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出老母教
1.洞口的机关
喂食结束,大白脸们散去。那些小动物吃了一会儿,也各自散进了树林中。杀手和黄七听得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持续了约半个小时光景,渐渐消失。
有人把那个老母像落下,抬进了山洞中。喧闹的山谷终于寂静下来。
杀手和黄七从树林中走出来,先四下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一前一后朝着山洞走去。
两人走到离山洞不远的地方,才发现这山洞洞口处经过整修,并且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颇有些学问。
山洞正前方是一条石板路。这条石板路不是直着进入山洞,而是在离山洞一步之遥之际,小路突然没了,变成了个水池。水池却也不宽,一步可以迈过去。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水池只在洞口正中位置。洞口的两边留有余地,虽然不是石板路,却可以绕过水池,走进山洞。
两人都算是老江湖了,见过很多机关。谁都知道,机关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暗箭难防,而这种特意显出心机的机关做法,并且显得很笨拙的样子,两人却是第一次遇到。
杀手头脑简单,说道:“妈的,这些人弄个机关也是笨手笨脚的,这也太简单了啊。”
杀手要上去,被黄七拽住了。黄七说:“你先说说,这山洞怎么进?”
杀手说:“这显然是故布疑阵的那种呗,专门搞那些没有经过机关的。石板路顶着水池,那些没有见过机关的,肯定会以为石板路和水池有机关,因此从两边进入山洞。所以,这水池和石板路都是没有问题,水池两边能进入山洞的地方,应该会有机关。”
黄七问:“那设这机关的人,为什么要故布疑阵呢?”
杀手想了想,没想明白,说:“管他为什么呢,咱只管找到路就行了。”
黄七说:“你想不清人家为什么要故布疑阵,那怎么能找到路?如果布置机关的,恰巧猜到了像你这样的想法,特意为你们这种设置了机关呢?”
杀手一愣:“不能吧?这种地方……能有多高明的人。”
黄七说:“兄弟啊,千万不要小看了这种偏僻之地。中原之地确实是能人集中之地,各种奇巧机关都有。不过,你想过没有,很多官宦富贵,甚至皇亲贵族江湖豪杰,为了躲避追杀或者遇到改朝换代,都会隐居在世人不知的偏僻之地。他们隐居之后,往往把毕生所学或者财富构建一个最出其不意的机关。秦岭的墨家最后一个巨子墓地,你没听说过吧?”
杀手摇头:“没听说过。”
黄七说:“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他当年以为能有墨家的宝贝,和湖南的几个高手去过。我父亲说那是他一生见过的最简单,却又最危险的机关。看着没机关的地方,偏偏有机关,你知道这里有机关了,机关却又没了。刚刚你确认了没机关的地方,又被触发了机关。环环相扣,真真假假,看着就是一个破落的山神庙,硬是让去的六个人,留下了五条半性命。如果不是后来去的一个中日联合考古队救了他,他连半条命都剩不下。”
杀手惊讶:“这么厉害?那现在这个墨家的墓地还有吗?”
黄七说:“没了。那个考古队进去的几个人也都没活着出来。抗日战争时,日本人派人再次进去,又死了不少人,日本人一生气,用炸药把那个地方给炸平了。”
杀手说:“喔。这里应该跟墨家没什么关系吧?”
黄七说:“我这只是打个比方。这种地方,大拙大巧,最不可小看。咱先去砍几根长棍,长要两米以上的,万一有陷阱,可以横在陷阱上,否则掉下去肯定会没命。这种偏僻地方有机关,肯定比古墓里的要凶得多,造墓的人往往给双方留有余地,能躲到这种地方造机关的,都是走投无路之人,机关启动,必定取人性命。”
杀手听得有些害怕:“谁会躲到这种地方造这种大杀器?”
黄七说:“这个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走吧,先去砍棍子去。”
两人返回树林,砍了棍子回来。黄七在前面,让杀手在离他三步外,两人一前一后,横着木棍,踏上了石板路。
石板是当地很常见的一种青石。宽大,平整,借着淡淡的光线,可看得出这些宽大的石板做得非常工整,杀手特意在两块石板中间用脚前后拖了几下,两块石板之间对接平整,感觉几乎跟一块石板没有什么区别。
黄七走到水池前,站住了。水池宽半米多一点,抬抬脚就可以过去。杀手也走过来,怕水池有机关,伸棍子朝水池里捅了几下。
黄七想阻止,已经晚了。他忙拉着杀手爬下。
他们身下的大青石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石头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两人在石头上无法保持稳定,不由得朝着两边或者裂缝滑去。
杀手刚想索性跑到青石两边的泥地上,两侧泥地上突然钻出尖刀。杀手躲避不及,被划破了小腿。
他对黄七喊道:“两边有刀子!”
黄七一边艰难地稳住身体,一边把手中的棍子横起来。他示意杀手也这样做,两根棍子搭在几块青石上,两人边移动棍子,边朝外爬。
杀手听到一阵利刃破空的声音。他抬头,看到从山洞里竟然飞来一片雨点利箭!杀手叫道:“黄大哥,有暗箭!”
黄七动作比他声音都快,在棍子上一个转身,从腋下的暗袋里掏出祖传的金刚伞张开,两人蜷缩在伞下,堪堪躲过了这阵箭雨。
两人挪动棍子,一直爬到青石板的尽头,从青石上下来,还没站起身,洞口淡淡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洞口看不到了,最让两人惊异的是,近在咫尺的青石,也突然消失了。
这简直太诡异了。纵然是见多识广的黄七,也害怕了:“妈的,这也太能搞了吧?”
现在,他们眼前的世界完全静谧下来。不但耳朵里听不到一点的声音,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两人似乎感觉到,这个无生老母正躲在暗处,时刻准备伸手掐死他们。
黄七镇定了一会儿,问杀手:“你现在知道咱刚才藏身的小树林的方向吗?”
杀手想了想,说:“应该知道。”
黄七说:“那快走,朝着小树林方向走。”
两人起身,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走。因为小树林的位置比较高,走了一会儿,终于能看到摸着天边的小树林的树梢了。黄七长出一口气,说:“妈的,我还以为这个设局的家伙会乾坤大挪移呢。”
两人来到小树林里,找到那条隐隐的小路。
杀手问:“黄大哥,我们……回去?”
黄七说:“不回去怎么办?刚刚那机关你也看到了,这山洞,我们肯定是没法进去。即便拼死进去了,肯定没法活着出来。”
杀手问:“那黄榕不救了?还有李师刚大哥。我们走了,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恐怕他们命就没了。”
黄七站住:“那怎么办?”
杀手想了想,说:“这个山洞肯定有办法进出,我们刚刚看到了,老母教的那些人就是从这山洞进去了,还有他们抓着李师刚大哥和那个向导,都是从山洞进去的。”
黄七说:“这个我知道。不过以我的能力,我没法破解这个洞口的机关。何况现在大青石都没有了,洞口又有了新机关布置,我们现在去,跟送死没区别。”
杀手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黄七说:“我去请个高人,下次再来。”
杀手说:“如果他们把李师刚和那个向导转移了呢?”
黄七沮丧地说:“跟你说实话,这个向导可是我的亲戚。当年我爷爷特意安置在此地的。”
杀手说:“所以,我们更不能就这么走了。”
黄七有些担心:“杀手兄弟,我知道你这人仗义,不怕死。不过这事儿不是胆大就能搞定的。这不是小混混打架,弄不好,真的能送命。”
杀手笃定地说:“没人不怕死。我有个办法,我们能顺利进到山洞里去。”
黄七说:“先说说你打算怎么进去。”
杀手说:“刚刚我注意到了,就在那根吊着无生老母雕像的杆子旁不远,有一堆柴火。我去打个火折子,点燃柴火,我们看看山洞里能不能出来人救火。我们现在也能确定山洞的大体位置,我们趁火还没有燃起来,先摸到山洞旁藏起来,看看那些人怎么出来,只要有人出来,我们就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黄七想了想,说:“好。试试看吧。”
2.会动的石人
为了不在黑夜中走散,杀手和黄七两人一起找到了那个柴火堆。
柴火堆很大,堆得很整齐,底窄上宽,顶端还用茅草搭了顶。杀手用步子量了一下,这个柴火堆长竟然有一百多米。
杀手有些犹豫:“这么一堆柴火,不知道他们堆了多少年。”
黄七说:“别废话了,快动手吧。”
杀手踮着脚,从顶上拽下一把茅草,放在底下,打了个火折子放在茅草上,借着越来越大的火光,两人迅速跑到洞口旁边,躲了起来。
柴火熊熊燃烧起来。让两人始料未及的是,洞口非常安静,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人,围着柴火堆救火。
黄七急了:“妈的,这个山洞竟然还有别的出口。”
杀手也没有主意了:“怎么办?黄哥?”
黄七说:“反正这个洞口不能进,我们看着这些人,跟着他们找到另一个入口。”
两人折回,跑到离救火之地不远的地方,监视着他们。
有几个人救了一会儿火之后,离开火堆,朝着另一个方向跑,杀手和黄七跟在这几个人后面,一直跑到了一侧山坡上,他们跟着的几个人突然消失了。
两人不敢造次,藏身在一处小树林中,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这几个人突然消失,如果他们不是发现了他们两个而躲起来了,那就是他们跑进了山洞里。所以,这里如果没有危险,那就是离另一个洞口不远了。
两人在小树林里躲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就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布满大大小小乱石的山坡,树木稀疏,怪石嶙峋。在暗淡的星光下,那些怪石颇像一个个或蹲或站的人像,让两人看得浑身冒冷汗。
杀手轻轻骂了句:“这是什么鬼地方,黄榕那个死丫头,怎么能跑到这里。”
黄七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些石头简直太像人了,江湖万金油黄七越看越觉得这些石头有问题。但是,走过去,用短刀柄朝着石头砸一下,却是货真价实的石头。他觉得很疑惑。
黄七拽着杀手走到一块大石头后藏起来。杀手不解,问:“怎么了?”
