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将她留下?
皇后心里已想了法子,却问:“王妃,你说这事儿如何是好?郭氏本是本宫赐给宁王的女人,却未正名分。如今她徒然有了身孕,你已是王妃,该拿个主意。”
‘你已是王妃,该拿个主意’一句,激了汪静姝怒意,脸色有点白,还有些气喘,思索再三,实不知该如何作答。此事过于突然,她从未听闻宁王身边有什么女人,自然想不到会有这事。她到底只是十五岁,也才成王妃头一天,很多事尚未弄明白,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稚子无辜,儿臣以为郭……”
皇后顿时冷言打断了她的话,“稚子无辜可郭氏不无辜,胆敢偷偷不喝避孕药致使珠胎暗结,让王爷陷入难堪的境地,这便是死罪也不能轻饶。”吩咐女医,“既然她不愿喝避孕药,那就给她堕胎药。”
汪静姝听了遍体身寒,这就是皇家。想起里头的郭氏,她到底有些不忍,“母后,是,不是,要先告知王爷?好歹这是王爷第一个孩子,也许王爷另有打算。或者,是不是该等郭氏醒了再议论这件事?”
皇后不怒自威,“怎么,汪达没告诉你,在宫里要谨言慎行吗?”
===009 生死仅在一线===
说起‘谨言慎行’,汪静姝一下子慌了,到底头两次进宫,而且她对皇后并不相熟,只想着不要牵连自家。当即跪下,就要请罪,言辞恳切。混忘了自己已身为宁王妃,遇事不能慌乱的道理。
如此皇后反而更不满,“身为王妃,遇事不要慌乱。将来你要做当家主母的,整个王府所有事宜都有你做主,”有点恨铁不成钢,免不了板着脸训导,“动不动跪下请罪,有什么意思。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这倒好,莫非你想告诉本宫,本宫自己选错儿媳了吗?”
这下,汪静姝直接称是。没有多余的请罪。
皇后对汪静姝的表现不甚满意,到底自己也是皇宫的儿媳,谁进宫不是谨小慎微的,没有多为难,爽利的示意她起身。
又想起郭氏的事,便交代一句,“她的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里头的缘故。但愿你是个聪明的,不要叫本宫失望。”
“儿臣明白。”
如此这般的汪静姝让皇后失了几分兴致,加之郭氏的事还压在心头,说着便要打发汪静姝出宫省得在跟前碍眼,嘴还没开口,屋里的郭氏就醒了,听了事,就要闹起来。
散乱着长发,也不穿外衣,连鞋子都不穿,只哭着跑到皇后跟前,倒把皇后吓一跳,她的心腹挡在前面,严厉质问,“大胆,敢在皇后娘娘跟前不懂礼数,平白扰了娘娘安静。还不赶紧退下!”
不过一个一等宫女却在此质问郭氏。而郭氏到底是宁王身边的人,如何也该不看僧面看佛面。汪静姝退却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下不忍,却不敢再多言一句半句,她尚且自顾不暇,只怕郭氏今日有的罪受了。
这便是宫里没有名分的女人,凄凉处境。
郭氏什么都不顾的哭着跪倒在地,丝毫不闻宫女的训斥,伸手想去拉皇后的衣角,被宫女嫌弃的挡回,“娘娘,我好歹怀了王爷的孩子,这是王爷第一个孩子啊。您开恩,不要打掉他,不要。求求您,求求您……”
“你自己做下的事,缘何扯上宁王?你不听本宫的,偷偷不喝避孕药,这就是下场。还得累的这个小生命,按理你是该死罪的。”皇后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冷厉。
“可这也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能,如此……”
皇后一听‘亲孙子’三个字,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不知怎的,扭头去问汪静姝,“王妃,你的意思呢?”
