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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谈心

我摘梨花与白人 草绿大白 6238 2021-04-21 23:16

    岳千烛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身上的披风,终于理解夏沐濋为何将他的披风给自己,他一定发现了离风院的不同,猜到了圣上到此,这个披风是给圣上的提醒,提醒圣上,他也到了。

    岳千烛摸了摸披风边缘,真诚的说:“王爷一直对民女很好。”

    初仁皇帝反问:“不是在演戏?”

    岳千烛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她便释然。眼前坐着的人是齐越可以写入历史中的一代贤君,运筹帷幄,了然于胸,不动声色是他的帝王策。

    岳千烛坦诚的面向初仁皇帝说:“以前是。”

    “现在呢?”

    岳千烛想了一下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已经猜不透夏沐濋的心思,她不想演戏,但是夏沐濋呢?他每次在人前都是对自己呵护有加,可是私下却是关系疏远。哪怕是自己主动献吻,他仍旧是无动于衷,第二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定自若。

    初仁皇帝伸手捡着棋盘上的棋子,说:“濋儿一直难猜。哪怕他少年时代鲜衣怒马看着简单,但也捉摸不透。”

    岳千烛歪了一下头,她认识的少年夏沐濋可是很好看透的。

    初仁皇帝的余光看到岳千烛的惊讶,说:“你很了解他?”

    “什么?”

    初仁皇帝收回捡棋子的手,看向岳千烛说:“濋儿从小在由州沐府生活,因为她的母亲早逝,沐府的所有人都惯着他。七岁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的**味儿入宫,在宫里没少犯宫规纪律,要不是朕和贤妃的维护,他早就被德妃宫法处置。他十岁那年还因为触犯宫规险些成为齐越史上第一个被百官弹劾的皇子。”

    初仁皇帝回想以前,笑着说:“朕很纵容他,贤妃很宠着他,就连整个红纱军都甘愿他的后盾。没有人敢惹他,更没人敢抵触他,这些人有的只是对他的恐惧和敌视。”

    “这是圣上让沐王爷到黔地称王的原因吗?”岳千烛说。

    初仁皇帝把玩棋子的手一顿,问:“为什么这么说?”

    岳千烛回答说:“因为沐王爷是您的皇子,他的生母是皇后娘娘,就是嫡子,身后是沐家,这等身世足够让人忌惮。而且王爷武功盖世,抗鲁有功,所以他又是被朝中忌惮的孩子。如果圣上不保护他让他远走黔地,如今朝堂上的血雨腥风怕是要以沐王爷为核心了。”

    初仁皇帝没想到岳千烛的思想如此有远见,他再次叹息,为什么他的初衷很快就能被岳千烛察觉,而自己的儿子,却从未考虑到这点。

    初仁皇帝说:“除此之外,濋儿确实有军事天赋。这一点他完全继承了他的母亲,再加上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以他的能力封王拜将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点,初仁皇帝十分的自信。他的濋儿不仅使他的儿子,更是齐越守卫在鲁朝边境的一堵城墙,是齐越的护身符。

    一直跪坐在旁的岳千炀想起什么,说:“沐王爷很久以前是不是去过淮州府?”

    “你见过?”

    岳千炀摇头说:“没有,只是想起很久以前沐元帅到过淮州府,也许沐王就在其中。”

    初仁皇帝说:“十四年是他第一次出征外地,应该是去过。”

    岳千烛心中泛起涟漪,脑海里是年少时候第一次见到的夏沐濋。那个白衣少年,吵着问淮州府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和好吃的东西。那时候的他隐瞒身份,就为了畅快的游玩一番。那个时候的他才是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候。可谁能想到,那个时候的他不久之后,就赢下一场震惊天下的白石之战。

    岳千烛想起那个调皮的白衣少年,微笑着说:“王爷是孩童心性,年少的时候可爱的打紧。”

    初仁皇帝点头说:“的确是可爱。可惜就是因为这份可爱,让朕忽略了他内心真正的伤痛。”

