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将夏沐濋的伤口包扎好,将毯子放在他的身上。此时的夏沐濋已经熟睡,伤病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马车行驶了一个白天在夜里才顺利到达凰城,
沐王府门口灯笼通亮,除了已经在门口等着夏沐濋归来的叶适言外,岳千烛还看到了唐路的身影。
鲁朝太子,风华卓绝,即便是在他人府上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种感觉就像是五年前的那个雪夜,绝情又带着戏谑。
岳千烛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夏沐濋身上,看着已经睡了一日毫无醒来痕迹的夏沐濋,将他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几分。
看见马车驶来停下,叶适言走下门口的台阶,端手行礼:“微臣叶适言恭迎王爷归来。”
马车里没有声音。
叶适言心里担忧。夏沐濋给秦绍星通知求救的时候,恰逢叶适言派去的文官也在,所以他也收到了夏沐濋危险的消息。可是为了稳住唐路一行人,叶适言不得不驻守在凰城,看好沐王府。
岳千烛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王爷一路舟车劳顿,不想说话见人。参政大人可退了。”
叶适言闻言道好。但是旁边的唐路却笑着说:“本太子来凰城就是来见沐王爷的,沐王爷是连本太子也不想见了?”
岳千烛皱眉,夏沐濋此时的额头滚烫,不能耽误下去,便开口说:“王爷说的很明确,不见人,不说话。唐太子若是执意想让王爷接见,怕是侮辱了唐太子殿下。”
不见人,见了唐路,唐路就不是人了!这等浅显的道理,谁都听的明白。
唐路微眯双眼,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小小的奴才给折辱了。
叶适言来到唐路面前:“唐太子。王爷劳累之时不喜见人,别说是您,就算是贵朝圣上前来也要知道我齐越黔地的规矩。”
唐路不悦。
叶适言当做看不到唐路的表情继续说:“劳烦唐太子的人让一让,您的人挡着王爷马车入府的路了。”
马车入府要走后门,唐路带来的人恰好挡在行路之上。
岳千烛在马车里补充道:“参政大人。请您一会将赵美人请来。”
叶适言心道不好,但还是平静的答应。转身说:“唐太子,臣送您回驿馆。”
唐路哼声,叶适言不拿自己当回事他无所谓,毕竟叶适言的声名远播,就没有多少人放在他的眼里。现在不仅是叶适言,连一个小小的奴才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夏沐濋自称劳累不想见人还不忘叫上女人玩乐。这可是十足的不给自己面子啊。
只是他们用力隐瞒又有什么用,唐路今日来就是来探探夏沐濋的身体情况,如此看来病的不轻。想到这里,唐路的心情还稍稍好一些。
“好。本太子就等王爷休息好了再来。”唐路让身后的人让出路,自己站在一侧。随后就被叶适言派人送回驿馆。
赵娡欢赶到房间的时候,夏沐濋正在被叶适言已经早早请来的大夫把脉。她看不到屏风后面,拉着岳千烛问问情况。
此时的屋子里不仅有赵娡欢,叶适言和刚刚从军营赶回来的陈致也在。岳千烛将夏沐濋在宫里与圣上争吵,到一路病重坎坷,再到夏沐濋的所有计谋和分析都与在场的说了。
他们有想过这次夏沐濋回来定是不如意,却没想到这些贼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
大夫从屏风后面出来。岳千烛向前迈一步想问问如何,但也就只是迈出这一步就不再上前。
“怎么样了?”赵娡欢问。
大夫说:“病情过重,好在没有伤及性命,体内的相克毒素也在慢慢好转。肩膀上的伤口处理的及时没有被感染。总体来说,风寒病症严重,需要多多注意。我去给王爷开药方,药要早抓了熬上。”
陈致说:“我随你去抓药。”
夏沐濋病重的事不能声张,陈致去偷偷抓药最为合适。
屏风后面,床上的夏沐濋终于可以好好躺好休息。
“你们都去休息吧,王爷这我来照顾。”赵娡欢说:“三两也是一路劳顿多休息些时日,参政明天还要继续与唐太子周旋,早做休息的好。”
岳千烛无法反驳,透过床帘最后看了一眼夏沐濋后便立刻夏沐濋的房间。
“钱管家。”叶适言叫住岳千烛。
“参政大人有何事?”
叶适言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岳千烛看出他的不便,说:“参政大人是想问属下,关于宫里的事是吗?”