黄七小声说:“别出声。我觉得有问题,我们先藏会儿再说。”
杀手知道黄七是真正的老江湖,别说家学了,人家从小就跟着老爹在这条道上混,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饭还多。
两人一声不响,观察着四周。
看了一会儿,杀手也看出问题来了。自己左前方刚刚还有一躺一蹲两块大石头,他刚转头朝别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那块像蹲着的人的大石头不见了!
杀手惊叫:“不好,这石头怎么不见了?”
黄七喊声:“快跑!”
两人刚来得及站起来,发现身后,已经站了一圈石头。
杀手挥着短刀,朝着一块大石头刺去。在他的心里,这些石头应该是人伪装的。没想到短刀刺在石头上,震得他虎口生疼,差点把短刀丢了。
黄七喊道:“别跟它们打,它们是石人。找缝隙逃出去!”
杀手不敢再造次,看准一个空隙,就朝外钻。没想到这些石人竟然也会打人,其中一个石臂一挥,就砸在了杀手的肩膀上。杀手被打得趔趔趄趄,被另一个石人一拳,砸在地上。
杀手艰难地爬起来,看到黄七也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因为是躺着朝上看,光线稍微明亮一些,他看到从旁边小树林里走出几个大白脸。
杀手对黄七喊:“黄哥,来人了!”
两人咬着牙爬起来,背靠背,亮出了短刀。
几个大白脸却不跟他们拼。他们只是围着两人,像几只饿狼围着他们的食物。
刚刚那个石人一拳砸在杀手的腰上,因此杀手现在能咬着牙站在这儿,已经是拼尽全力了。现在别说是跑,即便是挪动脚步,杀手都觉得异常艰难。
黄七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杀手了解他,黄七能在各种险境中来去自如,靠的是机灵和经验,如果拼体力和打架,他那个大烟鬼一般的小身板,能吃得下这石人的一拳,算是很牛了。
黄七挺了一会儿,突然靠在了杀手的背上,他很悲哀地说了句:“兄弟,我真不行了。”
黄七身子一软,还没等杀手转过身来,就躺在了地上。
杀手知道,生死关头到了。他突然大吼一声,猛然下蹲,拽起黄七就扛在了肩上,一只手挥舞短刀,就朝后跑。
那几个大白脸这次不干了,各自亮出了手中的木棍,围住了杀手。
杀手的短刀伤不到他们,他也冲不出他们木棍的围堵,僵持了一会儿,腰部的剧痛又泛上来,杀手大汗淋漓,浑身颤抖。
黄七看着那么瘦小的一个干巴人儿,此时在杀手背上,也似乎有几百斤重。杀手想动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上身艰难地躲过了对方的一棍子,腿却没有躲过了,一前一后两棍子砸在腿上,杀手大叫一声,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摔倒在地上。
大白脸们毫不客气,看杀手还在地上挪动,努力想爬起来,其中一个挥起棍子,一棍子砸在了他的头上,杀手终于像块石头一般,一动不动了。
3.被俘的船帮瞎子
杀手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不止是头痛,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不疼的地方。
他想动一动,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被五花大绑,反绑在一根柱子上。四周漆黑。他努力朝四周看,什么也看不到,他抬头朝天上看,看到的也只是黑暗,没有一颗星星。没有风,空气里有一股霉味和淡淡的香味。杀手明白了,他现在应该是被人绑在了山洞里。妈的,终于进来了,却是被人家绑着弄进来的。
杀手咳嗽了几声,想到了同来的黄七和李师刚等人,就喊道:“有人吗?黄大哥……李大哥,你们在不在?”
没人应声。山洞里嗡嗡响了一阵,复归沉寂。
杀手低头歇了一会儿,又抬头喊道:“谁绑了老子?妈的,给老子出来!”
还是没人应声。
杀手愤怒了,骂道:“都死了?”
依旧没有答应。杀手骂了一会儿,又累又困,虽然浑身疼痛,还是又昏睡了过去。
杀手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差点被面前的光亮刺瞎眼睛。他眯上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之后,才又睁大眼,打量着周围。
他的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木头架子,上面搁着一盏杀手少年时在农村见过的那种汽灯。汽灯咝咝响着,吐着惨白的光线。
隔着汽灯,杀手看到一个人。这人一身皂衣,低着头,一头乱糟糟的花白长发,让杀手觉得很有些眼熟。但是杀手看不到他的脸,因此也无法确定此人是谁。这个人背后竖着一根很粗的木头,人就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捆在木头上。
山洞不是很大,所以杀手能轻易看到周围的洞壁。在他右侧的洞壁上,雕刻着一个头顶金光的神像,不是如来佛,也不是那个大白脸女人,虽然面目不清,佛相倒也庄严,好像还涂了金漆,发着淡淡的金光。佛像下端,有一个不大的香炉。香炉没有点香。显然这个佛不是很重要,不必天天供奉。
山洞左侧有一个出口。杀手的位置是在凹进去的地方,因此看不到出口处是不是有个门。按他的推测,这个地方应该是这个老母教关人的地方,还应该有一个铁门才对。
对面的破布微微动了动。杀手忙喊道:“喂,你醒醒啊,醒醒……咱说会儿话……”
听到喊叫,对面这个人头又动了动。但是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或者说已经生命垂危了,头动了几次,似乎想抬起来的样子,都又无力地垂下了。
杀手鼓励他:“老兄,你不要放弃啊。你要努力,你看四川大地震,那个小女孩在废墟中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你一个大老爷们,还留着这么帅的长发,简直就是从明朝穿越来的……你咬咬牙,跟我说几句话呗,这个破地方,简直能憋死人。”
那人似乎被杀手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头抬得越来越高,但是每次都要在杀手就要看到他相貌的时候,又无力地垂下了。
杀手连连叹气,继续鼓励他:“努力老兄,就差一点点了,对,再努力,再努力,就差一点点了……”
就在两人配合得越来越好,那人的头抬得越来越高的时候,杀手听到一阵锁链响,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继而锁吧嗒一声开了。杀手听得清晰,终于证实了,这个地方,就是这个什么老母教关押人的地方。妈的,老子出去一定要去报警,你们这算是非法拘禁。杀手心里恨恨地想。
毫无悬念,一阵铁门响之后,一个大白脸女人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戴着同样面具的女人。当然,或许他们是男人。
三人看了看杀手。杀手瞪着眼看着他们,来了个先发制人:“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关押我?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还把我打成这样。你们快把我放下来,送我到医院,否则,我出去后要去报警!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懂不懂?”
那三个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像看一只兔子或者一只狗一样,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去看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还在努力想抬起头来。其中一个大白脸说话了,女人的声音,虽然很不标准,但是说的是汉语,杀手将就着能听懂:“别让他醒过来,喂药!”
她身后的两个大白脸走到这个正在试图把头抬起来的人面前,其中一个把他的头擎起来,另一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用一块竹板撬开那人的嘴,把小瓶子对着那人的嘴,朝里倒药。
这人的头一抬起来,杀手就看出来此人是谁了。
竟然是瞎子!船帮瞎子!
这个瞎子杀手只看到过一次,是他在唐国军的出租屋内看到那个瞎子的尸体,到山上报信时看到的。当时,最老的瞎子坐在高处,这个瞎子就在杀手的旁边,所以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相貌。
杀手记得他们当时非常恐慌,简直就是末日来临时的感觉。他们说跟他们做对的是一个极为恐怖的组织,即便是当年在极盛时期的天地会也不过与这个组织战成平局,因此他们船帮瞎子只能赶紧逃命。
现在看来,他们的逃亡没有成功。难道……难道让他们恐慌的、曾经与天地会一决雌雄的这个古老的组织,是老母教?靠,不会吧?
杀手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呆了。如果老母教就是那个极为恐怖的组织,那他们岂不是小命休矣?
喂完药,那个先进来的大白脸女人转过身,看了看杀手:“你怎么哑巴啦?”
杀手从惊恐中挣扎出来:“你……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笑了笑。这笑声很有些纯朴,杀手的心有些平缓。她说:“你们既然来到这里,肯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不过我可以帮先生证实一下,我们是老母教,大善至尊救苦救难的老母圣教。”
杀手说:“好。既然你说你们是大善至尊,那为什么要把我打成这样,还捆得像个粽子?”
大白脸女说:“对善人要更善,对恶人要更恶,才是大善。你们私闯老母圣地,烧毁圣柴,罪大恶极,你们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杀手说:“我们是来找一个朋友的。再说了,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只要在自己的国家,哪里都可以去,这里怎么就不能来了?”
女人哼了一声,问:“那中南海你们能去吗?”
杀手老实回答:“不能。”
女人说:“你不是说你哪里都可以去吗?”
杀手说:“这里又不是中南海。”
女人正色说:“这里是老母圣地,更不允许你们随便进来。你说你是来找人的,那找的是什么人?是不是一个女人?”
杀手忙否认:“不是。”
女人侧身,指了指瞎子:“那你们找的是他了?”
