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佟望着面前这个名为“雪雪”的女孩,瞳孔因为惊惧而剧烈地摇晃。
白色的头发……纠结着、缠绕着、拉扯成一个巨大的网,从女孩立脚的地下向四周生长,不消几分钟时间就已经变得遮天蔽日,将陆佟所在的城堡都全部覆盖,夜色中如群魔乱舞!
“你……到底是谁?”他颤抖着声音问。
“你问吾的身份?”雪雪转过脸来,她似乎在转瞬之间就长大成人了,原本只能称得上“稚嫩清秀”的脸庞顷刻间就变得妩媚动人了起来,眼波流转千娇百媚。她用那双冷漠细长的眼眸盯着陆佟,说:“你的身上既有吾的眼泪,又为何不知吾的身份?”
陆佟的脸庞猛地一滞:“塞勒涅……你是,月亮女神塞勒涅!”
女人笑了,如春风化露,却令陆佟全身不寒而栗。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本该死去几百年的塞勒涅却以这样一种形式在自己的面前复活?
“不论是吾之爱人恩底弥翁,亦或是罗德里格,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吾乃阿斯嘉德的神族!神族只要灵魂尚存,就绝不能称之为死!”
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袭垂地的月白长袍,身姿曼妙脚步轻盈,缓缓走向陆佟,将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端起他的脸,轻声说:“少年,吾也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傻的女人,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并将他们视作自己生命的全部。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名叫恩底弥翁,女人曾经是他最爱的妻子,但后来他亲手杀死了她,只因他想创造一个无光的暗夜……”
……
几千年前他们都还是凡人时,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名为塞勒涅的普通农妇和名为恩底弥翁.德古拉的普通农夫,他们拥有几块挨着家园的田地,春种秋收,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还能温饱度日。那时人类国米德加尔特有一位伟大的王坐镇,普通的魔兽已经再也不敢来袭击人类村庄了,而那个王的名字就叫做莫利亚纳。
他们有两个健壮的儿子,大儿子名叫德约,是一个身强体魄,健硕如同水牛的铁血汉子。二儿子名叫威廉,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头罕见的银发,脸庞俊美,虽不及大儿子健硕却更受附近那人家些人家女孩子的欢迎。德约擅长体力活,不论是砍材劈水都是一把好手,他甚至曾经在山里遭遇熊瞎子的袭击时活活将那头成年的黑熊打死。而相比于德约,威廉则更善于与人交际,他口才好,伶牙俐齿,哄得那些年轻女孩子咯咯大笑面红耳赤。虽然两个儿子平时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大儿子德约总说威廉是个伪君子,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小人。而威廉鄙视德约是头蛮熊,只配跟动物交配生子。但恩底弥翁还是很开心能有这么两个性格不同的儿子,就像家里有两副完全不同的炊具,两张不同的地毯一样,天上既有耀眼的太阳又有温柔的月亮一样,这样生活反而显得更加多姿多彩。
但一切的祥和平静都从那封从德约和威廉的伯伯家寄来的信开始改变。恩底弥翁.德古拉的
哥哥早年前曾出去四处闯荡,凭借着丰富的手段获得了伯爵的称号,但前不久他突然病逝。按照人类国当时的规定,伯爵之位是不能世袭的,也就意味着原德古拉伯爵名下的土地和产业即将被全部收回。但伯爵的家里人并不期望这样,所以他们写信给了伯爵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恩底弥翁.德古拉去冒名顶替原伯爵的位置。
恩底弥翁与妻子塞勒涅商量,妻子塞勒涅哭着对他说,“恩底弥翁,我不希望我们去到米德加尔特的中央城市生活,那里的一切都泛着不详的气息,我害怕我和你,甚至德约和威廉都会被那股不详的气息污染!”
但恩底弥翁觉得这是个摆脱贫困的好机会,而且他觉得到了米德加尔特的首都——乌鲁克城里的话,德约和威廉这两个孩子的才能能得到更好的发掘,那时候战争正在持续爆发,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年代。他一直坚信德约能成为帝国数一数二的武官,而威廉能成为数一数二的文官,那时两兄弟将站在伟大的王莫利亚纳的身旁,指点江山挥洒豪情。
这样的想法令他兴奋,他摇摇头对流泪的妻子说,“不,塞勒涅,我们得去乌鲁克,那里会有好运和财富等着我们的!”
