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造反”，也许那时太年轻]

　　第6节刘恒退学（中）

　　下午，我们都没去上课，队长、教导员来了我们宿舍，说是找大家谈谈心，我知道，队里想尽最后的努力。

　　最起码，不能让这种不良的情绪扩散！

　　那是极少有的一次随意，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说话的说话，从来没有在队干部面前这么放松过，除了那次“造反”！

　　“刘恒，真心要走？”队长抽着烟问。

　　“真心要走！”

　　“啥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很久之前，也许是陆大新训那会就有了吧，也说不清楚！”

　　“那为什么拖到现在？”教导员给大家散了软“黄山”，自己也点上一根，但我记得，教导员是不抽烟的。

　　“因为舍不得这帮兄弟！”

　　“那现在为什么又舍得啦？”

　　“因为想清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退赔的培养费怎么办？”

　　“这个没问题！”

　　“爹妈赚个钱也不容易啊！”教导员是聪明的，因为此时能打动刘恒的，也许只有他的父母。

　　“我爸这些年给我的零花钱，我都存着呢，有个十来万，应该够了！”刘恒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在桌子上。

　　然后，教导员彻底郁闷了，不再说话，也冷了场！

　　“大家都谈谈吧，都谈谈！”队长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我，算是给教导员解了围，也救了场！

　　我明白队长的意思，所谓的谈谈，就是劝劝，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正为难着呢，虎子起身给队长、教导员的水杯续上水，然后仍旧坐回原位，说话了。

　　“前两天，我瞧你一直在看一本书？”

　　刘恒看了看虎子，苦笑着说：“恩，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有空你们也看看吧。”

　　“说的什么？”

　　“内容很多，但他指出了一个真理——人天生，并将永远，是自私的动物。”

　　“你确信是真理？”

　　“当然，试问有谁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拼搏、奋斗，付出自己的一切努力、心血乃至生命？顺便说一句，没准人家还不领你的情，还说你是活该呢。”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虽然我坚决反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甚至是“损人利己”，但很显然，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我是真的没见过！

　　但虎子却不以为然，接着说：“我承认这是大部分人的看法，但问题在于，这样的人确实是存在的，他们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只是为了别人的利益。”

　　“怎么说？”刘恒表示不信。

　　“了解世界的黑暗与绝望，却从不放弃，并以悲天悯人之心去关怀所有不幸的人。”

　　“谁？”

　　“格瓦拉！”

　　“那个骑着摩托车横跨南美洲的医生？”

　　“是的，在见识了世上的不公和丑陋后，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条无比艰苦，却无比辉煌的道路！”

　　刘恒沉默一会，却依旧坚定的摇摇头：“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但是我，只有这一辈子，没有兴趣成为他那样的人！”

　　应该说，刘恒是有所触动的，但他还是想走！

　　很多时候，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却喜欢依旧按照旧的轨迹一直走下去，也许只是因为习惯，这其实并不难理解！

　　于是，我拍了拍刘恒的肩膀，尽量装作自然一些地说：“兄弟，毕竟穿了这些年军装了，还不习惯？”

　　“谈不上习不习惯的，只是想换种活法！”

　　“马上毕业了，肩膀上这两颗星真不要啦？”

　　“呵呵！”刘恒笑了笑，眼神却飘向了窗外，轻声说：“咱们这帮兄弟，还有谁真正在乎这个？老徐，说实话，你在乎吗？”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也闭上了嘴！

　　那一刻，我们都明白了，真的不用再劝了，因为刘恒心意已决，他是走定了！

　　沉默了许久，屋里只剩下抽烟的“吧嗒”声，以及喝水的“咕咚”声，没有人说话。

　　“走了之后，准备干些什么？”这次说话的是许诺。

　　“不知道，还没想好！我这人吧，血里带风，可能此生注定漂泊！”

　　“哦，这样啊！”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兼济不了天下，但不管以后干什么，我都会独善起身，不会给陆大丢人！”

　　酱鸭、老管、薛凯琪他们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这时，我们听到了起床号，是队长的手机铃声，狗血的山寨机，声音高亢而嘹亮。

　　队长接了电话，那边的说话声，我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喂，王科长，你好！”

　　“钱队长，怎么样啦？”

　　“还在谈！”

　　“算了吧？”

　　“能不能再等等？”

　　“实在拖下不去了，我这必须报院长办公室了！”

　　“能不能等等孩子的爹妈？”

　　“恐怕等不了。”

　　队长沉默了，眼睛突然就红了。

　　“喂，喂，喂，钱队长，在听吗？”

　　“那你们报吧！”

　　合上电话，队长看了我们一眼，叹口气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走吧！”

　　说完，站起身，招呼着教导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