被岳千烛猜中心思,叶适言便不再隐藏:“知道你很疲劳,所以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你。”
岳千烛摇头:“参政大人一直与唐太子交涉,肯定是想知道宫里的态度。王爷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属下虽然不如王爷知道的周全,但多少清楚一些。”
叶适言看到岳千烛这么明白自己的心思,不由的感谢她的理解感到欣慰。
“参政大人请到属下的房间里来吧。”岳千烛将叶适言请到自己的房间。
夜色正浓,考虑到岳千烛需要休息,叶适言长话短说。
“王爷是不是对追杀之人有所怀疑?”
岳千烛点头:“追杀刺客听他们主人命令。不过他们也听从三公子和小公子。”
叶适言思考。
岳千烛继续说:“王爷怀疑三公子就是唐太子,小公子应该是其他皇子。”
“唐路是三皇子出身的太子可以理解,如此推断小皇子应该鲁朝幼皇子。”叶子言一顿说:“鲁朝小皇子虽然与唐路是一母同胞。但是他自小溺水,头脑弱智,是下不了任何命令的。”
岳千烛心中一惊,心中已经定下的怀疑,有所松动。
“这个就有劳参政大人来查了。”岳千烛说。
“明日审查那些刺客,肯定能查出点什么。”
岳千烛详细叶适言和神远军审查的能力,入了神远军的手里,就没有要不到的真相。
天色已晚,叶适言不做逗留告别了岳千烛就回去了。岳千烛关上门,心里有众多疑惑,可是身体乏累,最后还是选择睡觉休息。
次日日上三竿,岳千烛才起床。起床后的她最先去了夏沐濋房间,刚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茶杯被摔的声音。
岳千烛听到声音就离开跑进房间,只见夏沐濋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鬓额碎发,在他面前是躬身的叶适言,还有跪在地上的白晨。
地上还有被扔的公文和茶盏,是刚才的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的赵娡欢向岳千烛摇头,让她不要说话。岳千烛点头,靠近门口站在一边。
夏沐濋发了很大的脾气,血丝布满双眼,也掩盖不住此时眼中的怒火。
随后夏沐濋的声音响起:“刺客来历查不到,唐路目的弄不清楚,本王是在养废物吗?嗯?”
白晨跪在地上,双手端起,即便是面对发火的夏沐濋,依旧是不卑不亢:“唐太子来黔地始料未及,卑职已经尽卑职所能对唐太子进行保护,如今唐太子夜里遭袭受伤卑职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岳千烛这次听的明白。唐路受伤了。
鲁朝太子在齐越地界受伤而且还是夏沐濋管理的黔地,由此不得不引起两国国民讨论。夏沐濋与唐路的恩怨已有多年。
夏沐濋一战成名的白石之战就是独挑唐路大军。而由州沦陷正是唐路引导,利用岳家叛国案、坑杀将士而摧毁夏沐濋。
两人斗智斗勇多年,互不让步,人尽皆知。
现在唐路在凰城驿官凌晨遭到刺客袭击受伤,夏沐濋就是最直接的凶手!
夏沐濋吼道:“你承担?你怎么承担?拿你的人头去给唐路?白晨,你平时一副聪明的样子,这件事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夏沐濋指着门口说道:“所有人知道本王昨夜而归,唐路就在王府门口。叶适言亲自派神远军送回并且守卫。刺客悄无声息进入刺杀唐路。一切就这么巧!白晨你给本王好好解释,为何这么巧?”
夏沐濋手捂胸口咳嗽两声,岳千烛看着心里着急。
赵娡欢走过去轻拍夏沐濋的后背,对着白晨说:“白大人,你还不明白吗?只是那鲁朝太子贼喊捉贼啊!”
白晨猛的抬头,一生为官正直的他怎会轻易想到鲁朝太子会使出这等卑劣手段?
叶适言随后说道:“鲁朝太子被袭,他的随行大臣最应该来找王爷讨个说法,可他们却去了你的衙门告状,这并不合乎常理。而你听到消息直接来到王府拿告状口供来找沐王爷,这正好中了唐太子的计谋。”
给外界一个是沐王爷派人行凶,正直大人来讨要说法的假象。
白晨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想快点给唐路一个说法切莫伤及无辜,可却忘了夏沐濋与唐路之间的纠葛,反而给沐王府添了麻烦。
白晨抬头道:“是卑职考虑不周,请王爷责怪。”
夏沐濋此时身心俱疲,唐路使这个伎俩是不得不逼夏沐濋现身。唐路是想看看他的手下到底伤到夏沐濋多少。
夏沐濋无语笑道:“不管凶手是谁,怎么就没杀死唐路呢!”
