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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西面出现了一抹金黄,塔尔寺到了。
塔尔寺已有700余年历史,经过不断扩展,到如今已颇具规模,远远望去,金碧辉煌的殿堂布满了一处山坳向阳面的高坡。
“上师,我们就要到了。”领头的藏民大汉兴奋说。
不知为什么,看着宏伟的寺庙,身为格古的洛桑德吉皱起了眉头,还摇头叹了口气。
“路朋友。”洛桑德吉终于松开抓了一路的手,对着路晓明轻声说:“到了这里,你我缘分已尽,你随时可以走了。”
路晓明这一路上都想着得离开,可看见洛桑德吉的神情,不知怎么心中一紧,随口拒绝,“我这会儿又不想走了,这里看上去不错,玩几天再说。”
洛桑德吉闻言有些惊诧,随即低下头点了点,没有再说什么。
牦牛队开进了山花烂漫的山坳,大道两边,每隔一段就有来拜佛的藏民,他们双手绑着木板,身前捆着牛皮帘子,一步一磕头,用身体丈量大地,拜向塔尔寺,虔诚无比。
据说虔诚信佛的藏家,每年都有一人在朝圣的路上,他们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表达虔诚,一去经年,有些人就这样死在了半路上。
路上偶有僧侣行路,对这一幕熟视无睹,遇见格外虔诚的人,他们还会诵几句经文祝福。与之相对,骑在牦牛背上的洛桑德吉面露不忍,不住摇头叹息。
路晓明看得好奇,问:“信徒虔诚不是好事吗?”
洛桑德吉看着路晓明的眼睛,反问:“信徒?佛要信徒做什么?”
路晓明被问得一滞,佛要信徒做什么?供奉?香火?传播自己的思想?或者……
洛桑德吉接着说:“佛说:因有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众生皆苦,而唯有看穿诸般苦,方得喜乐自在,以此教化众生,是为了让众生脱离无边苦海,如此,要这样的信徒做什么?”
这话听得路晓明头昏脑涨,“慢着慢着,第一句我就没听明白,你刚说众生皆苦?难道也包括咱们?”
洛桑德吉直视路晓明,“难道,你不苦?”
路晓明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后嗫嚅着嘟囔:“难道你就不苦?”
洛桑德吉被反问的面色一暗,低下了头,“我也苦……”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话语,“这位格古,您的话我可不同意,若是潜心向佛,悟明佛理,自然就不会苦了。”
俩人骑在牦牛背上转头看,说话的一名穿着袍子的格洛喇嘛,看上去比路晓明岁数稍大,脸庞枣红色,相貌堂堂。他跟在牦牛边亦步亦趋,显然是一直在听二人交谈。
洛桑德吉闻言二话不说,抬起铁杵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格洛喇嘛口宣佛号承受。
敲完,洛桑德吉淡淡说:“佛理其实很简单,根本就不需要悟,你们悟来悟去全都是瞎琢磨,结果从生琢磨到死,什么事情都没做。”
“噗嗤……”路晓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洛桑德吉格古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
不过那位格洛喇嘛可笑不出来,他被敲了一棒子,又听见这番话,立刻就愣在了当场,皱眉思考着,时而点头,时而又摇摇,仿佛魔怔了。
牦牛队渐渐远去,回头看,那人还站着不动,路晓明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是把他打傻了吧?”
洛桑德吉摇了摇头,“如果这样就傻了,说明他原本就是个傻子。”
路晓明又听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话间,牦牛队已经到了塔尔寺山门前,早有一位大喇嘛领着群格楚喇嘛等在了台阶下。领队的大汉立刻上去见礼,并奉上了清单,表明这是某乡藏民供奉,托他们运来的。
大喇嘛寒暄一番,向后招手,那些年轻力壮的格楚喇嘛一拥而上,开始卸下货物往寺庙里搬。
那位大喇嘛巡视一番,看见端坐在牦牛上的洛桑德吉,一怔,赶紧迎了上来。
“敢问,这位上师,您是哪座寺庙里的格古?”大喇嘛双手合十问。
洛桑德吉连忙还了一礼,“我是西林寺的洛桑德吉格古,云游四方,来到了这里。”
大喇嘛愣了一下,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座西林寺,不过看那铁杵比自家寺庙里的还要精美古旧,料想这西林寺恐怕不凡,他不敢怠慢,连忙抬手相请,“上师,既然来了,就请去本寺小住一些时日,留下些佛法心得容晚辈们参悟。”
这种行为在僧侣间很寻常,并且对洛桑德吉也很敬重,可洛桑德吉却有些犹豫,思考一番后竟然转头看向身后的路晓明,“路小哥儿,您觉得,咱们该去吗?”