    初仁皇帝叹了一个口气说:“他终究是对生母有着遗憾的眷恋,就算是朕和贤妃无比的纵容他,也抚慰不了他的心。他叫沐濋,沐是取他母姓,濋是他母亲去世的濋水所在。有时候朕想是不是名字取错了。朕是怀念他的母亲,而他是被套上了枷锁。”

    初仁皇帝想起自己的挚爱,她的儿子还真是像她。

    岳千烛很少听到夏沐濋提及他的母亲,她原以为是因为夏沐濋未曾见过母亲所以才不愿提及,却不想母爱早已经是他可望不可及的执念,只是提起便会心痛。别人至少还知道他的母亲的样貌,可他连温度都不曾拥有。

    岳千烛突然想起黔地沐王府的书房,那里挂着一副画。画中是白雪皑皑的门前,一身红装的女将背对着看着眼前的府门,红斗篷英姿飒爽,银枪威风凛凛。只是那是个背影,因为夏沐濋想象不出母亲的五官,无法听着别人的形容,画上去。

    初仁皇帝思念故人,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说:“濋儿很少交到朋友,他的心思一直很深,但在放心的人面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他曾经最能放下戒备的人就是沐凝。”

    提起沐凝,岳千烛和岳千炀的心不约而同的揪了一下。

    “沐凝姐姐。”岳千炀不禁的呢喃。

    初仁皇帝听见也当作没有听见,继续说:“所以的沐凝的死差点让他万念俱灰。他曾经对朕说,朕是天,沐家是地,而沐凝让他认识到什么是可以陪伴的亲情。”

    岳千烛心里一怔,心中泛出一丝酸楚。夏沐濋有多渴望陪伴,就对沐凝有多遗憾的失去。沐凝是他心中的柔软,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岳千烛抬眸看到初仁皇帝说后半句的时候露出一丝对儿子的怜惜。此时他不是齐越的帝王,就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对儿子充满着父爱之情。

    “直到他做了黔地的王他才稍稍的减轻压力,他可以自由的市井玩耍,可以不顾军规的在营地里随意的喝酒吃肉,他不用守宫里的规矩,也不用天天谨防那些拿他说事儿的大臣。做黔地之主终归不用那么拘束。”这是初仁皇帝作为父亲的初心。

    但是,事情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展,初仁皇帝可惜说:“他并不知道,当他闯京想要朕指婚的时候,朕有多惊喜!”

    岳千烛缓缓低下头,这段反复被人提及的震撼早已经在她心中刻下深深的痕迹,也正是因为这个心动,才让岳千烛一直舍不得夏沐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朕提出要求。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初仁皇帝看着岳千烛说:“后来你逃婚,他闯宫,可都是犯了死罪!朕就算是对他宠爱有加,可是他挑战皇权,朕不能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仁皇帝问:“朕不知道,你们是如何相互情窦初开,而且屡次犯险。”

    岳千烛抬头,对上好奇的初仁皇帝,他皱着眉头,显然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她说:“我与王爷是在淮州府的一家酒铺遇见的。当时王爷没带银子,民女只是出手付了酒钱而已。”

    “仅此而已?”

    岳千烛微笑着回忆说:“后来便约定一起出游,他还救过民女。民女故乡有一刘姓男子欲强娶民女,也是他帮着解围。沐凝姐姐在仪元观养身体时,民女与王爷一直相处。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玩,一起面对危险,一起躺在屋顶数星星。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王爷和民女都很开心,都很轻松。”

    年少的喜欢就是砰然一下的心动。岳千烛与夏沐濋在梨花树下再见的那天,阳光正好。她看着梨花瓣落在他的墨发上,他的侧颜和他红色的衣衫,让整个春天都变得洋溢起来。

    夏沐濋曾说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可是岳千烛又何尝不是一眼万年呢?

    岳千烛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钗,这里面的梨花花纹依旧是那么清晰,摸起来还能想起那日的心动。

    初仁皇帝从岳千烛的口中听到另一个儿子的模样,他猜想那个时候的濋儿肯定是轻松愉悦的,肯定是令人欣喜的。

    “看来。”初仁皇帝说:“朕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

    岳千烛手一顿,缓缓放下来,她知道圣上所说的决定是什么。这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既然今日话已经说到此处,岳千烛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圣上。”岳千烛说:“请问圣上,当年为何将民女许配给大皇子殿下?”

