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看起来苍老了些,鬓角有了白发,但眉眼依旧矍铄,身板依旧硬朗。
似乎永远是这样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林溪在自己的记忆中,除了小洵刚出生的那两年之外,几乎记不得父亲笑容的模样。
林伟在玻璃那边坐下,身上的囚服有些宽松,似乎清瘦了些。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溪,目光在接触到林洵的时候,不苟言笑的脸上,透出了几分不悦的神采。
“你带他来做什么。”林伟不悦道。
林溪静静看着他,“小洵是陪我过来的。”
林伟甚至没多看林洵一眼。
林溪依旧是平静的一张脸,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听到林溪这话,林伟扯了扯唇角,表情里有着几分嘲弄之色,“吃牢饭还能过得怎么样?”
他看着林溪,又扫了一眼林洵,“现在你们两个,连句爸都不愿叫了?真是翅膀硬了。”
林溪对这话置若罔闻,继续道,“叔叔来不了,拿了好些生活用品让我带来给你。”
“哼。”林伟冷冷笑了一声,“他来不了?是不愿来吧,他有脸来见我么?”
别人家的会见,都是温情而感动的,只有他们犹如异类,分明是面对面的坐着,分明是血脉至亲,却宛如陌生人般。
林溪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很淡然。
或许,真的是因为骨子里流着林伟的血吧,他那不苟言笑的态度,林溪很好的继承了。
她仿若公事公办一般的态度,说道,“你在里面多注意身体,我和小洵都过得还行。”
林伟皱眉道,“你上那破班能挣几个钱,过得能有多好?”
林溪:“足够我和小洵生活就行。”
林伟:“我的意思是,你别上你那破班了,想办法做点生意,虽说我垮了,以前的人脉还是有能用得上的。”
父亲一如既往的强势态度,不容置喙的语气。
林溪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破碎,她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我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不劳你费心了。”
“林溪,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个月来看我一次,还要摆脸色给我看了?”林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濒临爆发的怒意。
林洵虽是不善交流,但对人的情绪,察觉得很敏锐,尤其是对父亲。
此刻,他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在父亲面前鲜少开口的他,此刻却仿若忽然有了勇气,大抵是因为知道,在这里,自己是安全的。
林洵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你,不要命令姐姐做什么事情了。我,我会照顾姐姐,薄扬哥哥也会照顾姐姐。”
林伟的面色倏变,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在他面前素来懦弱恐惧的儿子,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又或许是因为林洵话语里的内容……
林伟用力一拍台面,怒道,“你说什么?!薄扬?!”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林溪,“你又和那个小子搅和在一起了?林溪,你是不是疯了!”
林伟陡然爆发的愤怒,让林洵顿时面色煞白,似是想到了那些记忆里深藏着的恐惧阴影。
他本就白皙的脸,此刻竟是有些青白。
林溪站起身来,握紧了小洵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厚重的玻璃那边的父亲。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一次,我可以自己决定了。”林溪说道。
林伟怒不可遏,直接趴在了挡在面前的厚重玻璃上,用力拍着玻璃,“林溪!你会后悔的!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他就是想报复我!报复你!你会后悔的!”
狱警已经冲了上来,将情绪爆发的林伟架了出去。
林溪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洵小心翼翼地握着姐姐的手,“姐,我们……我们……”
“嗯,我们回家。”林溪艰难地弯了弯唇角,对小洵露出个笑容来,牵着他离开。
那些生活用品,她还是交给了管理人员,检查之后会顺利送到林伟手里。
她载着林洵回家,和父亲会见一次,于她而言,比做一台几个小时的手术还疲惫。
于小洵而言,比画一幅复杂的画还要疲惫。
姐弟俩一回家就都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
薄扬坐在某时尚造型沙龙里,面色有些阴郁。
高级造型师Jimmy拿着吹风筒在他头上忙碌着,娘里娘气地说道,“哎哟,薄总别黑着脸么,长这么俊,怎么不得多笑笑啊?”
薄扬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镜子,目光哪怕是通过镜面折射回来,那寒意仿佛都丝毫不褪。
Jimmy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轻轻撇唇咕哝道,“你要是真不乐意参加这种场合,还不如让秦总去呢……”
薄扬眉头拧着,“我倒是想让他去,他出差去鹿城了!”
Jimmy给薄扬的头发往后吹成个英气的背头,又将两侧鬓角铲青,看起来格外精神又时髦,配上他一张俊脸简直没挑的。
听了薄扬这话,Jimmy笑道,“那薄总还是放宽心态,当是去享受的吧,找个女伴儿什么的,宴会无聊还能聊聊天呢。”
薄扬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没有女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Jimmy觉得自己在说完女伴的话题之后,薄总的面色好像更难看了。
就在这时,后头忽然走来个女人,身材曼妙容貌姣好,一身大红色的晚装礼裙裹出曼妙曲线,裙子的长度只到大腿的一半,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腿,分外妖娆。
大波浪的栗色长发及腰,脸上妆容精致,大红唇与身上的礼服裙颜色相得益彰。
薄扬从面前的造型镜里看到了身后走来的女人,原本就冷的脸,瞬间好比结了冰一般,目光冷硬。
“谁说没有女伴?我不是来了么。”她的声音脆亮,红唇噙着笑意,走到薄扬身后,就弯身将头凑在他的脸旁,和他一起看着镜子。
薄扬声音没有温度,“你是用香水洗澡了?别靠我这么近……”
Jimmy原本还很惊艳她身上这限量款香水的香味高档芬芳呢,听到薄扬这话。
Jimmy:“……”他轻咳了一声,赶紧打圆场似的说道,“陆小姐怎么来了。”
陆梦娇大概是被薄扬的态度给扎到了,此刻眉头一皱就睨向Jimmy,冷声道,“你这什么大庙,怎么我来不得?我好歹是薄扬未婚妻,来找他,多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