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很想回去,不甘心做一个逃兵。
就在我想着的时候,身下猛地一顿,柳真痛呼一声,蛇身回缩,跌落在地。
“雄黄!”柳真捂着腹部难受道,“芃芃,你先走。”
我上前拨开柳真的上衣,就看到她腹部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里面夹杂着一股土黄色的粉末。
我想都没想,低头便将嘴覆了上去,一口一口的将沾了雄黄的血吸出来,柳真一个劲的推我,我依然我行我素。
吸了十几口,柳真终于缓了过来,我却开始有些头晕脑胀的,柳真嗔怪道:“你怎么这么虎?”
我笑了笑,极力稳住身体,眼前开始发花,尾椎骨的位置总觉得有些痒痒的:“我,我这是晕血了吗?看你们都是重影呢。”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的去挠尾椎骨,摸到尾椎骨那一处微微凸起,又迅速缩回了手,生怕这个难堪的秘密被她们察觉。
柳真皱起了眉头,紧张的检查我的身体状况,我就是晕,别的都还好,她重新爬起来想带我走,这个时候,一群蒙面人忽然出现,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个香囊,香囊里面散发着一股怪味,一闻,我和柳真都晕乎乎的。
我知道大事不好了,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的香囊里面肯定含有雄黄的成分,这就说明这撮人本来就是冲着狐仙堂和柳仙堂来的,目标是谁说不清,我感觉他们应该是广撒网,能捉一个是一个。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柳真晕就算了,我怎么也跟着晕上了。
我狠狠的捏了一把大腿保持清醒,召唤出鬼宠和梧桐精,两个小家伙一出来,顿时打成了一片。
新月虽然开了灵智,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格斗能力,我扶着柳真,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柳真姐,你还能撑住吗?”
“能,我一定要把你们带出去。”柳真挣扎着爬起来,我将新月推过去,“柳真姐,我在这边耗住他们,你带着新月走,一定将新月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她对我很重要,不能出事。”
“不,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柳真已经幻化成大白蛇的样子,幻化成人形的时候,看着伤口不大,这一变成蛇,那伤口触目惊心。
我看着很心疼,不能让柳真再待在这里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天罗地网在等着我们。
我将新月抱上蛇身,交代道:“新月你出去之后赶紧回苗疆,堂姐会尽快去找你的。”
柳真看我坚决不肯走,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一甩蛇尾,直朝着那一群蒙面人扫去:“我就不信了,我这么高的修为,就走不出蛇怕雄黄这个怪圈了。”
蛇尾所到之处,带起一股腥风,树木拦腰折断,那些蒙面人瞬间被扫的七零八落。
柳真畅快的大笑起来:“我就说嘛,我堂堂蛇族圣女,还弄不过这些个小罗罗,我……啊!”
我只感觉到眼前一亮,紧接着,几十根银针刹那间没入蛇尾,蛇尾不停的痉挛起来,鲜血渐渐地染上了黑!
这些人的确是做足了准备来的,我一把将新月推开,凝起内力便冲了上去,鬼宠和梧桐精默契的后退,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对外扫荡。
但是我们这边一打,明显弄出了动静,没一会儿又围过来一群人,这群人跟蒙面人不是一伙的,三五人一团,直接冲着柳真去了。
柳真的蛇尾已经开始麻木,只能幻化成人头蛇身的状态,一手夹着新月,张开嘴,蛇液喷薄而出,朝着那些人喷了出去。
深绿色的蛇液喷溅出去,沾染到的地方草木尽枯,蛇液并不是无穷无尽的,这是蛇身体里自己产出来的护身之物,如果不是到了紧要关头,柳真也不会如此牺牲蛇液。
上次柳家村出事,柳金花就说,千年蛇液多么多么珍贵,一般人根本弄不到,而今天,柳真真的是下血本了。
本来硬拼,咱们也还不怕,可是打了几十个回合之后,柳真扫平了后来的袭击者,跟我们并肩作战。
那群蒙面人不停的后退,动作特别快,耳边全是沙沙的声音,我们一直跟在后面追。
柳真受了重伤,加上雄黄的影响,战斗力影响很大,而我只是感觉到晕,但是打起来之后,整个人精神集中,倒是缓解了一些。
蒙面人退了有十几米之后,忽然腾空飞起,我们紧追不舍,就在他们腾空的那一刻,我浑身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柳真姐,退后!”
