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那年,从脆弱和煎熬中开始]
第10节尿血
当然,生活再痛苦,却也并非了无生趣。训练那么苦,偷懒的念头肯定不可避免!
那时候,总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跟区队长请假,什么头疼、脚疼、屁股疼啦,什么嘴里长泡、脚底流脓啦,千奇百怪的,然后匆匆忙忙往门诊部跑,队里就是没女学员,否则估计会有人说自己月经不调、子宫下垂啥的。
当然,区队长一般是不批的,只有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再加上我们演技出众,才可能大发慈悲!
整个军训期间,我也偷懒去了一次门诊部,对不起老爸了,不是不听话,是严实怂恿我的,当然我的立场也不是很坚定。
去了以后才发现,这孙子确实是去偷懒的,但绝不仅仅是去偷懒的,因为门诊部有好多漂亮的女医生、小护士,所以严实这辆自封的“情场推土机”就闲不住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新训期间,真的是连母猪都难得见一头,教导员不也常说“耐得住军营的寂寞,才能守得住国家的繁华”嘛,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军营是孤独的哇!不过,那时我自己的体会倒不是很深刻,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哪还有闲心东想西想的呐。
“你哪里不舒服?”问我的是一个面相挺嫩的女医生,应该是刚毕业不久的那种,或者是来实习的吧。
“啊,我不知道哦。”我当然不知道,是严实让我来的,跟区队长说的也是来陪护他,又没告诉我该生什么病。
“哦,他是陪我来的。”严实连忙媚笑着过来帮我解围!
“哦,那你是什么情况?”
“我?心疼,胸口疼!”严实捂着胸口,很是煞有其事。
“怎么个疼法?”
“不知道,也许是伤心了吧!”
“伤心?”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太大,想想就难受!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看着月亮想心事,突然很想逃离这无耻、残酷的世界!”
女医生笑着摇摇头,然后低头在处方箴上“刷刷刷”写了一行字,撕下来递给我说:“带你同学去吧!”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极其娟秀的字体写着:转神经科,此病人思想混乱,语无伦次,建议电击治疗!
严实不明就里,还想再说什么,我赶紧把他拽了出来,笑疯了都,妈的,以后再也不陪这孙子来门诊部了,关键是丢不起人呐!
当然,这是极少有的插曲。大部分的时间依然是痛苦的训练,穿插着体格复查、政治审查以及少量的政治教育。
发枪那天,我们结结实实地兴奋了一下,终于摸到了真家伙,刚刚启封使用的崭新81-1式的自动步枪,简洁的枪身乌黑铮亮,带着深深血槽的扁平军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但是,只过了半天就再也兴奋不起来了,7斤重的步枪提在手上,时间久了,滋味那是相当不好受,练过的都知道。更为难受的是,我们当时用的是新枪,枪身有很多机械加工留下的毛刺,把手上割的一道一道,有些毒性的枪油渗进了皮肤,有点红肿,又疼又痒,那种滋味啊,百爪挠心,难受至极。那段时间,小便都真心不敢用手扶着,害怕烂掉小JJ。
队长依旧骂娘,区队长依旧喜欢领着几个班长突发奇想地折腾我们,黑铁塔也依旧习惯性地面无表情。其实,说实话他们也挺辛苦的,特别是那些班长们,嗓子全都是哑的,我们拉紧急集合成宿睡不了,他们不也得陪着吗?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才想明白,当时只是恨,恨得牙痒痒。无论如何,日子还得继续,虽然难熬了点,但慢慢也就适应了,或者说是麻木了,心想反正也死不了人。
直到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发现洗手间的小便池里一片血红,这才慌了,确切地说,是和大家一起慌了……
萌萌小心翼翼地问我:“会不会累死啊?”
我没心情理会他,赶紧跑回去把这个事情告诉黑铁塔,并要求请假休息一天。黑铁塔不置可否,只是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才尿血,现在的兵真舒服!”
早饭的时候,教导员在全队面前作了解释,告诉大家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不要大惊小怪,并号召大家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继续搞好训练。话虽如此,下午的训练场上,还是出现了军医,给每个人作了简单的检查,并给几个同学开了病休单。很可惜,没有我们班的份,我操,原来生病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当天晚上,队部通信员送来了一大摞信,每人好几封,有老同学的、小女朋友的,当然还有家信,家书抵万金啊。那时候手机还远未普及,宿舍也没安固定电话,通信的状况还比较普遍。那天,几乎每个人都有好几封信,除了虎子。虎子父亲早逝,母亲目不识丁,也没谈女朋友,老家没人会给他写信。
顺便提一句,虎子的成绩原本是可以上北大的,由于家里穷,他只能上军校,但整个军校五年,我却从未听他抱怨过。
生活中,就有这么一种人,命运多舛,但从不抱怨,懂得感恩,而且从未放弃过努力,我的同学虎子,就是这么一种人。
萌萌看着信,眼圈就红了,接着便是小声地抽泣,他的这种小资产阶级情绪瞬间感染了大家,班长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叹口气,讪讪地站起来说:“想哭就哭会吧,我出去散颗烟!”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先是小声抽泣,然后是放声嚎啕,直哭的是荡气回肠,惊天地泣鬼神。直到现在,我都认为那没什么可丢人的,人有七情六欲,不哭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