汪静姝原本作壁上观,可皇后只稍一句话便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她说什么都不对,因为她猜不准皇后的心思,也不想平白得罪了郭氏,虽郭氏以后也只是个妾。低着头,不敢答话,思衬间,郭氏却扑在了她跟前,跪地求饶,声泪俱下,不知道的以为是她得罪了新王妃。
郭氏,名以竹,曾是凤仪殿的宫女。很懂得审时度势,显然皇后不忍心才询问王妃的意思,“王妃,宁王妃,我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肯定不会挡世子的路,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给他一个活命机会,求您,高抬贵手。”
胡乱扯着汪静姝的衣角,只求给一次活命的机会,却无人去阻拦。汪静姝差点站不稳,被人狠狠扯着衣角的感觉并不好受,低眉看了眼皇后,见皇后只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不明其意。
或许皇后早已有了决断。
只想知道她的意思,伸手要去扶郭以竹,她才看清郭氏的脸,容貌姣好四字即可评,看着岁数比她大不少,“姐姐莫急,快起来,地上凉。”可郭以竹不愿起身,只嘴上讷讷的说着,请王妃恕罪。
恕罪?
要恕什么罪?
不过一瞬,汪静姝已了然。转身便将这个决定权转到皇后那里,她谁都得罪不起,“母后,儿臣到底年幼,此事,没有经验,还请母后定夺。”言语里更恭敬了几分,她深知,此事,没有做主的份,“不过儿臣以为,这是皇孙,不应有损。”
皇后不过是想试探她。
果然,皇后斜了汪静姝一眼,须臾,没有采纳她的意见,依旧吩咐女医去办,这个孩子必须堕掉,眸子里满是怒火,指着郭以竹,一顿警告,“这事没得商量,你最好乖乖喝,否则的话,我不介意,这宫里,多一个孤魂。”
郭以竹惊悸不安。
讳莫如深的宫闱,生死仅在一线。
汪静姝看着郭以竹被宫人们拖下去的背影,轻叹,她内心有点不安。这个皇后的心思,她摸不透。
宁王有了子嗣不好吗?
===010 太子===
郭以竹最终被灌了堕胎药,她挣扎不喝被人强逼灌下去的情形,格外清楚的映在汪静姝的脑海里,她心里害怕极了,很想逃离此地,苦于皇后尚未发话,她不得离开。
皇后冷眼见此,挥挥手,眼不见为净的打发了汪静姝,示意身边的女官带她离开皇城。
在皇后的眼里,汪静姝彻底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可她忘了,如今的王妃才十五,还没生活过这深似海的皇城。
女官带着汪静姝走在寂静的宫道上,正值午时,沿路未见宫人们行走。女官的步子很快,折腾了这么久,汪静姝有点倦怠,仍强撑着三步并作两步的紧随其后。
约莫半刻钟,两人被六皇子朱润拦住了去路。
“给六皇子请安,”女官不卑不亢的行礼,“臣正带着宁王妃出皇城,请问,您有什么事?”
因着妹子汪静妙的缘故,汪静姝跟朱润也私底下见过好几次面,两人也相熟。六皇子突然出现,汪静姝便知是他想让她带信给妹子,若换做平日里,这忙也就帮了,可如今,这是在宫里,更何况还有女官也在,这事决计行不通。
朱润开口就叫女官先退下,说辞委婉,“我与四嫂相识,有几句话想跟她交代,你先退下吧。”
女官登时心下疑惑,悄悄看了汪静姝一眼,然后退下了,“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请王妃尽快出皇城。”
“好。”原本汪静姝想拒绝六皇子,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看着女官离开,独留她与六皇子。
待女官离开,朱润躬身施了一礼,叫汪静姝一声,“四嫂,”旋即又开口,讲明来意,“四嫂,你知我意,我必定想法子迎娶汪家二姑娘,还请你代为转告。”
须知隔墙有耳,这是宫里,六皇子突然前来实在草率。汪静姝怎敢应承任何事,可碍于朱润的面子,只能点头同意,却说:“六皇子,时候不早了,告辞了。”
汪静姝绕过他就走。而身后的朱润已明了,得知她会将话带到,甚是欢喜。
然而汪静姝回府后却只字未提,只作不知。
有些事,她不能插手;有些话,她也不能带到。
面对汪静妙兴致勃勃的询问宫中的人和事,她只摇头。可私底下又劝这个亲妹,“我在宫里遇到容贵妃,她看上去,很不好相处,你若真想嫁给六皇子,只怕很难与她一道生活。你要考虑清楚。”
汪静妙很不以为然,“难道皇后很好相处吗?”
