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杰眉头紧皱。
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
周振焘那兔崽子竟惹上了陈天佑。
这件事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
那是一个真正的煞神,就连首富梁忠义,都对他束手无策。
他周仁杰很清醒。自忖没有和那种煞神掰手腕的能力,至少现在他做不到。
并且,他还在绞尽脑汁,想要买到他的护身符。
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不但护身符将成为泡影,说不定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周仁杰脸如平湖,但思绪四起。
周家能发展到目前这一步,倾注了他的毕生心血,并且周家现在正处于更上层楼,赶超杨家和梁家的关键时候,他绝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但周振焘却是他的亲侄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
这可怎么办?
他天人交战、左右为难。
“仁杰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老太太终于沉不住气颤声问道。
所有人的眼光也看向他。
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周仁雄两口子更是惴惴不安。
周仁杰一咬牙。
“仁雄,你和丽梅连夜带振焘去京城,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一定想办法保住他的腿,所有的费用,都由公司来处理。”
“谢谢大哥。”
周仁雄激动的热泪盈眶。
“那陈天佑怎么办?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李丽梅却不知足。
周仁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心中气愤。
这个娘们也是个扫把星,早晚会给家族惹来大祸,不行,得想办法把她打发走。
周仁杰继续对兄弟说道。
“仁雄,等振焘康复,你们直接去威海卫,我会让振飞在《益都日报》上宣布,泰山控股进行战略调整,由你担任威海卫分公司的总经理,你记住,这几年,没有大事不要回益都。”
说罢之后他一挥手。
“你们现在就走吧!”
李丽梅猛地呆滞。
这就完了?
你特娘的说的好听,明面上是给我儿子看病,还假惺惺的费用全包,实际上是以进为退,把我们一家赶出了益都城。
这岂不是说。
他们已经被整个家族抛弃了。
她脸色一寒就要发飙。
但周仁雄却抢先一步,先对大哥点点头,又对着母亲深鞠一躬。
“大哥,妈,我们先走了,你们保重!”
说完转身拉起李丽梅,连拉带拽的把她拖了出去。
周仁雄已经明白了。
儿子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个年轻人如神一般的存在,在他面前,他们确实如同蝼蚁一般。
连雷彪都对他敬若神明,连梁忠义都束手无策,周家虽然号称益都城的前三甲,但论财富不及梁忠义,论势力远远比不上雷彪,区区周家算什么,根本无法和他斗。
又想起黑虎的死。
周仁雄恐惧的浑身颤抖。
大哥此举。
并非弃卒保车。
而是留给他们全家一条活路。
其实这种结果。
周仁雄已经很满意。
什么能比命重要?
虽然即将背井离乡,但他还是分公司的总经理,今后独当一面,肯定会比现在风光。
只要周家能保持昌盛。
他们一家人就会衣食无忧。
虽然儿子遭了罪,但这种结果还能接受。
其实这也是大家族的悲哀,一切要以家族为重,区区个人得失,又能算作什么。
但李丽梅却不依不饶,使劲挣扎着撒泼骂街,一道道怨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周仁雄,你不是男人,简直就是个怂包软蛋。”
“周仁杰,你算狗屁的益都三甲,连个穷小子都惹不起。”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嫁进了你们家。”
“……”
“放肆!”
这个时候。
就连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勃然大怒。
“妈,”周仁杰却走到母亲面前羞愧道:“让她骂吧,挨几句骂,我这心里也好受点。”
老太太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她颤抖着抚摸着儿子已经花白的头。
“仁杰,难为你了。”
樊美云也心疼的看向丈夫。
夫妻一场。
她最明白丈夫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周仁杰被人戏谑为墙头草。
谁强就倒向谁那边。
但樊美云却知道这个墙头草的不容易。
这十几年来。
他把泰山控股,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发展成益都三甲的支柱产业。
他带着原本默默无闻的周家,一鼓作气冲到益都城最顶尖的家族。
为了今天的辉煌。
他遭到了多少腹诽。
吃了多少苦。
受了多少罪。
只有她这个当妻子的最明白。
樊美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样的墙头草,在她心里堪比参天大树。
这样的墙头草,即便算不上伟大,但却绝对是条真汉子。
“我们公司的内部调整,为什么还要登报宣传?”
周振宇疑惑道。
周振飞却瞪了弟弟一眼。
弟弟看不透这件事。
但他心里却明镜一般。
父亲其实用心良苦。
他这是在示弱。
老人家是通过这种方法向全城宣布。
泰山控股,周家,绝不会与陈天佑为敌!