杀手很有些气愤:“你们怎么把瞎子也抓来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说:“他不是瞎子。”
杀手差点说出他不是瞎子,但是他是船帮瞎子的人。好在杀手还算有点脑筋,他估计这些人也应该了解这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也知道这些,这样会使问题复杂起来。
因此他说:“就算他不是瞎子,你们为什么抓他?”
女人却抓住了他的话柄,问:“你为什么说他是瞎子?你认识他吧?”
杀手说:“认识怎么了?不认识又怎么了?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女人阴森森地笑了笑,说:“那你们是认识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何必吞吞吐吐的?不就是一个船帮瞎子吗?”
杀手心里一惊,索性亮开了:“你们为什么要抓船帮瞎子的人?”
女人哈哈笑了:“终于忍不住了啊。你能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船帮瞎子的人吗?”
杀手心里那个憋气啊,这女人简直是太鬼了。
杀手不说话。女人凑近过来,那个诡异的大白脸看得杀手心里发毛。
女人看了杀手一会儿,才说:“不说也没关系。我们老母教也不想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但是,任何人闯进老母圣地,都要给个说法。否则别说老母教不客气!”
女人转身要走,杀手喊了一声:“等等!”
女人站住,转过身来:“想要说话了?”
杀手问:“我想知道,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喔,我先不管他,我先问我自己,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女人说:“老母教的规矩,私闯老母圣地,先关上一个月,怎么处理你们,到时候再说。”
杀手头都大了:“关一个月?在这儿?怎么睡觉?吃饭怎么办?还要上卫生间,要洗澡,你不会就这么一直绑着我们吧?”
女人冷冷地说:“别想得那么周到了,还洗澡呢,绑上一个月,能活着就不错了。”
杀手看女人又要走,急了,喊道:“那总要上厕所吧?总不能拉尿都在这儿,弄得臭烘烘的怎么办?你们这儿不是老母圣地吗?圣地总得讲究点卫生吧?”
女人不搭话,直接走了出去。
杀手喊道:“你说话啊。我现在就要撒尿了,你总得放开我,让我先撒泡尿吧?国民党的监狱还让人撒尿呢……”
铁门哗啦啦关上,上锁。这些人走路没声音,鬼似的,因此杀手也听不到她们的脚步声。
杀手绝望透顶,骂道:“你们这些假善人,你们一点人道主义都不讲!”
杀手喊出这句话,连自己都有些惊讶。这么有水平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能说出来。
他继续喊:“人道主义,人道主义你们总该讲吧?”
4.下水帮
没人应声。杀手又吼了几声,估计人走远了,为了节省力气,只得闭嘴。
汽灯还咝咝响着,光亮却有些弱了。杀手抬头看了看灯光。他知道,这种在很多地方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灯叫汽灯,需要打气。如果没人打气,最多能亮一个小时,光线就会越来越暗,最终熄灭。
对面的瞎子一动不动,就像死人一样。杀手虽然也算经历过江湖,瞎子的样子也让杀手从脚后跟直冒凉气。
船帮瞎子都能被人家整成这样,看来这偏僻之地绝对不可小瞧。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果只是一个偏僻之地的小教派,船帮瞎子怎么能到这里?怎么能有如此厉害的机关?
难道他们真的就是船帮瞎子所说的那个恐怖帮派?杀手有些怀疑。这老母教虽然看来是不可小觑,却也不像是能横行天下的大帮派的样子。何况唐国军说过,那个教派或许应该叫大阳教。其实跟明教差不多。
对了,黄七呢?刚才应该问问她们把黄七关到哪里去了。杀手直后悔,怎么能忘问这个呢!
看刚才那女人说话的样子,好像是船帮瞎子跑到了她们这儿,她们才把他抓了起来,那这船帮瞎子到这里干什么呢?难道也是救黄榕?那……黄榕到这里干什么呢?
这些人……难道与大顺宝藏有关系?
或者说,能与前些日子自己跟唐国军寻找的黄家人有关系?
杀手知道,这种小教派,一般都是尽量与外界隔绝的。当然,能在历史的大潮中存活了几百年,并且活得如此生机勃勃,除了尽力与世隔绝,不被牵连进朝代更替的漩涡中外,还需要高人引导。这个高人是谁?刚刚那女人的话,说明她知道船帮瞎子之事,显然这个老母教虽处偏僻之地,却并不是与世隔绝。或者说,即便是看起来与世隔绝,其实是身在世外,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是一帮什么样的人呢?她们的头儿是谁?他为什么把老窝弄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当年曾经被皇帝追杀过吗?现在她们的头儿是谁?为什么要抓黄榕和船帮瞎子?黄家的紫铜匣子能在这里?
杀手现在多么期望对面的瞎子能尽快醒过来,一解心中疑惑啊。可那瞎子却无论他怎么叫喊,都是一动不动。
灯光也越来越暗,变成了淡黄色的火苗。杀手被捆的胳膊和腿都已经麻木了,头疼也轻多了,但是饥饿感却汹涌地泛了上来。
杀手忍不住又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只能绝望地看着灯光渐渐熄灭。
山洞又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杀手憋闷,狼一般号了几声,终于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起来。山洞里的黑夜很沉重,压得杀手连吼的力气都没有了。近在咫尺的瞎子也陡然消失不见。杀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终于抵不过疲倦,又昏沉沉地昏睡过去。
杀手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因为天亮了,他能依稀看清这山洞里的一些东西了。
这让他微微有些兴奋。
杀手先用目光找到了黑糊糊一团的瞎子。用沙哑的声音跟他打招呼:“喂,师父,你醒了没有?”
黑糊糊的一团一点反应都没有。杀手喊了几声,就不喊了。刚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现在他觉得自己口渴得厉害,身体从里到外,都在冒烟。
杀手积攒了些力气,突然喊道:“有人没有?我要喝水!”
没人应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山洞里冲撞了一会儿之后,渐渐远去。
杀手喊了三声,精疲力竭。身上阵阵酸疼犹如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他的身体里举行星球大战,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会突然疼得要死,杀手只剩下呻吟的力气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好像是瞎子问了句什么。声音细微,加上杀手也在呻吟着,没听清。
杀手忍着疼,问了一句:“你说啥?”
瞎子声音断断续续,像九十岁老爷子尿尿:“你是……上水帮……的吗?”
杀手一愣:“啥?上水……帮,上水帮……是啥意思?”
瞎子显然明白了杀手不是他们的人,又不说话了。
杀手喊道:“师父,上水帮是啥意思啊?你怎么哑巴了?他们是你们的人吗?他们能来救你吗?”
……
杀手喊了几句,瞎子像死了又活过来似的,来了一句:“你不是我们的人……我怎么听你的声音有点……有点耳熟呢?”
杀手说:“我见过师父。在洛阳郊外的山洞里。我去给你们报信,你们有个瞎子被人杀死在城里的一个出租屋里。我去的时候,您坐在你们舵主的下首。你们舵主说你们的强敌来了,你们打不过人家,只能逃走。你都忘了?”
瞎子的声音终于有点热乎:“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唉,人老了,这些年的记性越来越差了。英雄,您……怎么到了这里?”
杀手快人快语:“我们来救人,被人拿下了。你呢?你们怎么跑到了这里?你们的人……都……都死了?”
瞎子声音低沉:“还有几个。”
杀手说:“那你怎么到了这里了呢?”
瞎子沉默了一会儿。杀手听到了压抑的拉屎拉不出来似的呻吟声。他知道,瞎子应该是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使得自己尽量能舒服一点儿。但是,从瞎子变得粗重的喘息声中,杀手知道,他的努力白费了。
瞎子喘息了一会儿,才说:“请英雄原谅,这个我暂时不能跟您说。”
杀手没介意,继续问:“你刚刚说的上水帮是什么意思?是你的朋友吗?”
瞎子略停了一会儿,才说:“瞎子帮到了今天……也没什么秘密可守了。当年船帮瞎子遍布大半个中国,除了联络失散的大顺官兵,还要搜集清兵的情报,因此船帮瞎子当年有上万人,势力庞大。瞎子以长江为界,分上水瞎子和下水瞎子。我们属于上水瞎子,上水瞎子主要在汉江和丹江一带活动,总舵在丹凤县,现在丹凤县的丹凤会馆,曾经是我们上水帮船帮瞎子的总舵。下水瞎子还在长江湘江一带活动,是老窝,人马比上水瞎子精壮。”
杀手惊愕:“这个我第一次听说。”
瞎子苦笑了笑,说:“船帮瞎子兴盛的时候,分一帮二水四庙八大属,每大属又分十二小属。人才济济,威震江湖,不过,那时候的船帮瞎子或者是暗中行事,或者是以天地会的名义行事,自然少有人知道。”
杀手问:“那……师父,那个追杀你们的神秘帮派,会去杀下水瞎子吗?”
瞎子说:“会。不过……下水瞎子人多势众,这个神秘帮派是否能消灭得了下水帮,很难说。”
杀手说:“那就好,那就好。咱不说这个了,师傅,你们的人会来救你吗?”
