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京城往扬州几百里,陆路不远,水路更快。
但往返该是有些时日。
云幼珊化为黑猫,趴在林无度的背包里,有时也探出脑袋来看看稀奇的东西。
林无度这番出行,不能穿锦衣卫的官服。
按太炎律,锦衣卫除非是公差外出,或在卫所附近巡逻,否则都不能穿官服。
毕竟太炎开国几百年来,锦衣卫抓捕连坐的王侯、大吏无数,兴起大狱时一抓就是上万人。各地的官僚唯恐避之不及,就算锦衣卫现在有些没落,但在他们眼里依然是勾魂使者。
在锦衣卫创建之初,就算是最小的校尉也能直接向天子上书。他们的报告可以不经过司礼监和内阁,直接以密信递到皇帝的书桌上。
胆敢拆损信件者,处五马分尸刑。
官场上官官相护,朋党间拉帮结派互相掩护。可一但到了锦衣卫面前,就无所遁形。
这也是锦衣卫创建的作用之一,让奸邪暴露无遗。
可东厂成立后,锦衣卫的这项权力受到压缩,现在只有镇抚和指挥使能直陈天子。
不过在地方上,锦衣卫还是黑白无常一样的存在。
所以太炎律有令,锦衣卫非公务外出不能穿官服,以防止锦衣卫惊扰地方。
从天京城到扬州,一路上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友善。路途中多有名胜古迹,林无度就算归心似箭,有时也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看。
在经过一处地方时,又见到某处有轰鸣之声。
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处瀑布。
瀑布下是一处小湖,仔细一看,竟然有人在湖上行走!
林无度定睛一看,行走者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背上还背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脚踏水面,落足只轻轻泛起波澜,比走在路上还平稳。
云幼珊也钻出猫脑袋来看:"看这臭显摆的样子,肯定是白阁山的人。"
"白阁山的人?"
林无度之前就知道,白阁山是朝廷御封的道家洞天福地。白阁山天师这个称号由开国时太祖赐下,之后代代世袭。
天师的地位非常高,地位等同于公爵。每到重大节日,天师都要进京举行仪式。
尤其到了本朝,因为皇帝痴迷修道,修建西苑研究道法,天师的地位似乎前所未见的到达顶峰。除了节日以外,皇帝经常下旨让天师进宫讨论道法。
但自严世圭发迹以来,皇帝慢慢疏远天师,反而多次召见严世圭。
关于这件事绯闻四起,说法各自不同。
有人说是一次皇帝召见天师时,天师先到西苑,指着太祖像笑道:"太炎皇家陈氏不过三百年新贵,我两千年天师上官氏才是真正的世家。"
没想到一墙之隔的走廊上,匆匆赶来的皇帝亲耳听到了这句话。
从此他不再信任天师,转而跟严世圭拉近了关系。
这个传说也有道理。
在本朝天子前,太炎历代天子虽然礼遇白阁山,但同样也防备着天师。毕竟白阁山历史极悠久,信徒又遍布天下,很容易是皇权的威胁。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实际上皇帝在西苑的丹炉,依然是由白阁山把持着。
那个被道袍少年背着的男孩,忽然不耐烦地叫道:"不好玩!不好玩!我要上岸!"
道袍少年马上称是:"谨遵小天师法旨。"
他纵身一跃,马上就到了岸上。
云幼珊的道法功至驱物境,在远处也能听清他们说什么。
听到"小天师"三字时,云幼珊凑在林无度耳边,咕囔咕囔说道:"那个小鬼,估计是白阁山天师的儿子。"
林无度惊道:"白阁山老天师有七八十岁了吧?那个男孩不过十岁,这年纪差得有点大。"
云幼珊嘿嘿说:"我爹说过,天师老贼斗法伤了肾气,几十年没生出一个孩子,为此费了不少波折。
后来找到办法了,晚年生出一个宝贝儿子。据说溺爱得要死,应该就是这一只了。"
白阁山的当代天师只有这一个爱子,道袍少年似乎是他的随从,两人偷偷溜出来玩。
道袍少年把小天师背到岸上,小天师扭着手脚撅嘴说:"我累了,我要睡觉!"
"遵旨!"
道袍少年看见一处普通农家,似乎还算干净。于是问也不问,过去推门而入。
农家的门是拴上的,但道袍少年随手一推,就把门闩推成两节。看来他不只懂道法,也是一个境界不浅的武者。
在农家的卧室里,道袍少年看见了一张夫妻睡的大床。
这张床似乎才洗过,刚刚铺上去。
小天师见状又撅嘴:"不好!我不想睡这张床!"
道袍少年立刻跪地请道:"此地污秽,请小天师将就!"
小天师抬手一指:"那边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在房间的另一角,还有一张婴儿小床,上面有个不满一岁的小宝宝正在熟睡。
道袍少年大悟:"属下无眼!现在就为小天师整理床铺!"
他过去伸手,直接抓住婴儿随手一扔,抛到门外不知道摔成了什么样。
小天师这才有了地方,心满意足地躺上了床。
道袍少年在一旁背手而立,随时准备侍奉。
"啊!!!"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
婴儿的父母闻声而来,看见孩子被摔得不成人形,立马就哭得扑天抢地!
"杀人啦!有人杀孩子啦!"
听到夫妻俩凄惨无比的声音,一大群村民黑压压地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