柳真已经杀红了眼,一时半会根本停不下来,就在我叫完没多久,她身下一塌,我用力拽住她的蛇尾。
梧桐精反应很迅速,两只小手伸出无数的枝条,一下子捆住了柳真的头,硬生生的将她上半截身体凭空拽了起来。
地上轰隆隆的塌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又长又深的陷阱,跟我上次在山上落进的陷阱一模一样。
我长舒一口气,如果刚才我没发现异样的话,现在我们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柳真已经撤了回来,后怕不已,两眼猩红,看着陷阱对面那一群没有得逞的蒙面人,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撕了他们。
“山上树林不能去,里面应该早已经被他们设了天罗地网,咱们只能回去,从侧面下去。”我分析道。
柳真沉吟一声:“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那边现在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我又伤成了这样,芃芃,我怕是保不了你们了,你带着你堂妹撤,我给你打掩护,你只管跑,别回头。”
我苦笑一声:“柳真姐,我是那种会丢下自己的战友自己逃生的人吗?前后路都不好走,但是至少,后方还有我们的朋友不是?”
“你的意思是回去白仙堂?”柳真有些犹豫,“我只怕会被围堵,一锅端了。”
那些蒙面人只是先头军,目的有两点,一,剿灭我们;二,剿灭不掉,将我们吸引上山再剿灭。
山上树林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爪牙,我们退,只会将那一部分的兵力给引去白仙堂那边,到时候可不是火上浇油。
我忽然有点想笑:“看来咱们别无选择了。”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只能守在这里严防死守了。
“那就拼呗,谁怕谁是王八蛋!”柳真咬着牙说道。
蒙面人重新杀了回来,这一次攻势要比之前猛,知道引不走我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弄啊!
更可怕的是,其中有一个蒙面人暗搓搓的往天上发射了什么,我只看到了一个红点,想要阻拦已经晚了,我知道那肯定是一种信号弹之类的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没一会儿,一大片蒙面人迅速赶来,其中十几人手里面握着弩,朝着我们扫射。
扫射出来的全是涂着不明物质的银针,柳真为了保住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将我们紧紧的圈在了中间,挡住了所有的银针。
当时我搂着新月,将她箍在怀里,心疼柳真的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梧桐精和鬼宠在厮杀,柳真在拼命,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得留住最后一口气将新月送出去!
就在我感觉快要绝望了的时候,一股强劲的阴风冷不丁的刮起,紧接着,毛茸茸的黑色尾巴一扫而过,将我一下子从蛇身里面拔出,箍进了怀里,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胡其琛你终于来了!”我小声的说道。
胡其琛听没听到我不知道,抬眼望去,到处都是黑色的狐尾,不断的扭动、纠缠,我被他带着上蹿下跳,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以及厮杀的惨叫声。
直到一道闪电毫无征兆的在天边亮起,林中的迷雾瞬间散去,一道金光打了下来。
战斗戛然而止,所有蒙面人瞬间消失不见。
胡其琛抱着我跪了下去,等跪下去之后,我才发现旁边所有人也都是跪着的,不由的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光笼罩了整片山林,祥和的就如刚才所有的战斗都是一场梦一般,随后,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狐女惜文,善良端庄,千年苦修,功德圆满,擢升天庭,造福于民……”
当时我真的被震惊到了,这难道是册封白惜文为上方仙了?
不应该啊,论资质、论能力、论积攒功德,哪一样也轮不到白惜文做上方仙吧?
好不容易等册封檄文念完,金光慢慢退去,所有人却都没反应过来,全都跪着。
最先出声的是满身银针的柳真,她不服气道:“擢升天庭,惜文资质够吗?”
一边,扶着同样身受重伤的白惜文的白三娘立刻洋洋得意的回怼:“天庭看中了我姐姐,我姐姐就是比谁都强,不会错的。”
白惜文伸手捂她的嘴,训斥道:“三娘,你收点性子。”
我也不解道:“惜文这是晋升为上方仙了吗?”
