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陈深非得面对这种无理取闹的选择?杨素芸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那只是感情上不能接受罢了,如果她冷静下来,村长这样做确实能最大程度平息事端。
她虽然不能完全确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猜到陈深怕是因为各种各样复杂的原因被人目击到杀害,或者说煮掉了。这样的话就算是陈深矢口否认,别人也只会认为他是想把事情推到刚好和他在一起的弱女子张秀儿身上,看村长如今这种态度,应该是成见已深,很难再听进去别的解释了。
这也难怪,以一般人的见识来说,陈深和张秀儿这俩人摆在一块,罪犯可能是谁那不是用屁股都能看出来。
所以陈深才放弃反驳和挣扎了?难道他打算认罪?
杨素芸揪紧了心瞧着陈深,而陈深只是咬着牙垂着头不吱声,想必内心定是十分煎熬纠结。
“怎么不答话?”村长又开口催促了,口气比之方才更加不耐烦,“你不会是想着这事儿能蒙混过关吧?”
“不……当然没有。”陈深强迫自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状似轻松的笑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家中不比当初富裕,再多一张嘴,怕是连活下去都有困难。”
陈深说完还露出了一个颇无奈的笑容,这本来也是实话。
村长摆摆手满不在乎道:“那就把钱万军的财产都拿去,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拿他的东西养他的女人,也算物尽其用。”
陈深默默吞了下唾沫,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
“秀儿,”村长扭头问望向张秀儿问,“你愿意把你亡夫的财产统统拿出来交给这个男人吗?你知道他的东西都存在哪儿吗?”
“这个……”张秀儿红着脸瞥了一眼陈深,点点头说,“我愿意。可是万军在外头养了别的女人,应该还不止一个,他在外面藏了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你之前不是特地去找他寻仇了吗?”村长指着陈深说,“难道没有任何发现吗?”
杨素芸也扭头看着陈深,她真的希望能多知道一些实情。
“……没有。”陈深轻轻摇摇头说,“我只是去找他寻仇,不是去抢劫的。”
杨素芸默默咬紧了嘴唇,心中也很忐忑陈深这般撒谎能圆到什么地步。
“所以你对钱万军在外头什么情况,也是一点不知道?”村长又问。
陈深仍旧摇头。
“没……没关系的,”张秀儿赶忙插话说,“万军在家里还流了些银钱……”
“我好像还没答应吧。”陈深口气生硬地打断了张秀儿。
“陈大哥你……”张秀儿说着说着泪水又盈满眼眶,“是……不想管我么……”
杨素芸额角掠过一阵疼痛,不由得扶住了脑袋。
“那是不可能的,”村长的口气立马生硬起来,“老朽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可绝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钱万军再如何十恶不赦,也抵不过杀人偿命这条铁则,若是因为他曾是恶人所以放任你不管不予追究责任,那今后岂不是要由你陈深来裁决人命?”
陈深冷笑一声:“放心,我没这闲工夫。”
“总之这件事不能随便算了,”村长站了起来,两手拄着拐杖一脸严肃地说,“说到底这件事就是因你们夫妇俩而起,如果你俩都拒绝担责任,那老朽我也只好拼了这条老命,来跟你们讲道理了!”
一个孱弱的老头对陈深来说当然不算威胁,但他看了一眼身旁惊惧未定的妻子,心中比谁都更明白不是暴力就能解决一切事情的。
屋外又呜呜卷着风吹来一阵透骨的寒意,在场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不耐烦,不,应该说先前已然十分不耐烦了,这会儿更加深了而已。
“快些做决定吧。”村长拿拐杖戳了戳地面催促,“难道想在这里把我这把老骨头冻坏吗?”
要是搁在以前陈深这会儿怕是早就一走了之,这会儿正在某个花街柳巷,胡商酒肆中借酒浇愁了。
现在的自己像是被无形的羁绊束缚住了全身一般,做什么都缩手缩脚,憋屈的很。
到底是羁绊还是枷锁呢?