瞎子呻吟了一会儿,才说:“应该……会吧。不过……老母教的人不好对付,能不能把我们救出来……难说。”
5.见到教主
瞎子大概是筋疲力尽,跟杀手说了一会儿话,又昏睡过去。这次的瞎子似乎有了生机,睡觉的时候还打着呼噜,呼噜声排山倒海,似乎在演绎船帮瞎子曾经的辉煌。
光线微微又亮了一些的时候,终于有几个大白脸举着灯笼,走了进来。
大白脸分成两拨,一拨走到瞎子旁边,一拨来到杀手面前。
杀手嚷着要喝水,大白脸不理他,先把他双脚用绳子绑在一起,然后把他从木桩子上解下,把他的两只手用绳子连在一起,留出一段距离,让他可以端饭。
杀手的双腿双脚麻木,站立不稳,扑通摔倒在地上。
大白脸似乎觉得杀手不是人,他们不看他,任凭杀手在地上躺着痉挛,满头大汗。他们把米饭放在杀手面前,转身就要走。
看到他们要走,杀手急了,喊道:“水,我要喝水!你们听到没有?”
大白脸根本没理他,转身就走。
杀手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大白脸关上铁门,走了。
瞎子也躺在地上。他对杀手说:“别喊了,没用。”
杀手沙哑着嗓子:“这些妖怪也太他妈不讲理了!他们起码要给点水喝啊。”
瞎子呵呵惨笑,说:“别想得那么美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这碗稀饭,是咱一天的饭,权当有水又有粮了。”
杀手惊愕:“啥?这点饭……这是一天的?”
瞎子说:“一天的。吃了饭,有人会带着咱去一次茅房,一天一次。”
杀手躺在地上,等胳膊能动了,端起稀饭,小心地喝了几口。他又累又饿,平常没菜吃不下的稀饭,现在觉得香得不得了。但是他不敢多喝,喝了几口后,把碗放下了。
等了一会儿,果真那些大白脸又回来了。他们用布蒙了两人的脸,带着两人到另一个地方方便了一下,把瞎子送了回去,却把杀手带到了另一处山洞。
杀手还是被蒙着双眼,跟着他们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儿,几个人才站下。
杀手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喊:“罪人,跪下!向老母请罪!”
杀手还在莫名其妙,就猛然被人按在地上,几乎同时,他的背上、头上落上了许多拳头,一阵阵炸雷一般的吼声在他耳边响起:“请罪!请罪!”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愤怒的众人把杀手拳打脚踢,杀手觉得自己几乎被砸扁了,被砸进了土里。那个刚说话的人等众人发泄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老母是个宽容大度的无上大神,她老人家教化我等,要慈善要宽恕,所以,这个罪人侮辱了至圣至尊的老母,老母也要给他机会,兄弟姐妹们,先放了他吧,让他向老母忏悔。”
众人停止叫喊。
杀手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来。有人给他解下了头上蒙着的面巾,杀手眨巴了几下眼,腿上挨了一脚,人不由得扑通跪下了。
那个来自前方的声音说:“下跪的罪人,你来自没有敬仰的混沌肮脏世界,那里没有法度,没有教诲,你们就像心中充满恶念的孩子,需要来自老母的指引。因此,只要你能向老母忏悔,谨遵老母教诲,老母就可以赦免你的罪过。罪人,你听到没有?”
杀手虽然浑身疼痛,听了这话,却大喜:“真的?”
那个声音稳稳地说:“你抬起头来。”
杀手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幸亏早就见过这些怪异的大白脸,要不真能吓死人。他的两边,是站得整整齐齐的两排大白脸。在灯光下,近距离见到这么些恐怖的大白脸,让杀手从脊梁骨里朝外直冒凉气。
正前方,稳稳坐着一个同众人一样的大白脸。距离有些远,杀手看不出这个大白脸跟众人是否有什么不同之处。他心下疑惑,大白脸都一模一样,他们怎么能分辨出谁是头儿呢?
前方的大白脸很肃穆地说:“罪人,你要诚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如果欺骗老母,谁也救不了你。你明白吗?”
杀手忙答应:“明白,我明白。”
大白脸很满意,说:“明白就好。那你回答我,你为何要到圣谷?跟你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杀手这才想起李师刚和唐国军他们,忙问:“教主,我的那些朋友呢?”
大白脸说:“你没有权利向老母发问,请回答我的问题。”
两侧的大白脸都看向杀手,即便是隔着面具,杀手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愤怒。杀手忙说:“行,那我就不问了。我们几个闯到这里来,是……是来找一个朋友的。”
大白脸逼问:“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杀手想了想,索性说:“女的。你知道的,就是那个黄榕。”
大白脸说:“你倒是诚实,比你的那几个朋友好多了。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来救人。”
杀手说:“我们是朋友啊。黄榕被你们抓了,作为朋友,我们自然应该来救她。”
大白脸哼了一声,说:“救她?她擅自闯入老母禁地,伤害了我们的人,你们还想救她?”
杀手说:“那也要救!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大白脸恼怒,说:“怪不得世间忠奸不分,清浊难辨,都是你们这些脏人闹的!你们这种人如果不信老母教,必定打入地狱十八层,永世不得翻身!我劝你还是留在山中,让老母终身给你教诲吧。”
杀手大喊:“我还得赚钱娶老婆呢,我不信你们老母教!要是你们这些信教的人都像你说的那么好,那你们何必还互相不相信,还要带着这大面具呢?”
两边站立的人大怒,喊着要打人。那个端坐着的头领说:“你虽然冥顽不化,这个问题却是问得好。世间有些人说我们老母教的兄弟姐妹戴着面具是为了避免互相告发,我可以告诉你,罪人,我们带着老母的圣面,是为了表示对老母的忠心,不让一些刚入教的人看到我们的面目,只是其中目的之一。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老母教真正的兄弟姐妹在一起,都是不必戴着面具的。老母教至真至善,清明高阔,天地可鉴。”
杀手眼珠子一转,说:“好,既然你们老母教这么光明正大,我想问几个问题,希望教主能够回答。”
两旁的大白脸愤怒,有人喊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向教主发问?”
教主平静地说:“让他问吧。”
教主的话声音不大,却很有威力,众人马上止声。
杀手有些心虚,看了看两边排列整齐诡异的大白脸。
教主倒和善起来,笑了笑,说:“你尽管说,说错了也无妨。”
杀手说:“教主,您得先答应我,我说错了,您得拦着您的手下别打人,还有……”
教主说:“行了,别啰唆了,你只管问吧。”
杀手说:“那我就得罪教主了。我就问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黄榕是什么人您肯定了解,她到这里干什么您也知道,我想问教主,老母教跟当年的天地会是什么关系?黄榕是到这里寻找家传的紫铜匣子的,她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第二个问题,教主您平时是干啥的?您有老婆孩子没有?在城里有房没有?第三个问题比较简单,您打算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那个黄榕您打算怎么办?希望教主能够回答。”
杀手说完,那些大白脸都呆住了,仿佛被杀手给施了定身法。教主也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杀手惊愕地看看众人,看看教主。教主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些大白脸猛然醒悟过来似的,哇哇乱叫着,冲了过来。杀手绝望地看着教主起身而去,大白脸把杀手一阵胖揍,打得他七魂出窍,蒙上眼,给拖了回去,又绑在柱子上。
杀手被绑到晚上,也没给放开。剩下的大半碗米饭,他也无福消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任凭肚子里山呼海啸。
这些大白脸下手特别狠,杀手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这些家伙砸碎了。只有舌头和牙齿还算完好,因此他只能用这两样报仇,把这些男女教众的上下八辈骂了个遍。
瞎子等他骂累了,才说:“兄弟,歇歇吧,骂也没用,别惹祸上身。别小看了这个老母教,我听舵主说,这个老母教非常不简单。”
杀手咬牙切齿:“师父,这个老母教是个什么来头?我要问明白,等我出去,非灭了他们不可!”
瞎子摇头,说:“没人知道。灯花教分支花子教是老母教的前身。不过花子教,都是头戴红花布,不是戴这么一个大白脸。花子教怎么演变成了老母教,没人知道。这也正是老母教的厉害之处。此教历经几百年而不倒,不同寻常啊。”
杀手问:“这个老母教跟追杀你们的那个神秘帮派,是不是会有什么关系?”
瞎子说:“不好说。江湖之大,东海之水,深不见底啊。”
住了不知多长时间,几个大白脸进来,把瞎子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柱子上。杀手嚷着让大白脸把他放下来,他被捆了整整一天了,大白脸根本不看他,把瞎子捆上之后,强逼着给瞎子喂了药,人就走了。
杀手喊瞎子,瞎子没了半点声息。杀手知道,老母教的人这是忌讳瞎子功夫厉害,晚上就把他用药灌晕。
虽然看不到天空,但是杀手明白,孤独、令人绝望的晚上又降临了。
杀手浑身疼痛,又饿又困,迷迷糊糊一会儿,又醒过来一会儿,如此折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隐隐的传到耳朵里。
杀手是老江湖,听声音就知道这不是老母教的人。他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让他们知道和瞎子在这里比较好,万一是来救人的呢?
他小声喊瞎子:“瞎子大哥,有人来了!”
瞎子毫无声息。
他索性对着声音小声喊:“你们是船帮瞎子的人吧?瞎子大哥和我在这里啊,你们快过来啊,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杀手的话音一落,本来朝这边行走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杀手迫不及待,喊道:“你们还犹豫啥!你们……是船帮瞎子的人吧?我叫杀手,我曾经到洛阳城外那个山上给船帮瞎子的人送过信,说你们的人在洛阳城里被人杀掉了。你们不会忘了吧?”
脚步声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又响起来。快到杀手面前,有人打着一个小手电,照了照杀手,问:“你是那个上山送信的人?我们的人呢?”