“不是,这只是擢升天庭,上了天庭之后,还会经受很多的考验,修炼很长时间才能晋升为上方仙,这都要看自己的造化,一个不慎被重新打入凡间渡劫也不是不可能,这是晋升上方仙的必经之路。”胡其琛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但是不管怎样,白惜文的确是走到了最前头。
“惜文,可喜可贺啊,渡劫成功之日被擢升天庭,双喜临门,二叔的贺礼来迟了。”我们正说着,山林间忽然出现了一袭白色的身影,鹤发童颜,手里面捧着礼物,慢慢的走了过来。
柳真顿时哼哼了起来,柳文亭也不高兴道:“二叔,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出现,还要征得你的同意?”转而又看到柳真身上的银针,啧啧摇头,“看这扎的跟刺猬似的,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
柳真眉毛都要被气炸起来了,那二叔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药瓶子,递给柳爷:“拔了银针好好帮她抹一抹,别留下后遗症。”
说完,便将礼物递给白惜文:“惜文啊,天庭看在往日你母亲的薄面上,待你还算不薄,幸得你在渡劫之前放下了心中执念,情劫已度,否则,你这千年大劫不会这么幸运,这也是你的造化,三日后天庭会来人接你,这三日好好打点自己的事情,这一去苦海无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二叔。”白惜文接下礼物,冲二叔微微一笑。
二叔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叔相信惜文是要比我们家真儿强的,不会半路当逃兵,二叔在天庭等你。”
说完,飘悠悠的离开了。
“哼,偏心,二叔偏心,嘶,好痛。”柳真一边忍着痛一边抱怨着。
柳爷将她抱起,说道:“惜文,恭喜你了,我得尽快带柳真姐回去疗伤,你们各自珍重。”
说完,柳仙堂一群离开了。
白惜文半坐在地上,靠着白三娘,叹了一口气,白三娘立刻劝道:“姐,你叹什么气啊,能够擢升天庭,是我们每一个修炼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你这么年轻就能擢升,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趁这三天好好养伤,别带着伤去天庭。”
白惜文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三娘,你先回去吧,我有话想单独跟琛哥和芃芃说。”
白三娘睨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这个时候吴锦言也赶了过来,被我们堂口的人先带了回去。
白惜文走过来,笑着抱了抱我:“芃芃,这次你该相信我真的斩断情丝了吧?”
上方仙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天庭接纳了白惜文,就说明她真的是放下了,这让我更舍不得她:“惜文,你上了天庭好好修炼,等成了上方仙咱们又能见面了。”
“嗯,我会努力的。”白惜文紧紧的抱着我说道,“这一次,琛哥真的要全权拜托你好好照顾了,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喃喃道:“谢谢。”
白惜文抱着我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看向胡其琛,眼神温柔缱绻:“琛哥,三日后我不想任何人送,二叔会来接我,有些事情我得提前交代,我……也只能交代给你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
胡其琛点头:“你说吧,能帮的我绝不推辞。”
“今天的场面你也看到了,要不是天劫恰巧到来,他们是准备趁机弄死我的,天劫一到,各路小妖小怪全数撤离,后续他们却还布了这么大一张网准备将咱们一网打尽,经过这一场变数之后,真正的动乱就要来临了,白仙堂风雨飘摇之际,我又得离开,这么大一个堂口,我只能交给你。”白惜文坚定道。
胡其琛立刻摆手:“不行,别的我都能答应你,这一点我做不到。”
“琛哥,那你要我交给谁呢?”白惜文有些忧伤,“这三天我会清剿白仙堂内部,包括老二在内的所有不安分子,但是我不可能将老二弄死,三娘的修为以及性格还没得到磨炼,不堪大任,难道你真的想让白仙堂一败涂地吗?”
胡其琛没说话,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这些纷纷扰扰,要不然咱们狐仙堂也不会到现在就这么几个人。
但是白惜文的请求,并不过分,白惜文叹了口气,从怀里面拿出一块琥珀色的令牌来,递给胡其琛:“琛哥,这就是我们白仙堂的行兵令了,白仙堂自古以来,认行兵令不认堂主,我会宣布让三娘帮我打理白仙堂,你从旁帮衬着即可,等三娘能够独当一面之时,你把行兵令再给她,行吗?”
