴奋,可身心尽瘁,需要休息。但形势危险,他们今晚提前休息,也将所需东西装好,明日一早,除了这些营帐,其中东西都将运走。而南商的进攻,只会扑个空。
这是大夏人脑中的大致计划,可是否能成功,还看南商人如何执行。这夜,大夏很多人难以入眠,都在等夜色中的一只信鸽。它训练有素,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这边,林天打开时,其中寥寥数字,皆是后撤之意。
“伤员先走,部分士卒跟上。”
“是!”
表面沉睡的军营借着夜色,在没有任何灯笼的前提下向东方迁移。而同样的夜色中,一支为数五十万的军队和隐藏在暗中的修行者队伍来到藤川。
这支特殊的军队悄然无息,等铁面发现时,他们已站在不远处,可未靠近城,似不愿与这些废将怂兵为伍。铁面亲自迎接,可在他行礼时,为首的年轻人并未给予他太过尊重,而是极为狂妄的说:
“我只听命于亲王及陛下,和你也不是同级,所以你只用提供给我大夏的实时情况。”
青年人直腰的样子令铁面身边的副官不满,他们就要上前,可被铁面抬手拦住。眼前这人实力略逊于自己,可一支修行者组成的军队,战斗力肯定超他所想。虽说他手下也有不少修行者,可他们大多桀骜难驯,不像这支整合在一起的军队,发挥出的力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第四百八十五章 孤独几缕炊烟
黑夜里,铁面藏于面具后的双眼极为锋利,似一把寒剑就着萤火虫的光大放其彩,能舞出惊鸿天地的寒光。而身前那位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眼里也有深邃的光,与铁面对视时,如两把就着火光砍到一起的铁器,不分上下,难绝胜负。
沉默不过两分钟,铁面将大夏的所剩兵力和已关事项告诉他们。随后,这朵在地面移动的庞大黑云,一步步朝龙岗前去,有冲破万物之气概。
连夜出发,真的可行?
铁面知道他们想突袭,可五十万兵力面对大夏还是有些困难。若是以往倒无事,可现在的大夏,和以前不同。因此,和谋士商议后,铁面整顿兵马十万,跟在远处,在不暴露气息的前提下朝东方而去。
等五十万大军来到龙岗外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大军卧地,与尸体贴在一起,可那一张张钢铁似的面孔宛如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也似戴上一张无形的面具。他们身边是南商人的尸骨,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可他们依旧盯着前方,等着命令发起足以令大夏人致命的冲锋,赚回自己的颜面和威严。
常人难以想象这支军队究竟通过了怎样的训练才变成这样,但他们已损失很多东西,所剩的只有执行命令和战斗。他们早已不是完整的人,经过菁璇之手的他们,成了南商军队里真正的魔,除了厮杀一无是处。可正是这样的他们,才给南商带去致胜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