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的心突然狠狠一颤，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了满怀。

　　片刻后，莫离低声开口，“于姑娘，你想查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于挽道，“慕合是天祁国正统皇室血脉，可他的母亲，却是前朝旧室之妻。三十五年前，乾阳复国，却仅半年便再遭覆灭。而那时的华贞皇后，正是慕合的母亲。”

　　莫离听她说着，心中有些乱，却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多少听过。”

　　于挽的眸子闪了闪，“我相信娘亲不是传言中那样的女人，她与乾阳皇室的纠葛，必定另有隐情！”

　　于挽改了称呼，态度十分坚定。

　　莫离的心跳不由慢了半拍，她思忖片刻，才开口，“所以，你是想要查明当年的纠葛，还那位华贞皇后一个清白？”

　　于挽却摇头，“在我们心中，她并不是华贞皇后。”

　　莫离懂了，她抬脚跨出鬼门关，却有些疑惑，“以温王之力，想要查明当年的事，应该并不难。”

　　即便乾阳覆灭后，天祁夺回江山，下令不准任何人谈论此事。可若当真想查，也绝非查不到。

　　于挽的神色突然黯淡了几分，她回，“鬼差大人，你可知道温王这三十六年，是如何过来的？”

　　莫离一怔，未待发问，于挽便继续道，“他年幼丧亲，从小便养在深宫里，与那些皇子一同长大。皇宫那是什么地方，无论是懂事的还是不懂事的，都会嘲笑他，欺辱他。说他有娘生没娘养，他们以最恶毒的言语侮辱他的母亲，说他是亲娘与人偷奸生下的，甚至连带着老温王都一并辱骂诋毁了……”

　　于挽的语气颇为平淡，可莫离听着，只觉一股怒火积压下胸膛里，越燃越烈。

　　“都说童言无忌，可温王早熟，小小年纪便懂得了许多。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皇城里的王公贵族家的世子、郡主，没有一个愿意与他往来玩耍的。那乾阳国最后一位皇室，国破后，他被先帝囚禁在皇宫里。最初的那几年，宫中记着这事的不少，哪怕是宫人奴才，都敢跑到慕合面前，诋毁谩骂几句……”

　　“于是，在慕合五岁那一年的夏天，某一日他悄悄跑去见了顾笙然，那个他母亲名义上的夫君。他本想问清楚关于自己父母的事，可对方却并不配合。甚至自那以后，顾笙然会暗中指使一些旧仆，在宫里散布诸多谣言，不乏诋毁辱骂之辞。就这样，他整个幼年时光，都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直至七岁习了武，学会使剑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去顾笙然面前，割了他的舌头……”

　　莫离顿然心惊，她赫然站定脚步，身子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着，却是不敢相信，“你说……顾笙然的舌头，是温王割下的？”

　　于挽轻轻点头，“是。”

　　莫离沉了一口气，又问，“所以，在温王的心中，一直都记恨着他的母亲？”

　　“不光是母亲，他连爹也恨。”于挽叹声道。

　　莫离心中疼得紧，嗓音之中夹杂了丝颤意，“可从前我去皇宫时，见他住在长乐宫。那长乐宫，难道不是他母亲曾经的寝宫吗？”

　　于挽笑了，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是啊，我曾问过他，为何一定要住在长乐宫，他嘴上虽说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有这样耻辱的身世，可我明白，他心里还是念想着爹娘的。我与他自幼相识，他究竟什么心性，我还会不了解吗？”

　　二鬼说话间，早已到了人间。

　　此时人间正值深夜，于挽是死在靖云城的温王府的，而她们此刻就站定在王府院外。

　　整座王府都笼罩在悲痛之中，白绫挂了满院，院墙外的路上，撒了一地的纸钱。

　　于挽的目光似是穿透围墙，看向了院内。

　　她格外沉静，甚至未想着闯进去看一看。

　　她继续说道，“我知慕合心中郁结，于是也曾私下里为他打听过。只可惜，我用尽了无数法子，可得到每一个结果，都说娘亲本就是顾笙然的人，刻意接近父亲，获取了天祁国机密，这才令顾笙然有了可乘之机，报仇复国。”

　　莫离似是明白了什么，“既然你能查得到，那么温王必然也可以。这么多年里，他不可能从未追究过，只不过结果不尽人意罢了。”

　　于挽的眸色又暗了几分，“他只查过一次，便下了死令，严禁任何人对他提起爹娘。”

　　莫离的手紧了紧，有什么念头自脑中飞速闪过，快得令她抓不住。

　　可她却觉呼吸有些艰难，良久后，方才轻声问，“于姑娘，既然如此，我们还要再查吗？或许真相就如你们所知晓的那般……”

　　“查！”于挽毫不犹豫，“当年顾笙然登基后，曾将爹身边所有的亲信与旧部都杀害了。可在那之前，爹曾在戎玉国做了二十年质子，而爹娘也是在戎玉国相识的。而我们所追查到的信息，却极少与戎玉国有关。”

　　提到戎玉国，莫离下意识便想到了易安澜，“听闻戎玉国皇帝与温王关系匪浅，当年老温王尚在卞云城做质子时，便与其交好。许多事情，在天祁国或许查不到，但是问戎玉国的皇帝陛下，兴许能有眉头。”

　　于挽轻轻摇头，“其实温王府与戎玉国皇室的关系并没那么密切，不过都是表象罢了。戎玉皇帝陛下因当年与爹有交情，在爹娘死后，确是曾提出过想要抚养慕合的请求，却被先帝回绝了。而后这么多年里，他虽不时派人送些礼过来，却也并未有过太多关照。慕合那人又是个偏执的家伙，他亦不愿承对方的情，因此从未多问过什么。”

　　原来竟是这样……

　　这倒当真与传言中有些不同。

　　可便是这般，温王实则与戎玉国皇室没有太多往来，却已令不少人忌惮眼红。

　　若他真的有称霸之心，又有谁能挡得住呢？

　　莫离定了定心神，问，“既然如此，于姑娘，你想从哪里查起？”

　　“若是可以的话，还是想去卞云城查查看。”

　　“那好，我们直接去找戎玉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