杀手说:“当然了。你不认得我?你们的人在前面那个柱子上绑着,被喂药了。喂,也给我松绑啊!你们不认识我,绑着的那个大哥可认识我,我去给你们送信的时候,他就在你们舵主跟前。”
两个人过去给瞎子松绑,其中一个过来,解开了杀手身上的绳子。
杀手手脚血液不通,动弹不得。正在着急,突然从不知何处传来惊慌的叫喊声:“有人进来了!快告知香主!”
杀手急了:“这咋办啊?我们还有好几个兄弟……还有黄榕还没有救出来呢!”
船帮瞎子的人不理他,其中一个看他不能走,扛起他,另一个扛起瞎子,众人朝着山洞外狂奔。
这些瞎子好像认得路,一行人在山洞里左拐右拐,终于出了山洞。在山洞外,杀手终于看到了李师刚、黄榕还有向导三人。杀手问大家看到黄七没有,船帮瞎子的人不认得黄七,李师刚说他被人家抓起来后,就没看到黄七。此时,许多的大白脸像是从地底下涌出来似的,朝着他们追来。
众人也顾不得黄七了,仓皇朝着山下跑去。
6.逃出险境
杀手和那个瞎子还有黄榕,一开始都被人背着跑。跑了一会儿,杀手觉得腿脚血液活了,就要求下来。没想到腿脚还是不太适应,摔了两跤后,才勉强跟上了大家。
众人跑到半山腰,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正待准备歇息一下,突然从树林里蹿出四个黑衣人。
跑在前面的两个船帮瞎子高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躺在了地上。剩下七八个瞎子把黄榕和还没有醒过来的瞎子放在一边,把那几个黑衣人围住了。
杀手看得出来,这几个船帮瞎子武功不弱。但是八个人对付四个黑衣人还是很吃力,一会儿工夫,就有三个船帮瞎子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有两个躺在地上挣扎,一个剩下了半条胳膊,退回到了树林里。
剩下五个船帮瞎子见不是这四个凶恶的黑衣人的对手了,就有些惊慌。黄榕对五个船帮瞎子喊道:“师父退后!”
五个船帮瞎子急急朝后退,四个黑衣人紧追不舍。黄榕从怀里掏出一物,朝着四个黑衣人就抛了过去。
四个黑衣刚好迎面撞上。那东西陡然散开,离得比较远的杀手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眼泪差点流出来。
五个船帮瞎子扛起躺在地上的两个,跟着向导,钻进了小树林。
那个被老母教抓去的瞎子刚刚有点苏醒,却还不能自己走路。五个船帮瞎子照顾三个人,虽然是竭力奔跑,跑了一会儿,那四个强悍的黑衣人,还是追了上来。
众人在树林里连滚带爬,一直跑到一条小路边,跑在前面的向导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拽着大家跑到一处小土坡下藏了起来。
四个黑衣人从他们的面前经过,踢起的石头和泥土打了杀手一脸。四个黑衣人蹿到小路上,杀手突然听到从小路上传来一阵怒吼,然后是刀棍碰在一起的声音,和惨叫声。
杀手等人被惊得目瞪口呆。
杀手轻手轻脚,挪到树林边,朝外看。他看到众多的大白脸包围了那四个黑衣人,四个黑衣人虽然刀法凌厉,却也无法冲出众多大白脸的包围。大白脸功夫不如黑衣人,他们却很会打架,几个人协同作战,轮换进攻,四个黑衣人招架不及,竟然连连受伤,看得杀手目瞪口呆。
给杀手解绳子的那个船帮瞎子过来,看了会儿,扯着杀手回来。众人趁机逃跑。在向导的带领下,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天快亮了,才从山里走了出来,找到了船帮瞎子在外面接应的人。
众人上了面包车。
黄榕因为这几天的折磨,加上在树林一夜逃亡,累得几乎虚脱。上车后,她靠在杀手的身上,昏沉沉就睡了过去。两个重伤的船帮瞎子,靠在面包车后座上,已经是弥留状态。一个年龄约莫在五十多岁,瘦削冷峻的男子大概是这帮人的头,杀手听众人称呼他为“红香主”。后来,他才弄明白,船帮瞎子的“二水”,指的是上水船帮瞎子和下水船帮瞎子。说书人奉周庄王为说书人的始祖,二水的舵主都奉周庄王为祖舵主。四庙是各水都有四个“庙主”,也就是“香主”。这四个香主分别为“红、海(有的称黑)、青、黄”。每个香主下面又各有八个小头目,称为八大属。这个瘦削阴沉的男子,则是下水帮红堂的香主。
车上除了红香主和那个跟杀手囚于一个山洞上水帮瞎子之外,还有两个上水帮船帮瞎子。其中一个受了重伤,正奄奄一息,另一个掉了半截胳膊,已经包扎完毕,也靠在座椅上,脸色惨白。
曾经有上万人马的上水帮船帮瞎子,到现在,只剩下这三个人了。跟杀手被囚在一起的瞎子,是上水帮瞎子青堂的香主,下水帮的瞎子们,对这个青堂主还比较恭敬,青堂主却一脸沮丧。
杀手吃了几根红香主拿出的香肠,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红香主告诉众人,老母教在明末清初之时,在江南颇有影响,曾经暗中支持过大顺军南下抗清。大顺军失败后,老母教收留了许多大顺军将士还有南明将士,李自成成立天地会后,这些大顺军将士试图说服老母教加入天地会,老母教教主没有同意。不过老母教也曾经帮助过天地会。天地会江西分会的舵主黄徽柔,就曾经多次在老母教藏身。
杀手惊讶:“这个老母教还有这么多故事。”
青香主说:“看到老母教的人跟那些黑衣人过招了没?老母教的战法,就是当年大顺军赫赫有名的三人战术,这种战术可以把三个人的力量和速度融合在一起。我以前只听说过这种战法,今天第一次看到实战,真是开了眼界。”
杀手看了看依然闭着眼的黄榕,说:“那……老母教跟黄家的紫铜匣子会有关系吗?”
杀手的话题,让大家沉默了。
众人都看了看闭着眼一言不发的黄榕。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黄榕的脸上。看着一个穿着这么时髦清秀的女孩,谈着这么远古的话题,杀手真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红香主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这个没人知道。谁也不知道,这个老母教到底有多少秘密。即便是当时,也没人知道老母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宗教,何况现在。据说当年天地会江西分舵被清兵围剿,清兵对天地会了解得十分清楚,哪个山上的和尚是天地会的,哪个铺面是天地会的联络处,天地会哪天聚会,清兵都了如指掌。清兵在江西屠杀三个月,杀人无数。江西有一个叫血水岭的地方,就是因为天地会人的血从这个山岭上奔涌流下,才叫了这个名字。黄徽柔的船屋旁的小溪叫红水,也是天地会人的血流成河,流进了小溪里,小溪成了红色的,当地人才把这条河叫做红水。有人说江西很多教派因为跟天地会有交往,都遭到灭顶之灾,唯有老母教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老母教告密所致。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
红香主看了看黄榕。黄榕眼皮动了动,依然没有说话。
车到县城,黄榕要下车。
杀手劝两位香主把受伤的三人送到医院救治,红香主笑了笑,说:“多谢英雄好意,我们有更好的办法救护我们的兄弟。”
杀手和李师刚还有那位向导都跟着黄榕在县城下了车,面包车绝尘而去。
向导跟杀手等人告别。杀手问他黄七是否能从老母教逃出来,向导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杀手等三人看着向导摇摇晃晃走了,心里一片茫然。
杀手和李师刚黄榕等三人找到黄榕原先住的小宾馆住下。
歇息了一会儿,杀手和李师刚觉得此处离黄七住的那个地下赌场不远,三人吃了点儿饭,黄榕睡下后,两人从小宾馆出来,想找到黄七的那个地方,拿出自己的皮箱。
两人在周围没找到,又扩大范围,围着小县城转了大半个圈,也没找到想象中的那个地方,只得放弃,回到小宾馆。
但是,两人没有想到的是,黄榕不见了。
7.线索是纸条
两人回到宾馆已经是傍晚。
杀手到黄榕的房间喊她吃饭,拍门,没人应声。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被锁上了。杀手继续拍门,终于惊动了服务员,服务员上来,问明了情况,拍了几下门,见没反应,只得用钥匙开了黄蓉的门。
屋子里没人。黄榕床上的被子打开着,好像她睡着觉,就掀开被子,直接走了出去。
杀手和李师刚找遍了这个小宾馆,在附近又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两人疲惫不堪,回到宾馆,吃了点儿饭,坐在房间里,垂头丧气。
李师刚安慰杀手:“这个黄榕可不是一般人,别看一个小女人,见的世面比咱都多,功夫也厉害,不会有事。”
杀手仰靠在小床上的铺盖上,看着顶棚上的圆形节能灯,说:“这个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的,唉,早晚得出事儿。”
李师刚看了看杀手,笑了,说:“兄弟,在洛阳那个小市场一带,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心狠手辣,连唐大哥都很服你,怎么现在心肠这么软了?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杀手也笑了笑,叹口气:“喜欢上有屁用。人家是什么人?墨西哥洪门老大的女儿,有钱有势人长得漂亮,咱是山村穷农民孩子,没钱没势,长得也不行,咱喜欢的女人多了,得看人家喜欢不喜欢咱。”
李师刚说:“别说,我看这个黄榕对你还真不错。昨天你上车,她就靠着你坐着。”
杀手苦笑:“这就不错啊?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喜欢有钱有势的?”
