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依旧是一夜未眠,对去上京城的担忧,还有对夏沐濋的说不清的情愫,都让她心事重重。夏沐濋埋怨岳千烛不肯相信他依旧选择自我牺牲,可是在岳千烛眼里自己的牺牲若是能换得夏沐濋的安全抽身,是最合适的结局。
只是岳千烛本打算默默的做出这个决定,不成想被夏沐濋提前知晓。所以两人之间才会出现一些裂痕。
只是骨子里倔强的两人,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自己的想法。
所以当两人都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场面是十分的冷静。陈致坐在一侧,受不了马车里突如其来的沉默,于是在一个经过的城镇里弄了匹马,一路随行。
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好的岳千烛倚靠在马车一侧的角落里,马车晃晃悠悠让她产生困意,她管不了一直低头看兵书的夏沐濋,自己靠在一旁,合上披风,歪下头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她感觉到头下很是柔软,头躺在非常的舒服,只是她困得已经失去了清醒的可能,于是顺着舒服的“枕头”她睡地很是安心。
马车行至到五里河驿站停下,少了熟悉的颠簸感让岳千烛缓缓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除了正准备下车的夏沐濋,再没有其他变化。
夏沐濋没有看岳千烛一眼,打开车门直接下车。
岳千烛摸了摸下巴,确认没有口水后也跟着下了马车。
“啊——”岳千烛下马车站在地上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这一觉她睡地是十分满足,简直就是把这两天缺的睡眠都给补回来了。
瞧着天色还不算晚,一会好好吃点的东西,晚上再睡一觉,相信明天以后就能精神抖擞。
“王爷,你怎么样?”陈致开口问道。
岳千烛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夏沐濋正按摩着自己的左肩,看来舟车劳顿他也没有舒服到哪去。
夏沐濋抬眼看到岳千烛看过来,他按了几下肩膀说:“没事,安排住处吧。”
陈致进到驿站安排房间,驿站的人一听是黔地沐王到此住宿立刻出来迎接,很快就安排好上等房间。
岳千烛在自己房间整理好东西便躺在床上休息。现在距离上京城只有五里路程,按照脚程来说,现在天色还早,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上京城。可是夏沐濋现在就要住在驿站,在路上浪费时间不是他的习惯。所以这当中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想到这里岳千烛有点坐不住了,趁着现在大家都在休息,她起身就去往夏沐濋的房间。
夏沐濋的房间距离岳千烛的房间不远,绕过回型走廊就可以达到对面。岳千烛走过去站在门口,听到夏沐濋与陈致谈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岳千烛松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是陈致的声音。
岳千烛:“我”。
房间里仅仅安静了一会儿,岳千烛就听到有人向门口走来,紧接着门被打开,出现了陈致的身影。
陈致双手开着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岳千烛从陈致的肩头缝隙向里面看去,只是能看到夏沐濋喝茶的动作。
陈致见她观望,问道:“岳小姐有事?”
岳千烛想要见夏沐濋,点头说:“嗯,有点事想要问。”
“有事明天再说吧。”夏沐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然是不想见面。
岳千烛抿了一下唇向里面说:“你可以先忙,我晚点再过来。”
明天就要入京了,岳千烛一定要在明天之前得到这次夏沐濋停在此处的目的。
见房间里没有声音回应,岳千烛接着说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一会我还会过来。”
岳千烛鼓足勇气说完之后,目光移到陈致脸上,尴尬的笑着说:“你们先忙。”
陈致点了一下头,将门从里向外关上。
岳千烛被挡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泄了气。
房间内,陈致回到桌旁:“瞧岳小姐的样子,似乎是急事。”
夏沐濋:“无非想问我,为何在此停留。”
岳千烛的心思被夏沐濋一猜就中。
陈致问:“王爷会告诉岳小姐吗?”