想起皇后,汪静姝再没了兴致跟自家妹子说什么。她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今日只是进宫谢恩,仅仅半日,前有容贵妃的刁难,后有皇后的提醒,还有郭氏……如此应对,她已疲惫不堪。那改日要住在皇子所里,该如何度过呢?
宁王虽已有封地,但务必得在宫里住一些日子。
没两天,皇帝派遣了朝廷重臣亲临汪府行纳彩之礼,据说是皇帝养在宫里的活雁作为此次提亲的礼物,凡皇帝的东西都是贵重的,这也昭示着皇室对汪家对汪静姝的看重。正巧太子正在汪府有事请教汪达,便给了汪家面子,由他亲自做媒人,正式给自己的四弟宁王提亲。本已有圣旨,汪达也乐见其成,如今又加之太子和朝廷里的同僚给了天大的面子,他哪有不应的道理?才说起这件事,他便满口应承。
原本已有圣旨,不行古之六礼,也无甚大事。如今皇室依循古礼,宁王的婚事更成了京都里口耳相传的大热闹。
礼毕,太子前厅而坐,“汪傅,四弟妹怎的不出来?也好让孤回宫给四弟传个话。”
自先皇后突然仙逝,皇帝悲痛之余立嫡长子朱沅为太子,正位东宫,又寻了不少重臣做太子老师,其中便有汪达,汪达忠心耿耿,不仅得皇帝赏识,也得太子赏识。而太子为拉拢汪家,私下唤汪达为‘汪傅’,以表敬重之心。如今汪达的嫡长女被指给宁王为宁王妃,致使太子更有意亲近汪家,以免汪达替宁王夺嫡。
幸好,宁王并无夺嫡之心。他也为保来日有心腹兄弟替他一同守护江山,愿意给汪静姝些许面子,尚未大婚,便唤她,四弟妹。
“贵客临门,她,不便赴宴。太子殿下,客气了。”
朱沅摆摆手,显得随意了些,“哎,那可不是,圣旨一下,她就是宁王妃,是孤的四弟妹,都是自家人,今日也是她的喜事,出来赴宴也是应该。”
既这样,汪达便叫小厮去请,“你,去请大姑娘来前厅。”
“是。”
汪静姝虽为宁王妃,但整个汪府尚未改口称王妃,一直叫她大姑娘。
而朱沅听了,只是笑笑,抿了口茶,闲话一句,“汪傅,这是舍不得女儿出嫁啊。”
汪达随即谨慎,拱手垂立,“此乃规矩,小女虽承蒙帝恩被指给宁王,然到底未大婚。太子尊贵,称小女一声四弟妹,这是太子仁德,汪达实感恩太子。然小女岂敢以王妃自居。”
===011 言之有深意===
“大姑娘,老爷唤您去前厅,太子也在。”
太子?
今日宫里派人纳彩,莫非来的人是太子?
汪静姝匆忙换了一身淡红长裙,不敢太费时让太子久等,径直去了前厅。
进了前厅,只有她父亲和太子殿下,在那闲话喝茶。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臣女有失……”
朱沅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又虚扶一把,给足汪静姝面子,“无需多礼,今日是四弟妹你的好日子。”
汪静姝岂敢托大,便是那当今皇后在太子跟前也得客客气气的,更不要说她只是一个尚未过门的宁王妃罢了,“太子殿下客气了,臣女不敢当。”
对于汪家这识趣的样子,朱沅暗自赞叹,果然父皇没有看错汪家,原本汪家必是效忠他的,可如今,他倒不敢确认了。四弟现在虽无夺嫡之心,但也要以防万一。拿眼仔细瞧了瞧这宁王妃,转而却说:“你是汪傅的女儿,又是四弟的王妃,往后跟孤就是自家人了。四弟一贯跟孤要好,往后你跟太子妃也要多多往来,妯娌之间当和睦共处啊。”
要好?