李师刚摇头,说:“也别这么说,好的也有。再说了,咱这儿的女孩势利眼,人家说外国的女孩还是以感情为主。”
杀手摆手:“不扯这些没用的了。睡觉,快累死了。明天起来,再去找黄榕吧。她千万别再让老母教的人给抓去了。想起那些大白脸,我现在就觉得瘆得慌。”
两人真是累惨了,上了床,都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有人在外面拍门,才把杀手惊醒。
杀手昏昏沉沉开了门,黄榕生机勃勃的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杀手一愣,狠狠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看到真的是黄榕,杀手高兴了:“你怎么回来了?我们昨天晚上找了你好长时间都没找到,打算早上起来就去找你呢。”
黄榕推了一把杀手,说:“我进去有事跟你们说。”
杀手忙挡着黄榕,说:“我这还没穿衣服呢,李大哥还没有起来,你先回你屋里去,我待会儿去找你。”
黄榕这才看到杀手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身上物件形神俱备。黄榕脸一红,转身走了。
杀手看着黄榕娇小却凹凸有致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麻溜穿了衣服,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李师刚,出了房间,关门,来到黄榕住的房间。
黄榕正坐在床上发呆。杀手过来,搬过椅子,坐在她对面,问她:“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黄榕看了看杀手,说:“我觉得你应该先问问我,我是怎么被老母教的人抓住的。”
杀手点头,说:“行,那你就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被人家抓住的。”
黄榕看着杀手,说:“杀手大哥,现在想想,我是被人骗了。不过骗我的人是什么目的,我现在还不知道。”
杀手惊讶:“被人骗了?骗到那个老母教的地方去了?”
黄榕摇头,说:“具体说,我是被人骗到这儿来了。在洛阳,我收到一个纸条,纸条上说,要想找到紫铜匣子,就得到黎川来。我到了黎川之后,又有人通过快递送了一张纸条给我,让我到那个山里去,就是老母教的那个山。”
杀手问:“那个纸条上没说,让你到山里干啥?或者说去找个什么人?”
黄榕摇头,继续说:“没有。纸条上只说我想找到先祖的紫铜匣子,就得到那山里去,还说我在县城直接打个车,就可以去了,说到了那山里,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就去了。”
杀手看黄榕似乎要陷入沉思中,忙拍了拍她的手,问:“你去了没看到什么?或者……遇到什么人?”
黄榕抬起头,说:“我快中午了才到的,顺着进山的小路朝山里走。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我。我就躲到一个小山坡下,藏了会儿,我真的看到了几个人,应该是两拨人。是几个人在跟踪前面一个男的。我觉得奇怪,就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杀手惊讶:“等等……你现在想想,是不是老母教的人在跟踪那个人?”
黄榕点头,说:“不知道,反正没戴那个大白脸。你别打扰,先听我说完。最前面的那个男的,很瘦,差不多……四五十岁的样子,当地山民打扮,比一般山民穿得还要破,后面跟踪的那几个穿得比他整齐多了。我跟着那些人,觉得那些人似乎在山里转圈,感觉吧……就像前面的那个男子在找什么人,跟踪了一会儿,那几个人突然跑了起来,要抓前面的那个男子的样子。我当时就愤怒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觉得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一个穷人,我也就冲了上去。前面那几个人没防备,还被我打倒一个呢。那些人就转身来抓我,我跑了几步,被树枝绊倒,就被他们抓了起来,他们蒙着我的眼,带着我走了好长时间,又把我交给了一帮人,我就被这帮人带进了山洞里。后来,你知道,是船帮瞎子把我救了出来。”
杀手想了想,说:“可是……船帮瞎子怎么也到了那个山洞里呢?”
黄榕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杀手说:“我是说第一个到老母教的那个船帮瞎子,他跟我被关在同一个山洞里。后面的船帮瞎子是为了救他,才到了老母教的这个地方的。这个瞎子……难道是为了救你,才被老母教的人抓起来的?还是他也是到老母教找什么东西的?”
黄榕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杀手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又问:“那你昨天傍晚到哪儿去了?这次是又有人送纸条给你了?”
黄榕说:“不是。我看到了那个人。就是我在山里看到的,老母教的人追着的那个人。我虽然没看清他的面貌,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在山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我躺下睡了一会儿觉,做了一个梦,梦到那个人来找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却找不到我。我很急,真的就急醒了,我下床,从宾馆里出来,就真的看到了那个人,你说这怪不怪?不过这个人没看我,还是像在山里那样,匆匆从我面前经过,我差点就喊他了!我跟在他后面,跟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天黑,出了县城,我正准备要喊他的时候,他没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要是我早早喊住他就好了。”
杀手吓了一跳,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敢喊他?”
黄榕摆摆手,很后悔的样子:“最起码我能问问他是什么人?这个黎川……我觉得跟我们先祖肯定有关系。”
杀手咧嘴一笑,说:“废话。你们先祖就是黎川人,他能没关系吗?不过……你要找的紫铜匣子,现在在哪里,还不好说。”
黄榕说:“我来中国,不只是想找到紫铜匣子,我还想找到先祖最终的下落呢。”
杀手说:“你说你们黄家,自从清末就一直派人到中国寻找你们先祖和紫铜匣子的下落,派了这么多人,就没一个回去过?”
黄榕黯然摇头:“没有。都没回去。黄家总共派了六位先辈来中国,只有一位捎了一封信回去,其余的都下落不明。黄家没人愿意来中国了,我有一个哥哥,他也不愿意来。我父母觉得也得留下一个男的给黄家传宗接代,就把我派来了。”
杀手惊愕:“你……父母,也太狠了。”
黄榕笑了笑,说:“终究得有人来,我哥哥武功还不如我,人也太老实,他来我还不放心呢。”
杀手看着黄榕,摇了摇头,苦笑:“你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8.背影太像
李师刚起床后,三人一起吃了早饭。杀手和李师刚的手机都让老母教的人给没收了,杀手跟黄榕借了钱,两人每人买了一部便宜手机,办了电话卡。
杀手试着给黄七打电话,竟然打通了。
杀手惊愕不已:“黄大哥,你是怎么从那个山洞逃出来的?”
黄七依旧不冷不热的口气:“沾了那些瞎子的光。你们现在怎么样?黄榕跟你们在一起吗?”
杀手说:“我们都出来了,住在黎川县城。黄大哥,您告诉我们地址,我们去找您。”
黄七说:“那就好。我没在黎川,等你们回到洛阳再来找我吧。”
杀手听黄七不想说下去的样子,忙说:“黄大哥,您别忙挂电话。您没在黎川,我和李师刚的背包还在您那儿呢,我们怎么去取啊。”
黄七说:“这样,你把你住的宾馆的名字和地址发短信给我,我让人把背包送过去。”
杀手说:“好。黄大哥,我还有事想问您呢……”
黄七打断杀手的话,说:“等回来再说吧,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杀手挂了电话,对着电话恨恨地说:“妈的,用人往前不用往后!”
骂完后,杀手还是下去问老板要了宾馆的详细地址,给黄七发了过去。
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打电话给他,让他到宾馆门口取东西。杀手和李师刚下去,把两人的背包背了上来。
黄榕这才问杀手,他们怎么到这黎川来了。
杀手想了想,觉得应该把他们跟唐国军来此地找黄家人的事儿跟黄榕说一说,就竹筒倒豆子,把经过跟黄榕详细说了一遍。黄榕听完坐不住了,非要杀手带着她去山上找他们黄家人。杀手和李师刚商量了一下,觉得反正待着也没事儿,就带着黄榕,坐车去了那个小镇。
到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杀手等三人依旧在他们住过的那个小旅馆住下,简单吃了点晚饭,三人在小镇上溜达。
李师刚说起他当年跟着唐国军闯江湖的经历,杀手想起唐国军,拿出手机,给唐国军打电话,唐国军的电话却还是关机。
杀手不由得感叹:“唐大哥也不是当年的唐大哥了。当年他对我们兄弟那么好,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
李师刚说:“唐大哥大概是有苦衷吧。为那个木雕和尚,他得罪了船帮瞎子和顺脚僧,不得不四处躲藏。”
黄榕哼了一声,说:“我第一次认识唐国军,觉得他这人还挺仗义,没想到他这么有心机,还跑到江西来找我们黄家人,这人……不够意思。”
杀手说:“唐大哥是好人,以前我们一起出去,对我和李大哥都不错。这次来找你们黄家人……也不能就说明他是坏人,他不过是来调查一下。”
杀手边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分辨有点勉强。
黄榕有些不耐烦,说:“行了,别说了。我看你们两个,就是两个大傻瓜。他要真是个好人,到江西来,叫着我一起来不就得了?他不让我来,自己来找我们黄家后人,不是为了我们黄家的宝贝还能是为了什么?”
杀手声音微弱,却继续分辩说:“这个黄家人是不是有你们家宝贝的线索,还没法说呢。”
黄榕气得踹了杀手一脚,恼怒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呢!没法说就是不知道我们黄家的人是否拿到了我们黄家的紫铜匣子,这万一是黄家人拿到了呢?或者说唐国军觉得我们黄家人拿到了呢?你告诉我,唐国军如果觉得这黄家人跟这个宝藏毫无关系,他闲疯了来这里找我们黄家人啊!”