德约和威廉都支持前往乌鲁克,塞勒涅哀啼连连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跟着恩底弥翁前往城中。
恩底弥翁冒名顶替了自己死去的哥哥的伯爵之位,作为大人物的感觉令他兴奋,穿着得体的衣服令他感觉自己人生的第二春来临了,在贵族们的舞会上甚至有小姑娘对着他抛媚眼投怀送抱。
德约和威廉也沉浸在作为贵族的奢靡生活中,只有塞勒涅整天担忧,她知道谎言终将带来不幸,这样下去什么不好的东西终究会污染这三位父子的心灵,而那时厄运将会降临。
果然,不久之后恩底弥翁开始莫名的出现想要吸血的冲动,在仆人们将杀死的鸡鸭烫干净毛之前,这位老伯爵跑到了他们面前从他们手上夺过新鲜的鸡鸭,张开口咬住了流血的脖颈,贪婪地吸吮。
所有人都对这种行为感到震惊和害怕,而恩底弥翁自己在清醒过来时也后悔不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请了牧师来给自己治病,请了神父来给自己的宅邸驱邪,但症状一点都没见得有所好转。
塞勒涅跪着向天神祷告,哭泣着请求他饶恕恩底弥翁冒充自己哥哥作为伯爵的罪孽,而阿斯嘉德的主神奥丁聆听了她的祈求,并对她降下了神谕,要想救自己丈夫的话,就发誓作为天神最忠实的奴仆服从于他。
塞勒涅的祷告起了作用,天神给予了她救助自己丈夫的神力。告诉她以后只要她的丈夫有了吸血的冲动便用布条绑住他的嘴,并用神力洗涤他肮脏的内心。
塞勒涅全部照做了,但每次当她要将恩底弥翁像一头野兽一样绑住嘴巴时他都会哭泣着哀求自己,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吸血了。
直到有一次她的丈夫高兴的跑过来对自己说,“塞勒涅,你看,我今天完全没有想要吸血的冲动!事实上今天一整天我甚至连酒都没有沾染一滴!以后也不用再麻烦你为我操心这件说起来都丢脸的事儿了!”
塞勒涅相信了自己丈夫的话,并真心的为他的恢复感到高兴,还向主神报道自己丈夫的情况,感谢他的恩惠,发誓以后一定让夜晚的月亮更加明亮,将天空全部点亮来报答主神的恩惠。
而阿斯嘉德的主神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恩底弥翁当然不是真的戒掉了吸血的冲动,事实上那时的他已经走上了不归之路。他花高价从专门负责斩人头的侩子手那里弄来了新鲜的人血,而从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一道崭新的散发着神圣之光的大门已经向自己敞开。
他瞒着自己那个麻烦的妻子开始吸食人血,人血能够很好的满足他的欲望,使他在平时的时间里表现得非常正常。而很快的,他发现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甚至触觉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于是他开始尝试自己捕猎。在舞会上结识的风骚贵妇看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吃过晚饭后他邀请她出去散步透气,沿着街道一直往小巷深处前去,在绝对的黑暗中他扒开她的衣裙,与他接吻挑逗她的神经,使她沉浸在快感中而失去警惕心,当呻吟声响起时他睁开了自己血色的双眸,张大的嘴里是两颗突出的透明獠牙,只一瞬间,甚至那位贵妇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他咬断了喉咙,血液成股的流下,染红了胸前的雪白肌肤。
那才是最新鲜的血液,前一刻还在人体内不停的循环滚动,连温度都还未来得及消下去。恩底弥翁贪婪的吸吮,感觉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舒畅的事情了。
那一段时间他连续作案,而所有人都只怀疑城里潜伏了一只长着獠牙吸食人血的魔兽,并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变异的人类所为。
但他很快就遇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不是来自其他什么人,而是来自自己的妻子——塞勒涅。
在她统治的夜里总是明月高悬,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如果没有黑暗,自己怎么顺利的捕食?
恩底弥翁讨厌光亮,他渐渐变得白天不爱出门,只躺在被窝里睡大觉,而晚上太阳落山之后才穿戴整齐准备出去参加贵族间举办的晚会。
但捕猎真的越来越困难了,自己的妻子她似乎立志于让月之亮光照亮每一个角落,这可真是让自己恼火和不能忍受啊。
于是恩底弥翁开始萌生出杀死自己妻子的想法,起初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但很快他突然认识到这也许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
可怜的塞勒涅还一直认为自己丈夫的怪病已经被治愈,至死至终她从没有怀疑过他哪怕一句话。
于是恩底弥翁很顺利的得手了,一把白色的长枪挑飞白纱帘子刺破浴桶,将塞勒涅的心脏扎穿。塞勒涅睁大了眼瞳流泪,眼泪滴在红色的枪尖上,浴桶里摇晃的水波打碎了她伤心的脸,她问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而恩底弥翁的红色眼瞳已经在水波中印出倒影。
这就是命运的悲剧,亦或是天神恶意的玩笑,讨厌月光的吸血鬼与制造月光的女神居然是夫妻,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讽刺。 梦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