夏沐濋:“我若不说,今日她不会善罢甘休。”
陈致无奈的摇头说:“王爷本可以直接告诉岳小姐,以免她心思多想。”
夏沐濋哼笑了一声:“若是直接告诉她,可就太没意思了。”
陈致差点要翻白眼,可以直接说的事非要去吊着人家,可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岳千烛闹了不愉快,故意气着她。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自愿做人家的枕头,整个左肩膀麻木了许久。
“准备的事情如何了?”夏沐濋回过头问正事。
陈致说:“一切正常,我们可以顺利入京。”
夏沐濋摩擦着手中的杯子,弯起嘴角。
岳千烛回去房间来回踱步,打开门一直观察对面的屋子,可是直到过去了两个时辰,那间屋子依旧没有动静,是不是夏沐濋碰到难事,所以才和陈致商量好久。
明日就要入上京城,岳千烛一不知道夏沐濋为何入京,二是不知现在上京城的状况。所以难免会胡思乱想一些。岳千烛这次来的匆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恐慌在心中一点点的被放大。
终于开门的声从对面传过来,岳千烛看到陈致走出房间,转身下楼。岳千烛直接走到夏沐濋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房门。
“是我。”岳千烛这次主动说:“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得到里面的应准,岳千烛才推门而入,抬眼刚好看到夏沐濋脱掉外袍和内衫,眼看他就要脱掉白色的内衣,岳千烛赶紧闭上眼睛,将门紧紧关上。
夏沐濋一边脱衣一边看到闭眼躲避的岳千烛,无辜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岳千烛背对着夏沐濋紧扣着房门说:“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大白天的脱衣服干嘛?”
夏沐濋轻笑一声:“出汗了,换身衣服不行?”
“行!”岳千烛可不敢说不行。
听到身后夏沐濋欢换完衣服的声音,岳千烛才说:“我可以转过去了吗?”
“可以。”夏沐濋弄着领口说。
岳千烛小心转过身,先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夏沐濋果然穿着完毕才将双眼全部打开。
夏沐濋看她不敢看的样子,轻笑一声说:“又不是没看过,害羞的躲什么!”
切!就算是看过,也不至于这么放肆吧。夏沐濋光明正大的换衣还让自己进来,简直是不知羞耻!
夏沐濋不知道岳千烛的心里活动,整理领口却怎么也整理不好,他看着岳千烛说:“过来。”
岳千烛下意识回应:“干嘛?”
夏沐濋一字一顿的说:“服!侍!”
服侍就去找别人,叫她做什么?岳千烛心里嘟囔一句,看到夏沐濋确实将领口衣襟弄得乱七八糟的,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夏沐濋见她走过来,双手松开衣领自然两臂抬起,等着岳千烛来到自己身前。
岳千烛走过去,看着夏沐濋的衣领层层叠叠很是不整。
这不怪夏沐濋弄不好。夏沐濋身体怕寒,所以穿的衣服自然要比正常人要厚上几分。尤其是上京城要比黔地还要冷上一些,所以夏沐濋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很难整理,再加上房间没有镜子,确实不太方便。
岳千烛轻车熟路的帮夏沐濋整理衣领。夏沐濋就这么站在那,任由岳千烛的手圈着自己的脖颈再到身前的摆弄,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就这样时而靠近时而疏远的调动着他。
岳千烛不仅整理着夏沐濋的衣领,还是顺带着检查他身上其他不规矩的地方,双手绕后环抱住夏沐濋,整理他身后的腰带。
夏沐濋被岳千烛忽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自己被岳千烛抱住,只要低头就可以看到岳千烛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小脑袋不断的蹭着自己。她的指尖从夏沐濋的身后滑到身前整理腰带,让夏沐濋不禁僵硬了一下。
岳千烛整理好腰带又重新检查了一下夏沐濋的衣襟,伸手将衣襟一点点的叠好,最后轻轻拍了一下,抬头说:“好了。”
说完岳千烛后退一步,满意的看着整理完的衣服,随后将旁边的外袍拿起来递给夏沐濋。
夏沐濋放下双臂,看着岳千烛自然又毫不在意的样子,并没有接过外袍,而是走过她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平静的倒了一杯水喝下,心中烦躁才慢慢降低。
“你找本王什么事?”他问。
岳千烛放下外袍,走到他对面,说:“我有几件事很好奇。”
“哦?”夏沐濋双腿叠在一起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岳千烛,说:“问吧。”
岳千烛坐下说:“还是老问题。这次入京,你做好面对朝中对你议论的准备了吗?”