白晨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娡欢抢着说:“我丑话说在前面,不管你们怎么安排,赶快把厅堂那些鲁朝的特使大臣给我弄走。王爷今天万万不能见客。”
夏沐濋必须要隐藏自己受伤中毒的事实!
房间里没了动静。
一直未说话的岳千烛轻轻开了口:“或许,属下有个办法。”
众人看向岳千烛。赵娡欢手一拍,开心道:“对!三两是与王爷一起回来的,肯定比我们想的多。”
岳千烛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办法实在是拿不出台面。
“钱管家,说说你的办法。”叶适言开口说。
岳千烛说:“昨夜属下擅自在大庭广众之下请参政大人去请美人。所以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昨夜是美人照顾——侍寝王爷——所以——”
夏沐濋皱眉,出言阻止:“别说了!”
“别呀!”赵娡欢兴奋的说:“所以什么?”
岳千烛向后退了一步,加快语速说:“所以昨夜王爷身体疲倦也不忘夜会佳人,一夜之后纵欲过度!”
“钱三两!”夏沐濋绝对吼出了这几日他最洪亮的声音!
随后沐王府厅堂,叶适言和白晨同时走出来,面对来讨说法的诸位唐路随行大臣,实在是难为情。
“两位大人,王爷能不能出来见我们啊。”
“我们太子被袭沐王府需要给个说法。我等好向我们圣上严明。”
“外界传是沐王爷所为,我们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沐王爷如果迟迟不能出来相见,会让两国百姓多想的。”
“——”
叶适言和白晨相互看了一眼,相互谦让,谁也无法说出那难以启齿的四个字。最后白晨因为官位较低,只能是他开口。
“王爷今日身体依旧不适,见不了各位使者大人。”
此话一出,厅堂又开始问话不断。
“为何?昨日沐王爷身体乏累,今日还是吗?”
“莫不是真如我等猜测,是王爷主使的吗?”
“大胆!”叶适言喊道:“尔等乃他国之臣竟敢揣测诬陷我朝王爷?是贵国国君教你们的吗?”
一次可以忍,是因为不想发生冲突。但鲁朝大臣二次挑衅沐王府,可就是踩到了叶适言的底线。
对面刚说话的大臣似乎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无礼之举,抱歉道:“许久不见王爷,我等心急。”
叶适言甩袖:“尔等心急!我等还心急呢!你当真以为我凰城愿意接待尔等?”
叶适言不怕来臣,相反他期待这天已经很久。夏沐濋不在凰城,为了两国仅有的一丝情意一直礼让三分。现在他吼出来,反倒让自己畅快起来。
叶适言发脾气直骂对方可谓是惊天动地!不仅是鲁朝众臣没有了动静,就连白晨也被吓的一愣一愣的不敢吭声。
“白大人!”叶适言又恢复他儒雅的样子:“快与这些大人解释,王爷为何出不了,好送走这群大佛。”
白晨以为叶适言会借着这股劲儿就说出来,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行啊,谁让这群大佛是跟着自己过来的。
“王爷无法见你们,是因为——”白晨保持平静淡然:“王爷昨夜宠幸美人,床榻之事,鸾凤和鸣,夫妻之事,不能多说。尔等可都明白?”
明白明白,不就是纵欲过度吗?
鲁朝大人们回到驿官禀报之后,唐路差点一口水呛着自己。待到回报的大臣走之后,对帘幕后面的人说。
“纵欲过度,你信?”
帘幕后面的人说:“不信。可黔地百姓信。”
唐路说:“我记得你说过,夏沐濋与府上美人并非夫妻。”
“但民众都知道夏沐濋独宠赵娡欢。”
唐路摸着茶杯,摇头冷笑。
“你想利用你与夏沐濋之间的矛盾,制造刺伤假象,用百姓言论,来逼夏沐濋现身澄清。可是夏沐濋依旧会利用百姓言论,证实他与赵美人昨夜在一起无暇管你。”帘幕后面的人一顿说:“这回合,你输了。”
唐路说:“是啊,多年不见,夏沐濋的脑筋灵活了许多。”
“不是他的脑筋灵活,是他身边有脑筋灵活的人。”帘幕后面的人冷笑:“我需要提醒你,这里是凰城不是淮州府,夏沐濋的地盘不是那么轻易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