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夏沐濋每日都会被贤妃叫入宫中,无非就是让他赶紧定下王妃人选。只是夏沐濋还没有等到他的时机并没有答复,索性称病不见。
夏沐濋这一称病彻底让樱家和呼延家紧张起来,他们都清楚只要夏沐濋病情一好,王妃人选就会被确定下来。
其实夏沐濋最近确实是病了,只是没有对外说的那么严重而已。元帅府和镜月殿十分着急,天天让太医问诊,抓药吃药。
岳千烛除了送去莱地的苏惟出了一次城之外,再就没有出过忘月轩。每日除了照顾夏沐濋以外还要应付前来看望的樱筠和呼延婉,解决她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有时还要帮忙赵娡欢处理一些上京城的夫人关系。
短短几日,岳千烛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直到赵娡欢提前回去黔地才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黔地也并非如表面的那么清净,叶适言的一封密信彻底搅起平静湖水下暗藏的危机。
鲁朝太子唐路通信初仁皇帝要亲赴齐越,众臣都以为唐路会到上京,所以并未阻拦。岂料唐路直接前往黔地凰城,让叶适言措手不及。
他一边写信通知夏沐濋,一边着手准备唐路到来事宜,好在他和白晨合作数年很有默契,再加上罗进将军和秦绍星统领都在辅助,这才没让黔地发生乱子。
夏沐濋听到消息大怒,立刻让陈致连夜赶回凰城。
唐路是夏沐濋和陈致共同的敌人,他坑杀神远军将士、毒杀沐凝,这两个仇恨是不共戴天。可惜唐路虽然与夏念华戏谑玩笑的说出他就是幕后主谋,但是碍于找不到唐路凶手的证据,就难以将他法办。
而唐路又是鲁朝太子,夏沐濋更无法用暗杀的手段,让其毙命。如今唐路又来黔地,大摇大摆的进入凰城,目的肯定不简单。
岳千烛震惊之余看到夏沐濋双目通红,在他身边这么久以来,她是第一次见到夏沐濋起了杀心。
吩咐完陈致,夏沐濋直接去到宫里庆华殿。岳千烛站在殿外等候,看到沐映行和贤妃沐映竹先后赶来,但是初仁皇帝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他们也被拒之门外。
庆华殿的谈话从下午一直到深夜,沐映行和沐映竹一直未曾离开。就连大皇子夏恪群和二皇子夏恪勤也纷纷赶来,更别提听到消息也跟着到来的薛清平和苏逢磊。
宫中朝外,因为唐路一人,全部动荡。
夜色正浓,庆华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夏沐濋径直走出,在他身后的庆华殿内,是疲惫初仁皇帝和散乱在地的众多奏折。
“钱三两!”夏沐濋一边疾步一边大喊:“回凰城!”
岳千烛不知道这个夜是如何度过的,她只记得自己只能听从夏沐濋的指令,回去忘月轩后简单的收拾东西后,直接去了红纱军要了两匹快马,叫喊城门直接奔赴黔地。
至于宫里庆华殿里的烂摊子,总会有人去收拾。
岳千烛跟在夏沐濋的身后一路向西南奔去,途中闯了城,跃了城门围栏,夏沐濋都凭借自己神远军主帅独有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可是到了一个乡村,叶适言曾经预测的暴雨如期而至。
夏沐濋突然病重,让岳千烛措手不及。
岳千烛冒着大雨撑着伞跑回一个农户的家里,此时的夏沐濋躺在床上,本来身体不佳,没天没夜的长途跋涉,再加上暴雨侵蚀,已经让夏沐濋的病增加了几分。
岳千烛花钱将老乡一间房间租下供他们休息。
这是一户打渔的人家,暴雨出不了海,看到有人用一绽白银租下房间,心里乐不得。毕竟这是他们出海一个月也赚不到的钱。好在老乡本质善良,将家里储存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多数送来。解决了岳千烛和夏沐濋的生活问题。
岳千烛知道夏沐濋身体不适,所以将在临行之前将夏沐濋的药方带上,刚才趁着雨势小些出门买药,这会刚把药熬好。
“王爷?”岳千烛来到床前,小心唤者夏沐濋的姓名。
夏沐濋缓缓睁开眼睛,发烧让他浑身无力,再加上连日奔波,身子骨就如散架一般。
见到夏沐濋能够醒来,想来知道他是能挺过来的,岳千烛放下一个大心。
夏沐濋测过看去,此时的岳千烛已经换了一件粗布的老乡衣裳,原来湿透了的青衫正挂在一边的竹竿晾晒。另一个竹竿上,挂着自己的紫色长衫,挂了许久看着已经干了。
“药?”夏沐濋坐起身闻到屋子里的味道,皱了眉头。
岳千烛嗯了一声,抬起被子将夏沐濋的腿盖上,转身回去拿熬好的药端到夏沐濋面前。
夏沐濋眼中的厌烦之色十分明显:“什么药?”