    如果没有这次指婚,也许悲剧就会改变。纵然唐路蓄谋已久,岳家难逃一难。但至少,沐凝还能活着。

    初仁皇帝显然不想说出心事,但是如果不给岳千烛一个说话,就有躲避问题之嫌。这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明君该做的。

    他叹了一口,说:“朕,只是单纯的不想从了他的意。”

    岳千烛皱眉,显然没想到原因竟然这么简单。

    初仁皇帝说:“当年濋儿军功卓越,新王赴任,沐家也因此更加水涨船高,朝中一片眼红。朕一向对他宠之任之,可换来却是朝中百官一封封的奏折,上面写着沐王功高盖主,沐家威震朝纲。所以朕得知群儿与濋儿都看中你的时候,想要给濋儿上一课,便将你指婚给了大皇子。”

    初仁皇帝面露怒意说:“却不成想,他对你用情如此之深,让他心甘情愿放弃军功和沐王之名!朕不喜欢一个男人为情所困到失去斗志,所以更加不想让你成为他的绊脚石。”

    岳千烛觉得好笑,说:“所以圣上觉得,民女是祸水,会威胁到沐王爷。”

    “沐王新任,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朕怎么能放任你个边陲之女对他的影响?”初仁皇帝承认他的独裁,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平稳渡王爷之位,牺牲一个女人不算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牵扯颇多,最后导致今日的后果。

    初仁皇帝不是没想过控制局面,他假意给夏沐濋承诺,让他回黔地,却不想岳千烛逃婚。逃婚是违抗皇命的大罪,初仁皇帝是守皇家颜面,怎么能让岳千烛一而再再而三对抗圣名。所以,他才会将气连累到岳家叛国案身上,岳家案不仅是他用来稳固朝纲,给天下百姓交待的结果,也是他对岳千烛所为大怒的发泄口。

    岳千烛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的大脑迅速的回想当年的事情,顿时心生堵念,她一手捂着凶手,一手撑着地面,艰难的说:“所以,我父母惨死,叛国案受冤,也是圣上默许的?就是因为民女与沐王爷之间的感情?因为民女的逃婚?”

    初仁皇帝面对岳千烛的质问没有吭声,事实上他是九五之尊,根本不用去理会岳千烛的疑问,没有治她的一个大不敬,已经是初仁皇帝的仁慈。

    岳千炀跪着移动到姐姐身边,扶着她,面向圣上说:“圣上,您真的?”

    初仁皇帝直言说:“铁证如山,你爹娘自刎在前,你们让朕如何决断?”

    初仁皇帝没有糊涂,他是需要一个施展怒意的地方,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天下人的民心!

    岳千炀看着自己的姐姐,姐弟俩心知肚明。当年此案一出,震惊天下,不仅是齐越,甚至鲁朝朝堂也在关注,当时证据摆在那,初仁皇帝的所有决定都是合情合理。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没有看到血书,都不知道岳家二老自尽的真正原因,所以如今看来才是悲惨的结局。

    岳千烛平稳住情绪,说:“圣上看到血书了吗?”

    那份最终的证据,是岳千烛最后的希望,她不相信圣上不动容。

    初仁皇帝说:“那封血书,很有意义。”

    岳千烛猛地抬头,恳请说:“圣上已经答应民女,只要岳家案有疑就可重审。如今证据在这,圣上可否重审?”

    岳千炀松开姐姐,双手伏地叩首,求道:“恳请圣上重审!”

    本来只是过来说说话,暂时逃离庆华殿的那些大臣,没成想不仅碰到岳千烛,还要面对岳家的案子。初仁皇帝很是头疼,他同意重审,是因为他不想让一个冤死的大臣枉死。可同样他面对的是自己当初面临的错误,只是这个错误他可以心里默认,但不能承认。

    “圣上,请您做主,还岳家公道。”岳千烛继而叩首。

    看着岳家姐弟的跪在地上的身体,初仁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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