白惜文算是已经退了一步,胡其琛接过令牌:“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惜文,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让白仙堂流入坏人手中的。”
白惜文终于笑了:“我就知道琛哥是好人,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也得回去处理堂口事宜了。”
“真的不需要我们陪你?”我很担心白惜文被刁难。
白惜文摇头:“如今我都要擢升天庭了,谁还敢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等我修炼归来,整个白仙一族还得仰仗我的声名发扬光大呢,放心吧,你们快回去忙你们的事情去。”
胡其琛拉着我的手离开,我一步三回头,就看着白惜文保持着微笑慢慢的朝我们挥手,那场景,很多年之后我也无法忘怀,看着看着,眼泪便直往下淌。
等到回到芙蓉园,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好了,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擢升天庭,是去历练,她资质那么好,说不定过个三五年的就晋升上方仙了,到时候咱们有事还得仰仗她帮忙,接触的时间长着呢。”胡其琛一边帮我抹眼泪,一边说道。
我一愣:“不是说困难重重,修炼不易吗?”
“再不易能有咱们刚开始在山林之中,还没修炼成人形的时候不易?再说了,天庭选人又不是过家家,几千年选一个,还是个废物,他们眼睛都是瘸的吗?你是替古人担心了。”胡其琛没好气道。
我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心情好受了一点,但是转而又想到了柳真满身的银针,心又揪了起来:“你带我回芙蓉园做什么,我要去陪着柳真姐。”
“柳真自会有人帮着料理,你去能帮什么忙?自己身上没有伤?”胡其琛说着便来脱我衣服。
他不说,我还感觉不到疼,但是他这么一说,我整个人都开始矫情起来了,浑身到处都疼,也有一两根银针戳在我身上,本来祝寿,我穿了一身粉色的套装,现在上面满是泥土和血迹,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胡其琛便抱着我去浴室冲澡,我搂着他脖子嘀咕道:“今天也不知道对方身上香囊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料,我闻了头晕脑胀的,差点跟柳真姐碰了超级雄黄一样的反应。”
“你还有害怕的气体?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胡其琛也是奇怪。
我耸耸肩:“我印象中好像没有对什么气体过敏过,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你说对方是不是神了,竟然了解的那么清楚。”
胡其琛不置可否:“可能跟香囊无关。”
我左思右想想不通,那时候胡其琛已经在给我打沐浴露了,抹着抹着,他手猛地一顿:“这是什么?”
我当时便跳了起来,双手捂住尾椎骨,直摇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出去,我自己洗。”
胡其琛一把将我拉过去,掰过我的手,又捏了捏尾椎骨突出来的那块肉:“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东西。”
“那是你没注意。”我红着脸抗议道。
“不可能,我在你后面弄过多少次,我眼睛又没毛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你给我老实说说,什么时候有的?”胡其琛满脸凝重道。
我胡乱的冲了冲身体,裹起浴巾往外跑,没走几步便被他按在墙上:“什么时候长了这玩意?我记得碰过你这个位置的,只有徐福,是不是他技术不到家,刺青留下后遗症了?”
“应该不关刺青的事情,是我伤口自己长秃噜了不行啊!”我没好气道,“好了,你别靠我这么近,今晚你睡你房间,我睡我房间,明天一早我准备去苗疆,还得早起。”
胡其琛却强行抱着我上了他的床,抱着我裹进被子,问道:“怎么又忽然想去苗疆了?上次折腾的还不够?”
“这次是送顾瑾年过去,顺便我大哥和堂妹也一起,苗疆那边最近也不太平。”我便将自己对于炼尸人的猜测说给胡其琛听。
胡其琛一边听着,一只手搭在我腰上,大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扫过尾椎骨的凸起,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次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上路我实在不放心。”
“三天后,你真的不打算送白惜文?”我还想着如果顺利,早点赶回来送白惜文一程呢。
“有什么好送的,她是上天庭,又不是上断头台,没那么沉重。”胡其琛嘀咕着。
我满头黑线:“你这话要是被白三娘听到了,少不了又说我给你下了迷魂药。”
“咱们的事情关她屁事。”胡其琛皱眉道,“我心甘情愿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谁也没资格说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