夏沐濋眉毛一挑,问道:“你在关心本王?”
“是。”岳千烛直面自己的内心,很快的回答。
夏沐濋没想到岳千烛这次这么直接的回答,微微一顿,说:“朝中这次不会谈论我。”
“为什么?”岳千烛迫切想要知道原因。
这本就不是秘密,夏沐濋不想直接告诉岳千烛,是因为他想吊岳千烛的胃口,谁让她不信任自己,做什么决定都不与自己商量。那他也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感受一些不知所措的滋味。
可是一旦岳千烛毫不犹豫的表达她的关心,夏沐濋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面上装作淡定的样子,说:“我这次进京是受人之邀的私事。”
“私人邀请?”岳千烛眨了眨眼睛,她可不记得夏沐濋在上京城有多大的私交,即便是有也不足以请得动他。这人的身份定是不简单。
岳千烛想了想,想不出头绪来,她认识的人不多,能给夏沐濋发出私人邀请的也就只有叶适言和正在研究案子的苏惟,可他们二人是断然不会做出对夏沐濋私下邀请。如果是元帅府的人,夏沐濋更不会如此淡定。所以这人很是难猜。
“所以,是谁?”岳千烛索性不猜了,直接开口问道。
夏沐濋不卖关子,直接说:“夏恪勤!”
“二殿下?”岳千烛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夏恪勤身上。
自从知道了夏恪勤有夺储的野心后,岳千烛就与夏恪勤保持距离,也知道夏沐濋对夏恪勤的野心更是毫不在乎。
可这次,这两人竟然一起合作!
岳千烛问:“你们之间是合作?”
夏沐濋毫不掩饰的点头:“我要入京需要一个理由,夏恪勤在夏恪群处碰到了钉子,需要我去露个脸。所以,这个合作,就在去淮南前达成了。”
夏沐濋在处理朝堂回复的述职公文中夹杂着夏恪勤的私信,知道夏恪勤的邀请,正好他也需要入京看看朝中风向。所以他以接赵娡欢回沐王府到淮南不仅是借口,也是他确实需要赵娡欢回到沐王府坐镇。
岳千烛问:“你们之间是什么条件?”
夏沐濋轻笑:“想知道?”
岳千烛侧头不过,不看夏沐濋含笑的双眼,说:“至少,我得需要知道个大概。不然什么也不知道,万一拖你们的后退怎么办。”
“有点道理。”夏沐濋打开折扇摇在身前,说:“纳兰瑞如今已有七月身孕,可是胎相不好,宫中御医难办,遂延寿殿广招民间大夫。此消息天下皆知,本王不过给姨母送了信,告诉她我身边有神医。姨母会告诉夏恪勤,夏恪勤便求圣上让我带医入京,圣上,准了。”
既然朝中大臣说夏沐濋不顾皇命擅自入京,那夏沐濋就要一个皇命。由夏恪勤出面请夏沐濋回来,纵然朝中大臣对此辟有微词,但是现在的身上有孕的二皇妃命比天大,谁也不会出言阻拦,说个不是。
岳千烛真是佩服这兄弟俩,四两拨千斤,用贤妃娘娘做渠道,用圣上堵住悠悠众口。也只有现在纳兰瑞有身孕可以罩着这份谋划,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不用说,二皇妃肯定是没有事的对吧。”岳千烛还有恻隐之心,他们男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可不要伤着纳兰瑞和她的孩子。
夏沐濋说:“夏恪勤将她照顾的周全不会有事。”
岳千烛问:“那太医的事如何造假?”
夏沐濋说:“夏恪勤久居宫中,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如此,便不是岳千烛能够考虑的。她环顾四周,又想起一路上赶来并没有看见夏沐濋口中多说的大夫,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岳千烛豁然开朗的看向夏沐濋说:“所以,今日住驿站,其实是在等大夫?”
夏沐濋笑着点头说:“这次,你猜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