身为周家第二代中的精英人物,周振飞更知道这是迫不得已。
因为现在的周家看似强大,但实在经不起折腾。
看着那具已经驼背的身影,这位被誉为明日之星的年轻人,却悄不可查的挺直了腰。
今日的周家还不够强大。
只能采取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
但来日。
周家一定要挤入强者之林。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周仁杰面现疲惫。
他在喃喃自责。
像是对母亲,又像是对自己,又仿佛是对已经离去的弟弟。
“其实我也想给振焘报仇,但那个陈天佑,我们周家确实惹不起,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
此时的军区疗养院。
谢擎苍也没休息。
他提笔悬空站在书桌前,却久久没有下笔。
谢灵梅侍立一旁也没说话。
她知道这是爷爷的老习惯,每当他在做出重大决策之前,总会采取这个姿势,有时候甚至会一站几个小时。
这个时候。
谁也不能打扰他。
即便她这个最受疼爱的孙女都不行。
终于。
谢擎苍眉头一展,饱蘸墨汁笔走龙蛇。
“天行健!”
雄健有力,入木三分。
谢擎苍眉头紧皱似在出神。
天行健。
君子以自强不息!
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个年轻人眼下虽然名声不显,但来日必将光彩照人,这样的人才,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国家栋梁,想起上次和陈天佑见面的细节,老人的心中变的苦涩。
陈天佑神态悠远,仿佛如同古井渊深,就连他都看不透。
这样的人,他也没有办法拉拢到身边,只能想办法去交好他。
一名权倾朝野的老将军,居然降尊纡贵去给一个穷小子去当托,这件事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但谢擎苍不后悔。
正如陈天佑所想,老人家所谋甚大。
他将它当作一场赌博。
赢了将是国家之幸。
输了也无所谓。
至少那个年轻人会承他一个情。
到了他这种地步。
个人荣辱已经和国家分不开,承他的情就是承国家的情!
为了这个江山,为了这个社稷,为了国家的数十亿苍生,他个人的面子荣辱又算的了啥。
“扬眉剑出鞘!”
老将军又铺开一张宣纸,五个苍劲大字跃然纸上。
是金子总会要发光。
昨天晚上的益都年会,已经吹响了前进的号角,陈天佑已经从幕后走到了前台,站到了整个益都的面前。
他该如何迈出自己的人生路。
老将军心中也充满了期待。
谢灵梅好看的水灵眸子猛地一眯。
爷爷写下的字,并非是他最擅长的草书,而是正楷。
事实上这句话用草书写来,才会契合意境,更能显得酣畅淋漓。
但此时看来,一笔一画都一丝不苟饱满而严谨,细细体会更有一种喷薄欲出的粗犷感觉。
“好字!”
谢灵梅忍住不暗赞。
爷爷的书法造诣又有所提高,这副作品如果流传出去,就算不用署名,都会引起书法界的狂热追捧,如果要参加拍卖,恐怕也会拍出大价钱。
“不过爷爷意指何为?”
谢灵梅摇摇头没出声。
她虽然心中疑惑,但却知道进退,谢擎苍的身份摆在那儿,他所想的一些事,还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有资格知道的,就算她也不能随意刺探。
谢擎苍放下毛笔。
也在仔细的观察着那两幅字。
看了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壁上的一幅斗方,他神色黯然的摇摇头,伸手把刚写的那副字揉成一团,撕成碎片之后扔进废纸篓。
谢灵梅眼睛一眯。
一股怒意猛然崩出。
“陈天佑,你个大混蛋!”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伸手搀扶住谢擎苍。
“爷爷,休息一下吧。”
谢擎苍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斗方苦笑道。
“看来这辈子,要追上那个臭小子的水平是不好办了。”
墙上的那张斗方,竟是陈天佑留下的丹方草书。
但早已经被谢擎苍精心装裱起来,就悬挂在书案的对面早晚临摹。
有的时候,老人家觉得已经掌握了那份意境,但信心百倍的书写出来,却又发现天壤地别,根本没有那种磅礴霸气。
三番五次下来。
谢擎苍现在已很少再挥毫做草,而是又像是刚入门的孩童般专攻正楷。
万丈高楼平地起。
他决心重新巩固一下基础,再次去临摹那张药方。
谢灵梅怒道:“明天我就撕了它。”
从来不对她发火的爷爷却一瞪眼。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