杀手没话说了。黄榕气呼呼一个人在前面走,杀手和李师刚在后面跟着。
黄榕大概也没心情跟他们逛街了,走了一会儿,突然折回头,朝后走去。
杀手和李师刚愣了愣,也转身,跟着黄榕朝后走。
两人刚转过身,看到在黄榕的前方约一百米远的地方,有个黑影陡然转身,也朝前走。
黄榕喊了一声:“你是谁?你别走!”
前面的黑影显然是听到了黄榕的喊叫,加快了速度,顺着大街走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一条小胡同。
黄榕拔腿便追。杀手和李师刚也跟着追了上来。
小镇街上有几盏稀疏的街灯,胡同漆黑如墨。他们看不到前面的黄榕,也看不到那个黑影,只能听到前面的脚步声,杀手怕撞到黄榕身上,也不敢加速。
跑了一会儿,适应了这黑暗,杀手能看到依稀黄榕的影子了,脚下加速,追了上来。
黄榕对他说:“快……快点……就他……”
因为奔跑,黄榕没说清楚这个“就他”到底是谁,不过杀手心里明白,这人,应该就是黄榕在山上看到,在县城宾馆门口看的那个影子。可是……他怎么又到这个小镇上来了呢?这人到底是谁?
杀手心中疑惑,加快速度,猛追不舍。没想到,前面那人速度更快,他带着杀手他们从胡同跑出来,一直朝着小镇外的大山上跑去,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杀手停下,看着茫茫山野,不知所措。黄榕和李师刚追上来,黄榕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问:“人呢……人呢……你怎么不追了?”
杀手指着茫茫黑夜,说:“朝前跑了……我追到这儿,就看不到了。妈的……这人肯定是狗变的,跑得太他妈快了。”
黄榕焦急地乱转圈:“这人肯定是找我的……说不定就是我们黄家人……这怎么办啊?!人都没影了。”
李师刚安慰她说:“这人既然能从黎川跟到这里,那他想找你,肯定会找到你。如果他真是你们黄家人,那他也肯定会去找你。现在他不想见你,应该是还不到见你的时候。”
黄榕哭唧唧的:“他不想见我……那他跟着我干什么?”
杀手说:“没人知道他跟着你干什么,但是我知道,这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想见你,也是有原因的。等着吧,时机成熟,他肯定会去找你。”
黄榕说:“那……杀手大哥,我们明天到山里找他,是不是就能见到他啊?”
杀手想了想,说:“这个……不好说。不过我想……应该差不多吧。”
9.破落的古庙
第二天一早,三人直奔老马的菜地。
从柏油路拐到砂土路,走了一会儿,砂土路太窄,两边的杂树刮得车嘎嘎直响,司机下车看了看,不往前走了,说这路是纯粹的山路,汽车进不去。
杀手等三人无奈,只得下车步行。
前些日子坐车进来的时候,觉得这段山路不长,现在用脚量着走,三人都有种遥遥没有尽头的感觉。
这是个阴冷的早晨,天空呈铅灰色,整个天空犹如一口倒扣的大铁锅,把他们三个以及树林和前面的小路,都扣在了大铁锅下。他们现在看不到远处的山,看不到汽车,看不到公路,他们所能看到的,除了一小块天空,就只剩下两边的树林和前面的小路了。
这阴森的气氛让三人都有些害怕。黄榕朝后看了看,说:“这地方让人觉得怪怪的。”
杀手朝她笑了笑,带头在前面走。
黄榕第一次来这儿,不知道。他和李师刚自然都清楚,这条小路,是那个老马天天都要走的小路。他每天推着装着各种蔬菜的小推车,到小镇上卖,然后推着小推车回来。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老人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世代相交的黄姓好朋友,这条小路,就是他们与外面世界相接的一个通道。现在这个老人死了,唯一在这条通道上活动的生命没有了,这个通道不阴气森森才怪呢。
杀手和李师刚都是进过古墓见过古尸的人,但是走在这条小路上,还是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感觉异常灵敏的杀手,还觉得好像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那跟着他们的只能是人了。
可是,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个跟踪呢?难道还是那个跟踪黄榕的神秘人?
杀手转身看了看一脸肃穆的黄榕,没把这事儿告诉她。这个女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已经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不能再在她心里加什么事儿了。
黄榕却好像也觉察出了什么,问他:“杀手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杀手说:“没有啊。一条小路,清清楚楚的,这里能发现什么?”
黄榕嘟哝:“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李师刚抬头看了看天,说:“我觉得这路好像通往阴间的路。”
杀手说:“李大哥,这地方本来就阴气森森的,咱别瞎说了行不?”
李师刚笑了笑,三人不说话了,杀手走在前面,带着两人,匆匆赶路。
终于看到了老马那间小小的茅屋。
杀手看着茅屋,茅屋蹲在小路尽头,也好像在看着他。几天不见,茅屋好像更加矮小了,却满腹机密的样子。
三人走到小屋前。
黄榕被陡然出现的大片菜地所惊愕:“这也太牛了,谁能在这儿弄出这么大一块菜地啊。”
杀手看着茅屋,努力想把它看透,看明白,他总觉得这个小屋子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个秘密,却想不出来,这里还能隐藏着什么。茅屋的主人死了,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黄家人,失去了茅屋主人的帮助,或者过着更加贫困的生活,或者已经远走他乡了,这个小茅屋会日益破旧,直至倒塌。
杀手围着小茅屋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带着两人朝山里走。
因为顾忌山谷有机关,杀手带着两人直接爬山。
老马死去的那个上午,杀手发现这个山的半坡上,有人朝着老马的茅屋方向跪拜磕头,杀手觉得藏在山上的这个人,应该常在这山坡上行走。杀手就带着两个人,朝着这山上爬。
山不高,却颇陡。三人披荆斩棘,迂回而上,累得气喘吁吁,终于爬上了这个小山顶。
李师刚和黄榕坐在大石头上歇息,杀手找了一处视野比较开阔的地方,朝山下看。他发现朝着山下东南角的方向,似乎隐隐有人走过的踪迹。
杀手回到李师刚和黄榕坐着的地方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就带着两人,朝着那条隐隐的小路走去。
走到近前,三人仔细看,发现这儿的藤蔓很多被人扯断了,隐隐有一个长长的通路。
三人顺着通路朝前走,一直走到山脚下,进入山谷,通路隐隐约约在山谷中蜿蜒而去。
此时,天已经由阴转晴,太阳已经稳稳当当照在了头顶。杀手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不敢耽误时间,边走路边吃了几根火腿肠,喝了点儿水,继续顺着这隐隐约约的通路朝前走。两点多的时候,这条通路到了一个山脚下,竟然消失了。
他们的面前,是一座荒芜的小山,山脚都是石头和乱草。三人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看到在山脚的右侧有一条隐隐的上山的小路。大概是从这边走路的人,特意不让人看出小路的痕迹,所以小路依稀难辨。
三人顺着小路朝山上爬。爬了一会儿,小路有些清晰了,三人大受鼓舞。又爬了一会儿,当他们终于看到一堵矮矮的山墙时,三人兴奋了。黄榕似乎疲惫尽消,跑在了两人的前面,朝着那山墙跑去。
杀手怕她有闪失,也加快了步子。
三人跑到山墙下,顺着隐隐的小路转过山墙,一个塌陷的小庙呈现在三人的面前。
顺着没有山门的门洞进去,三人站到了小庙的院子里。三间小庙塌陷了两间半。剩下半间,被人用木头支着,上面搭了一块破旧的塑料布,勉强没有倒下。
黄榕从地上捡起一块掉落的青瓦。古代的筒形小瓦,轻巧,在太阳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芒。
杀手走过来,看了看黄榕,又看了看还剩下四分之一扇木门的破烂小庙,摇了摇头,说:“没戏。”
黄榕把青瓦扔了,朝着小庙走过去。杀手和李师刚跟在她的后面。
不成形状的一截木门,杀手轻轻一推,木门就倒了下去。半间小庙里的一切,就都呈现在了三人的面前。让三人没有想到的是,庙里竟然还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塑像。
塑像金漆掉落,但是看得出来,此塑像是一个武将。武将稳稳地坐着,依然英气逼人,器宇轩昂。
塑像的前面,还有一个方形小香炉。香炉里有香灰,杀手拈起香灰闻了闻,对两人说:“这香灰不超过一个月。”
李师刚惊讶:“还有人到这里上香?没听说这里有座庙啊。”
杀手瞪了一眼李师刚:“咱才来几天?谁能特意跑到咱面前,告诉咱这儿有庙吗?”
黄榕说:“看这样子,也没太多人知道这个地方。或者说……没几个人到这里上香。”
杀手想了一想,说:“这种地方……或许只有老马知道吧,弄不好这香也是他上的呢。”
李师刚在破庙的外墙上,发现了不少孔洞。杀手过来看了看,说:“子弹打的。当年日本鬼子和老马的爹,就是那个国民党的营长,在这山里干过几次仗,弄不好这是日本鬼子的子弹打的呢。”
李师刚骂道:“狗日的小鬼子,好好的庙给打成这样。”
黄榕说:“塌成这样,跟小日本没什么关系。都是咱中国人不知道保护古迹,就知道捞钱,塌了也没人管。”
杀手笑了笑,说:“别咱咱咱的,你现在已经不是中国人了好不好?”
黄榕哼了一声,说:“幸亏我不是。现在的中国人越来越不讲究,你看你们的那个唐大哥,除了想钱,什么都不管了。”
李师刚说:“唐大哥是个好人。现在谁不想钱?想钱的时候能讲点义气,就算是好人了。”
杀手转身,看了看塑像,对李师刚和黄榕说:“别说没用的了,既然来了,咱三个给这位大仙鞠个躬吧。”
黄榕拧着眉头说:“这塑像不是如来佛也不是菩萨金刚,会是谁呢?”