“王爷病疾加重,属下按照在忘月轩太医的药房抓的药。”
“病疾加重,确认那份药单还要用?”夏沐濋不确信的问道。
“属下拿着药单,去医馆问诊,描述了王爷现在的状况,医馆的医生调整过药。王爷可放心喝。”
夏沐濋听到窗外的急雨声,侧头看着窗外的雨帘,回过头来接过岳千烛端来的药,纵然不喜欢药味儿,也面不改色的一饮而下。
“我晕倒几日了?”夏沐濋问到。
“两日。”岳千烛一边整理药炉一边说。
“两日了——”夏沐濋说:“陈致应该回到了凰城。”
岳千烛疑惑的转身说:“这两日一直暴雨,黔地更甚。陈领军只比我们早走一个白日,这会也许会被留在某处,到不了凰城。”
夏沐濋拾起被子上的汤婆子捂在手里。夏日能够冒着暴雨买到汤婆子,岳千烛实属不易。
“陈致拿着沐王府的令牌走的官路,一路上有驿站接待会很顺利。我们抄的近道,路途坎坷些就被困到这里。”夏沐濋说。
岳千烛拿个小板凳坐在火堆前,双手抱膝问:“王爷知道这几日天气不好,为何还要从近道走?走官道岂不更快?”
夏沐濋双手拢在内袍中,将汤婆子放在被子上,浅笑:“想知道?”
岳千烛微愣,她当然想知道但是被夏沐濋一问,立刻摇头。
夏沐濋笑了几声,躺下悠悠说:“本王困了。”
岳千烛偷偷撇嘴,不想说就不说,还吊人胃口。
雨小了几分,岳千烛去隔壁老乡房间买了米,回到房间给夏沐濋煮粥,知道夏沐濋不喜欢清淡的滋味,还少放了些老乡腌制的腊肉。
待粥煮好后,夏沐濋也重新睡醒。
岳千烛将粥煮好放在夏沐濋枕前的小方桌,这次不等她叫,夏沐濋自己就坐起来,拿起汤匙吃起来。
夏沐濋还是夏沐濋,即便身体抱恙,也忘不了让自己填饱肚子。
“你!”岳千烛听到夏沐濋叫自己,抬头看去,就看到夏沐濋用手指骨节敲着桌面:“过来。”
岳千烛走过去:“王爷有何吩咐?”
夏沐濋身体前倾问道:“你不吃东西吗?”
岳千烛怎么可能告诉夏沐濋自己已经在隔壁偷偷吃了米饭和炒腊肉。她笑着说:“属下已经喝过粥了。”
夏沐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碗,看着她说道:“所以本王吃的是你剩的?”