现在的陈深没有时间深究这个问题,他必须马上做决定。
不是决定要不要纳了张秀儿为妾,而是决定是否跟眼前这帮人撕破脸。
于是他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杨素芸,方才似乎陷入沉思正在发呆的杨素芸突然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于是也转过头来。
一转头来杨素芸便明白了对方这是把问题又抛给了她。
我连前因后果事情如何发展的都不是很清楚,我又如何去下决断呢?杨素芸无奈地与陈深四目相对许久,最终的选择便是低下了头。
然后她听到陈深叹了口气,转头站起了身。就在他有所动作的那瞬间周围的男人们大惊小怪地齐声发出低呼,全都后退开去。
陈深仿佛压根没注意到周遭情况一般,面无表情地向着村长,说:“行,我答应。”
村长正在张嘴,张秀儿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真的吗!”
未免也太……
杨素芸扭头皱眉看着扑上来抱住陈深胳膊的张秀儿,心中仿佛刚吞了几百根针一般难受。
陈深感受到张秀儿高兴之余整个身体都几乎靠了上来,他兀自岿然不动,只是鼻子因为嫌恶而皱了起来。
“造决定就好了啊,拖延到这时候,”村长站起来叹口气说,“可把我们这群人都冻了个够呛,怎样秀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张秀儿满面通红地垂下头小声说,“多谢村长和大伙儿为我做主……”
“妹子可别这么客气,”一个年轻人突然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大声道,“咱们这不是不忍心看你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嘛,那可真是全村人造的孽了。”
杨素芸仔细一瞧,这说话的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二弟杨叶开。
她努力忍住了才没翻出一个白眼。
“好了,这事儿解决了,大伙儿都赶紧回家暖被窝吧。”村长拍了拍巴掌说着,脸上露出了笑颜。
而杨素芸还看着勾着陈深胳膊的张秀儿,满脸难以置信。
张秀儿自然也注意到了杨素芸,或者说就算不刻意去注意,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搂紧了陈深的胳膊,朝着杨素芸露出一个胜利者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倒算是还能克制,至少没笑出一口白牙。
杨素芸摁着胸口站起来,还是不太明白,这就几天的光景,她的生活怎么就翻天覆地成这样了呢。
转眼,连丈夫都成了别人的了。
哪怕还并非是真正的分离,却已然让她一丝一毫也无法忍受了。
她想大哭大闹,想寻死腻活,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各样可能的纷乱的画面从她脑海里不断闪现而过,然后她就突然发现自己整张脸都被泪水打湿了。
被人看到……真的不好。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努力抹去地上的泪痕,事实上完事后在场的男人们都揉着胳膊腿,迫不及待往家走,包括村长也是,压根就不想搭理她。她的视线径直落在跟前笔直笔直站着的陈深身上。
他就那么绷着脸面对着方才村长坐着的位置站着,张秀儿整个人都柔弱无骨地靠在了他身上,双手勾着他的胳膊仿佛是已经被黏在了上面一般。杨素芸的视线锁定她时,她还仰着头跟陈深小声说着什么,那神情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情窦初开,遇见情郎的甜蜜少女。
身边人都几乎走光了,杨素芸颇费劲儿地站了起来,抬头望着面冷似铁的陈深,叹了口气,然后无力地开口道:
“相公……”
“相公,我们回去吧。”
张秀儿就是如此自然而然地打断了杨素芸的话,抬着头眼巴巴瞧着陈深问。
陈深嘴角抽了抽,却也没有作答,只是僵硬地转过身往台阶下走去。
杨素芸胸口仿佛被辫子狠狠抽了两下一般,虽然有种窒息的错觉,还是趔趄了一下宫呢了上去。
张秀儿就那么抱着陈深的左臂紧紧贴着他走着,一边走一边神态热烈地说着话,然而陈深从头到尾也没有睁眼看过她一眼,不过杨素芸也不能因此轻松一点,因为他也没有正眼看过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杨素芸跟在前面一男一女身后走着的时候,脑子里又冒出来这个问题。
方才她心中是针扎一般的痛,现在她抬头看到前方,则是火烧火燎的深彻痛楚。
这不是真的。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念叨,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为什么会……
然而很不幸的是,小白看到张秀儿的激动犬吠声又把她拉回了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个曾经与她交恶无数次彼此互相仇视的女人,现在跟着她的丈夫回到了他们夫妇俩废了好些心血才收拾出来的小屋子。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