杀手刚要说话,突然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三人一惊,也顾不得鞠躬了,杀手和李师刚拔出刀子,跑出院子,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上去。
三人循着声音,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断裂的树枝,更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三人下来,又来到小庙前,在小庙周围寻找线索。
李师刚发现小庙的砖墙上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图案,喊杀手过来看。杀手跑过来,看了看这些乱七八糟好像茶杯、筷子一类的东西,说:“乱画的,想吃的喝的想疯了。”
黄榕走过来,问:“什么东西?”
李师刚说:“墙上画了些酒杯。杀手大哥说是什么人想吃的想喝的乱画的。”
黄榕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她蹲下,捡了一块石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画线分开,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掏出手机,把画面仔细拍下,站起来的时候,黄榕两眼放光,对两人说:“真是我们黄家的人留下的!”
10.山洞凶案
杀手惊愕地看着黄榕:“什么?你们黄家的人留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是你们黄家的人画的?我也没看到写个‘黄’字啊。”
黄榕转圈看着茫茫群山,激动地说:“真是没想到!我们黄家人竟然还活着,竟然就在这里,爸爸啊,要是您知道咱黄家还有人在中国,您得多高兴啊。”
李师刚更惊讶,说:“黄榕,不是我扫你的兴,这不大可能啊。你们黄家上次派人到中国来,不是抗日战争时期吗?就算是四十年代,你们黄家的这个人当时二十岁,那他现在也九十多了,就算他活着……恐怕也不能动弹了,况且,有多少人能活到九十岁?如果他四十岁,现在都一百一十多岁了……这东西就算真的是你们黄家的人画的,恐怕……人也不在了。”
李师刚的话颇有道理,黄榕马上有些蔫巴。杀手安慰她说:“别听李大哥的,他这个人一根筋。万一当年你们黄家的人在这里找了个老婆,有后代了呢?”
李师刚说:“那也得六七十岁了。”
杀手有些恼怒:“你怎么净泼凉水呢?万一人家的后人也有老婆呢?”
李师刚笑了笑,不说话了。
黄榕说:“杀手大哥说得对,我们黄家人适应力可强了呢。”
李师刚问:“黄榕,那你们黄家人留下的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呢?”
黄榕说:“这是我们黄家独有的联络暗号。是……告诉来人怎么去找他。”
杀手说:“那还等什么?快走呗!都半下午了,再不走就太晚了。”
黄榕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两人,说:“可是……我们黄家有规矩,看到黄家人留的这种暗语,按照暗语找人,不能有外人在场。”
杀手摇头,说:“这个时候,你还讲究这些?现在这儿是不是你们黄家人都难说呢。”
李师刚说:“黄榕,我们陪你一起去,等看到了人,或者有人住的地方,我们就躲起来,暗中保护你,怎么样?”
黄榕点头,说:“行,那咱就走吧。”
黄榕按照黄家暗语的指示,朝着庙后的山上爬了一段,看到了一段陡峭的山坡。在山坡裸露的岩石上,找到了暗语,又顺着山坡走了一段,绕到山后,继续朝山上爬。
黄榕找到了黄家人留下的印记,精神抖擞,脚下更加有了力气。黄榕的脚力本来就不错,速度一加快,杀手和李师刚在后面跟着就很有些费力了。
黄榕带着他们走的这段路,其实一点路的痕迹都没有。忽缓忽陡的山坡,漫天的树林和灌木,他们的行走非常艰难。
最让两人苦恼的是,这山上有一种小灌木,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爬坡或者下坡的时候,需要借力,抓住了这种小灌木,愤怒的小灌木会扎你一手的刺。
杀手最先被扎。他把此事告诉了李师刚,李师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抓了两次,弄了一手的伤。
黄榕带着他们绕到山后,顺着山后,又绕到山的西侧,朝上爬了好长时间。
黄榕不断寻找那些越来越隐蔽的暗语矫正路线。到达山洞附近后,却找不到洞口。三人在附近转了好长时间,才发现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洞口低矮,人要低头弯腰才能进去。洞口用一个木栅栏门挡着,显示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杀手和李师刚躲到山洞不远处的树林里。看着黄榕走到山洞前,喊了几声,然后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杀手和李师刚瞪大眼睛,竭力透过树林盯着洞口。
突然,从洞口传来黄榕的惨叫。两人从树林里蹿出,朝着山洞就扑了过去。
杀手握着短刀,一马当先,冲进山洞里。
山洞里光线昏暗。因为进来的太急,他没有看清山洞里面的形势,差点撞在黄榕身上。
杀手勉强稳住身体,看到黄榕无恙,心里略微放心。他问呆站着的黄榕:“怎么了?你喊啥啊?”
黄榕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缓缓蹲下。杀手朝地下看,看到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杀手也蹲下,这才看清,地上躺着一个人。此人仰着脸,脖子被人切开了,血还没完全凝固,显然死了不久。
此人瘦削,穿着破烂,山民打扮,那样子,跟黄榕描述的跟踪她的人很像。
黄榕伸出手,摸着此人乱糟糟的头发,眼圈红了。
杀手看了看这个简陋之极的“家”。这个“家”里,最显眼的家具,就是支在山洞中间的一口锅。锅灶用石头简单垒成,没有烟囱。杀手能够想象到,烧饭的时候,这个山洞里应该都是黑烟。山洞尽头,恍惚是一张简单用木头搭成的床。床上,有黑糊糊的一团东西,大概就是被褥了。
杀手握着短刀,正待仔细搜查一下山洞,突然听到在洞口警戒的李师刚喊:“有人!”
杀手从地上拽起正在流泪的黄榕,两人冲出山洞。
李师刚已经从洞口一侧朝山上爬,杀手和黄榕紧紧跟在后面。
大概觉得这个人就是凶手,急于报仇的黄榕发疯一般手脚并用,一会儿就超过了李师刚,冲在了前面。
杀手和李师刚害怕黄榕有失,也加快速度,朝上爬。
这段山坡很长,爬了一会儿,三人都是筋疲力尽,也没找到人。杀手气喘吁吁地问李师刚:“那个人是朝着这个方向跑了?”
李师刚茫然四顾,说:“不知道。在洞口的时候,我看到他朝山上跑了,谁知道是不是一直朝着山上爬?”
杀手对黄榕说:“黄榕,咱不能一直朝上爬。这个人如果真是杀人犯,那他肯定不是一直在这山里住着,杀了人后,必定要朝后跑。李大哥看到他朝山上爬,他应该是有意误导我们,朝上爬了一段之后,趁我们没注意,找路下山了。天就要黑了,山上没人也没吃住的地方,他朝山上爬有什么用?”
黄榕报仇心切,头脑混乱,她看着杀手:“杀手大哥,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混蛋?”
杀手叹口气,说:“黄榕……你听我说,你朝四周看看,到处都是山和树林,他随便跑个地方一躲,咱就很难找到他。别说他是一个人,咱就三个,当年那个马营长带着几百人藏在山里,日本鬼子找了多年,也没把他们全部杀光。你说……”
黄榕悲愤:“你的意思,咱找不到就不用找了?”
杀手想拍拍黄榕的肩,被黄榕一扭身躲了过去。杀手尴尬地笑笑,说:“黄榕,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么说吧,你也经历了不少的事儿,你理智点儿说,咱三个今天能找到这个人吗?”
黄榕赌气地说:“今天找不到明天,明天找不到后天!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畜生!”
杀手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现在天不早了,咱得先下山了。今晚回去休息一下,吃饱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有精力来找人啊。”
李师刚疑惑:“明天来找人?人家杀完人了,还能一直待在这儿,等着咱来找?”
杀手点头,说:“李大哥说得对。这个人杀完人了,肯定不会一直待在这里,所以,咱还是先回去分析一下,找船帮瞎子或者黄大哥他们帮帮忙,才可能找到凶手。黄榕,咱得动脑子,不能感情用事。”
黄榕绝望地闭上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杀手和李师刚在周围转着搜查了一会儿,黄榕也调整好情绪,站了起来。
三人下山,来到洞口。
黄榕突然又想报警,被杀手拦住了。杀手说:“先不说报警能不能抓到人,只要一报警,那咱三个首先就要被调查。先不说你,我和李大哥两个原先干的那点儿事,被查出来,我们就得先被抓进去。如果你把你来中国的原因跟他们说了,那他们首先就得控制你,别说调查案子,弄不好你连自由都没了。”
黄榕又没有主意了:“那怎么办?”
杀手说:“咱得先把这个人埋了。埋到哪里,做个记号,万一等你查清楚了,或者你们黄家人从墨西哥来了,也好来悼念。江湖的事儿江湖了,沾上政府,麻烦就多了。”
黄榕看了看李师刚。李师刚点头,说:“杀手说得对,咱只能这么办了。”
杀手从山洞里找了一把铁锹,和李师刚两人在树林里挖坑。黄榕趁着还有些光线,在山洞里搜索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和线索。最后,她用铺盖把人卷了,李师刚和杀手把坑挖好,把人抬出去埋了。
杀手把旁边的一棵略大些的树,砍了皮,做了标记,黄榕对着坟头跪下,突然号哭了起来。两人有些惊愕。但是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黄榕只是哭了三声,竟然就戛然而止,朝着坟头磕了四个头,三人一起匆匆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