汪静姝可从未听闻,宁王跟太子要好的事。非同母所出,却都占了个嫡字,怎会……她尚未应承,一旁的汪达已心中明了,“太子妃娘娘尊贵非常,宁王妃实不敢与太子妃娘娘称妯娌,君臣有别。”
有了之前的事,汪达再不敢称小女,规规矩矩称自己女儿,宁王妃。
朱沅旋即朗笑,“汪傅此言差矣,太子妃和宁王妃本就是妯娌,多多走动才显天家亲厚,想必父皇也乐见其成。至于君臣有别…嘛…”脸上深意渐浓,“无妨,都是父皇的儿子。”
太子是君,宁王是臣。
这个汪达,果然言之有深意。
汪达替自己捏了把汗,“是!”
“太子妃长居东宫,平日里只知处理东宫事宜,很少走动。孤听皇祖母说起过,四弟妹喜好读书见识广博,以后进了皇宫,正好可以陪太子妃作伴。”
既然她如今是宁王妃,称呼便要改了,“妾常听闻,太子妃娘娘贤良淑德,气质高雅,有心亲近,只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能得太子殿下这话,那妾可要却之不恭了。”
朱沅自是满意,转头又跟汪达说起了朝政的事。朝政之事非女子可听,汪静姝悄悄退离前厅。
汪静姝赏着府邸里生机勃勃的春景,却如何也想不通太子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正巧,汪辉之与妻子苏氏携手迎面走来,今日纳彩,家里忙到现在才得以安宁。他们两夫妻素来感情好,日日里跟个新婚燕尔似的,若汪辉之不当值,他们总是腻在一处,家里人都习惯了。
汪静姝跟汪辉之一母同胞,兄妹亲厚。自然她跟嫂子苏氏也处得不错,开口便要调笑,“瞧瞧,又腻在一处,好嫂子,你真有福,能嫁得这样的好郎君。”
苏氏大家闺秀脸皮薄经不起汪静姝开玩笑,只是姑嫂处久了也随意起来,脑筋一转,打趣起了她,“明个也让宁王好好疼你,就是了。”
宁王?
汪静姝想起了之前宫里那匆匆一面。
他对她并无善意。似乎连正眼也没有瞧她。
疼字,又从何而来?
“之湄,母亲还交代了你做事呢,你快些去吧。”
苏氏,名之湄。她提起宁王,汪辉之便有话想问自家妹子,有些事,前两天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提,如今私下无其他人的,他想知道个清楚。
苏之湄知道他们兄妹有事说,爽快的离开了。
这刻,四下无人,汪静姝脸上漾出甜笑,“哥哥,你是不是有事要问?”
汪辉之说起两天前进宫谢恩的事,“前两天,你在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却没提一字半句。”
“没有。”汪静姝看向花丛,月季开的真好,回答的也很干脆。可偏生汪辉之不信,“我不信,你老实交代,否则我去宫里打听。”
如今汪辉之在左军都督府当差,因得皇帝赏识,宫里宫外都有些声望。汪静姝实不愿提起那日的事,转而压着声音说:“刚爹爹叫我去前厅,太子也在,他说了好些话,我不知其解。不如,哥哥替我解这个结可好?”
汪辉之陷入沉思,“你是说,太子?”
“是啊。爹爹是太子老师,太子在那请教朝政本无可厚非,可他言语,涉及我……”
汪辉之看得清如今朝廷局势,“如今皇子们大了,这心思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