岳千烛连忙摇手:“不是不是。王爷的是新粥,属下——属下吃的锅底里的粥。”
夏沐濋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就吓的岳千烛脸色发白,心中大悦。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但是夏沐濋却是心情平静。
岳千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夏沐濋耍了,不过被他耍总好比让他知道自己偷偷吃了好吃的好。
夜里的雨比白日小了许多。
夏沐濋换了一边坐着可以看到窗外,只可惜雨帘之下什么也看不清。岳千烛坐在炉子前,屋子里已经暖和,她只需要等到火灭就可以。
“淮南又要遭水灾了。”夏沐濋冷不防的提起淮南。
淮南水灾屡救都不见好转,朝中虽然银两支援,但遭苦遭难的只有淮南百姓。要不是有淮南百姓和安宁军及时救援,淮南的水灾早就决堤泛滥引入黔地。
岳千烛想起自己的父亲。她记得小时候淮南一旦发生水灾,黔地各州府就会集结力量自发去淮南赈灾。那时候的黔地是无主之地,没有夏沐濋,没有神远军,单靠各州府的力量去支援。
那时候的黔地是有人情味的黔地。当然,现在的黔地在夏沐濋的带领下发展的也很好。
夏沐濋抱着汤婆子,身上披着自己的紫衫长袍。
“现在淮南眼看闹灾,黔地因为改革暂时陷入紧张。唐路现在来凰城——”夏沐濋哼笑一声:“他可真会是挑时候。”
岳千烛知道唐路在夏沐濋心中只剩憎恨,在她心中也是满心仇恨。唐路借着岳千烛的手毒杀沐凝,害得由州沦陷三年,这份大仇牢记于心。
“王爷想好怎么应对鲁朝太子了吗?”岳千烛试探着问。
夏沐濋:“唐路行事要么是自己出手,要么是为人做铺垫。如今他是鲁朝太子,手上不能再粘血腥。兴许这次是来给某人铺路的。”
岳千烛的脑海里瞬间冒出唐佑的身影,她迅速摇头,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她不能随意怀疑其他人。
岳千烛说:“属下还记得粮仓纵火案涉及到了鲁朝细作,因为杜老板提供的线索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藏在军营之中,也不知查的如何?鲁朝太子这次来,会不会与那位细作有关?”
岳千烛紧握膝盖上的布料,紧张而又心虚。她紧张的是唐佑会不会与唐路有关系,她心虚的是潜意识的希望唐佑只是枫林府唐氏,而非鲁朝唐氏。
“叶适言和罗进在查,不管那个细作藏的多深,他们都会查出来。这一点,本王不着急。”夏沐濋端起桌上慢慢放凉的汤药碗,放到唇边微微一顿,喝了下去。
岳千烛叹了一口气,听着外面的雨声,哀怨道:“也不知道赵美人怎么样了?连日暴雨可曾顺利回到凰城?”
赵娡欢乘坐的是马车,即便是早两天出发,脚程也比不上他们的快马加鞭。凭借自己与她之间的感情,还有陈致对赵娡欢往事的介绍。岳千烛是真心心疼这个假装坚强的女人。
夏沐濋抽了抽嘴角,好奇女人之间的友情就这么好建立?
“你是在关心她?”夏沐濋收起自己的好奇心问到。
岳千烛说:“赵美人挺照顾我的,属下是有些担心。”
夏沐濋用手指摩擦着空碗的边缘,冷冷的说:“你可知,你刚才的行为是在窥视本王的美人。”
要是放在两个月前,岳千烛听到夏沐濋这么说肯定会主动请罪,说自己是无心之失。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毫不掩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夏沐濋不管赵娡欢,赵娡欢也不在乎夏沐濋。这种关系让岳千烛毫无反应。
“美人那么美,谁都会动心的。”岳千烛罕见的顶嘴。
反正他们被困乡村,身边没有军棍,夏沐濋身体虚弱用不上力。岳千烛根本不怕被责罚。
夏沐濋惊讶岳千烛竟与自己顶嘴,生气之余更是哑口无言。千言万语他汇成一句话:“陈致与你说了赵娡欢的身世?”
除了这个,夏沐濋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让岳千烛如此说话。
岳千烛点头:“是属下问的陈领军,陈领军好意回答。属下就知道了赵美人的身世,为她怜惜。”
夏沐濋哼了一声,并无多言。她还知道怜惜?若是知道怜惜怎么不怜惜五年前被她抛弃的男人?
夏沐濋平静自己的内心,他知道他又起了波澜,他也知道不能如此。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岳千烛看到夏沐濋沉思的样子便没有打扰他。待到炉子里的火都灭了之后,岳千烛来到旁边临时用木板搭的一个小床上准备睡觉。
夏沐濋听到不远处传来睡觉的轻眠上,借着灯光看清岳千烛平静的脸。她比以前长的更加开了,本来还是肉肉的脸终于长成大人的模样。如今经历了风吹日晒,她的脸色被晒黑了很多。
夏沐濋仔细看着,突然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他双手撑着头,昏昏欲睡,头昏脑涨。他知道,那碗药起作用了。
夏沐濋的病依旧不见好转,这下岳千烛就真的着急了。除了每日冒着雨去买药,就是在夏沐濋床边不断的给他更换头上的手帕湿巾。就连老乡夫妇也会时常看望,心里祈祷别让这个贵公子死在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