恭请的大喇嘛闻言心中一惊,路晓明穿着普通裕固人的装束,并且颇为年轻,而身为格古的洛桑德吉遇事竟然向他请示,难道……他竟是隐藏的高人大能不成?
“这位上师,本寺也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大喇嘛赶紧用更恭敬的姿态邀请路晓明。
路晓明左右一琢磨,洛桑德吉似乎又开始犯糊涂了,甭管怎么说,先把他诓进人家寺庙里吧,然后自己寻机溜走就是,主意已定,他笑嘻嘻满口答应;“没问题,那咱们就在你这里住下吧。”
洛桑德吉再也无话可说,和路晓明一同下了牦牛,在一干喇嘛的簇拥下,登上了塔尔寺的台阶。
不一会儿功夫,得了通报的塔尔寺格古领着一班喇嘛迎了出来,双方在殿门外先做了一番交流,洛桑德吉的学识令一干喇嘛大为叹服,惊为天人,客客气气把他俩迎向了庙宇群后方。
塔尔寺有殿宇房舍数百,铺满了整片山坡,路晓明和洛桑德吉被引到最后的僧房时,天已经全黑了。二人独占一片小院,吃过糌粑酥油茶后,早早睡下。
翌日,清晨。
路晓明起床的时候,洛桑德吉已经被人请去见塔尔寺的住持活佛,他趁此机会准备开溜了。这里非久留之地,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能在哪里停留,仿佛一只没有脚的鸟,只能逆风翱翔,直到精疲力竭摔死。
收拾好行装,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身无长物,来去孑然,只把对亲人的牵挂背在身上。他想家,想爹娘,想妻小,却不能去看他们……
出了小院,路晓明绕过一座座庙堂,走向山门方向,路上遇见三三两两的喇嘛,有见过他的相互施礼,不认识的擦肩陌路,很快就来到了大金瓦殿。
这座金碧辉煌的雄伟大殿前已满是信徒,匍匐一地,虔诚朝拜,诵经声一片。路晓明对此并不感冒,低着头从信徒们之间快步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路晓明脚步一顿,抬头看,一位藏家少女背对他站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由于这里的信徒人挨着人,全都五体投地,几无缝隙,唯一的通路就在那少女脚下,他只得走上去客客气气说:“姑娘,能不能烦劳移下步?让我过去。”
这少女年约17-8岁,身姿娇小婀娜,穿着一身单薄的白底藏裙,乌黑的长发披散至腰间,头顶上戴着个用野花扎成的花环,楚楚动人。听见路晓明的话语,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眉眼分明的脸蛋,对着路晓明嫣然一笑,“做早课的时间,山门关着,你要去哪里呢?”
这少女的面容谈不上很美丽,不过明眸皓齿,笑起来极为动人,面对她灿烂的笑容,路晓明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山门关了吗?”路晓明犯起难来,“什么时候会开?”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吧……”少女有些不确定,想了想说:“等大金瓦殿里的喇嘛们念完经就好,就在这里等吧。”
路晓明回头看,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坐满了喇嘛,正在虔诚诵经,事已至此,他只得面对大殿站定,耐心等待。
身后有人碰了碰,是那个少女,她低头从侧面伸过脑袋好奇问:“你怎么不拜?”
路晓明微微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在他想来,喇嘛们赞颂的神佛和天庭都一个系统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拜?想了想他索性反问:“你又为什么不拜?”
少女有些尴尬,吐了吐舌头缩回去,不再纠缠这事儿,默不作声站着,俩人一前一后,静静等待早课结束。
他们念的经路晓明完全听不懂,也没兴趣,只觉得这一场早课太特么长了,等到终于结束后,差不多都上午九点了。大殿里跑出来个小格楚喇嘛,穿过信徒们跑向山门方向,路晓明精神一震,让开道路,跟在了后面。
他这一转身整好面对那个少女,少女嘴角含笑看着他,轻声说:“你只怕还是走不了。”
路晓明不明所以,怎么这姑娘年纪不大,神神叨叨的,不等他开口问,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喊:“上师留步,我家主持请您过去一趟。”
少女俏皮一笑,歪了下脑袋,说:“我叫卓玛,你记好了,也许,我们还会再相见。”
她的话音刚落,路晓明胳膊一紧,转头看,一个枯瘦的老喇嘛逮住了他,竖起单掌弯腰施礼,恭恭敬敬说:“上师,请跟我来吧。”
路晓明皱眉看了老喇嘛一眼,忽然察觉身后有异,猛然转回身头看,只见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少女竟然消无声息消失了! 天庭特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