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此刻的萧逸脸上没有半点温和和笑容,那张脸首度只有冷漠。
君逆尘紧抿着唇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他的路,沉冷的看着他,开口话语也带着冷意:“你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既然你这么不珍惜她,那么就让我带她走。”萧逸直视他,眼中都是寒意。
“我一直以为你会对她好,会珍惜她,爱护她,加上和你在一起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我放手,我祝福你们。可是你看看你都对倾心做了什么?她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却这样遍体鳞伤,哪里还有人样?君逆尘,你既然不愿意好好对她那就放手,我会好好守着她,绝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萧逸坚定的说着,脸上神色笃定,迎着君逆尘冷硬的视线,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
他的话如同重锤一样,重重的砸在君逆尘的心口,砸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君逆尘脸上带着些苍白,声音沉重,但脸上的冷厉却缓和了不少,轻声开口:“让她受伤是我不好,但是我不能让你带走她。她心里的人是我,我不会放手的。”
“你不放手,你凭什么不放手。君逆尘,你别忘了她是沈越的女儿,而沈越是谁,他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能保证你不会迁怒于倾心吗?”
“又或者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授意的,只是手下的人下手太重,出乎你的意料。”
萧逸也不想把自己的好友往那么恶毒的方向去想,只是他满脑子都是怒火,不得不这么想,说出的话也很是伤人。
“我知道她是沈越的女儿,可是我不会放手,她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君逆尘目光冷厉,上前一步,直直的对视着萧逸。
萧逸丝毫不后退,话语凌厉的问:“不放手,如果你杀了沈越,你也不放手吗?不管怎么说,沈越都是她的生父,她会恨你,会和你反目成仇,你怎么不放手?”
“我和她注定要纠缠到死,哪怕她恨我我也不会放手。再者她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妃,你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抢一个有夫之妇吗?萧逸,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逼得我对你动手。”君逆尘眼中寒光闪烁,身上气息涌动。
萧逸一听,嘴角顿时勾起一抹苦笑。
是啊,他怎么忘了,现在的倾心已经不是当初的倾心了。
她是君逆尘名正言顺的娶回家的妻子,是睿王妃,不管君逆尘怎么对她,又或者怎么的不待见她,她都是他的人了。
而且,他能看得出来,君逆尘的心里是有倾心的。
只是种种的事情纠缠在了一起,方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此刻他眼中的痛苦和担心不是作假,他也是心疼倾心的。
这样一想,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了。
抬手将倾心放在他的怀里,然后从怀里拿出药膏交给他,淡淡道:“她身上、背部、大腿这些私密的地方我不好上药,你来吧。一边上药一边用内力晕开药效,她会舒服些。”
萧逸说完之后越过君逆尘的身体朝外走去。
转身看着萧逸离开的背影,君逆尘眼中有着些许歉意。
他知道自己和倾心的事情伤了萧逸,也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好,但是,他更加无法忍受失去倾心。
爱情都是自私的,他真的做不到放手。
想着,君逆尘把倾心放在床上,看着她惨白着脸,身上滚烫着,心里浓浓的都是内疚和自责。
他本意是好的,想把倾心送去地牢,免得她面对沈越的责罚,可是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倾心受伤濒死。
之前他双腿残疾是她照顾的他,如今换他来照顾她他自是甘愿的,只是,他舍不得她受伤啊。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替她承担了所有的痛苦。
伸手落在她的衣服上,好半天没能扯下她的衣服来。
虽然他们已经成了亲,但是却并没有洞房,自然也就没有见过她衣服遮掩下的娇躯。
虽然那次不经意看到她完美无瑕的裸背,但是远不是这次可比的。
她全身上下受创极重,到处都是伤,身前背后都有。
刚刚萧逸也是因为男女大防无法为她上药,心里怨气,这才想要带她离开的。
而自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为她宽衣上药,也是正常的。
深吸口气,君逆尘将她的衣服完全褪去。
看着倾心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他的呼吸急促,眼睛都红了。
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因为心疼。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也知道她拥有多么完美的娇躯,可是眼前看到的,除了青紫淤痕,就再没有别的。
所以哪怕她顶端的两粒因为遇着冷气而挺立,依旧没能让他过多的注目,他的注意力全在她满身的伤痕上。
拿着药膏给倾心擦上,一边催动内力散开药效,心里却不断的心疼着。
总想着等他空出手来,就好好整治地牢里那些不听话的手下。
终于把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给上了药,君逆尘头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不断的使用内力让他感觉有些累,但是他没有丝毫的怨言。
伸手为她穿好衣服,君逆尘看着躺在床上的倾心,微微叹了口气。
她这满身的伤都是因为他得来的,这让他满腔的心思变得极为的复杂。
原本知道她是沈越的女儿时的恼怒和怨恨,转变成如今的心疼。
其实她做错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错。
就算她被沈越派着到了他的身边,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什么危害他的事情来,让他怎么去恨?
他和她如今的纠缠越来越深,早就已经不能分开了。
就算她是沈越的女儿,就算她以后会怨他害了她父亲,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受了。就是绑,也要把她给绑在身边,绑严实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放手,从来没有。
帮倾心盖好被子,他拧了毛巾敷在她的头上,如今她高烧不退,也只能这般让她把烧先给退下来再说了。
倾心自从被救下之后就一直的昏迷着,陷入了沉睡中,神思恍惚。
梦里的她重温了自己一声的经历,或好或不好,不断的来回穿梭,翻滚难受。
她开始不停的呓语,说着胡话,让君逆尘无比的担心。
不断的为她换毛巾,用酒给她擦身子。
从来没有这么服侍过人的他却丝毫没有假手他人的意思,什么都亲力亲为。
一夜未眠,君逆尘的眼眶都透着红血丝,他靠在床边,微微合着眼小憩,眼底一片青黑。
为了对付沈越那个老狐狸,他本来就每天都绷紧了神经,心神俱疲,又赶着倾心受伤如此严重,彻夜未眠,他自然是累极了。
萧逸推门进来的时候,君逆尘合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
看着好友眼中的红色血丝,萧逸抿了抿唇,心里的那股子气也算消了不少,但是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倾心好好的时候不珍惜,等倾心伤透了再来疼惜,又有什么用处。
上前为倾心把了下脉,依旧很虚,但是比昨天却要好上不少。
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看着一旁的水盆和毛巾,也可以知道君逆尘昨天被折腾惨了。
坐在床边小心的为倾心拆着手上的纱布,等将十指全部露出来,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倾心手指消肿了不少,虽然看着依旧吓人,也不知萧逸用的什么药,效果竟然这般好。
十指连心,手指又是无比脆弱的地方,萧逸也不敢假君逆尘的手上药。
毕竟要是一个不小心落下什么残疾,他就万死莫恕了。
细细的为倾心抹上膏药,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包扎好,萧逸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从始至终,君逆尘都站在一旁看着,默默无声。
伸手拿了剩下的药膏给他,淡淡道:“剩下的给倾心身上的伤处抹上,方法和昨儿个一样,小心别碰着她的手。”
君逆尘伸手接过药膏,抿了抿唇,低低道:“逸,谢谢你。”
谢谢你明明爱恋她却愿意默默退出,谢谢你不计前嫌忙前忙后。
微微一愣,萧逸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不用谢,我是为了倾心,又不是为你。”
他有些别扭的扭过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
君逆尘看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知道萧逸嘴硬,不过无妨,不管怎样,只要他们依旧是兄弟就足够了。
萧逸被这么看着,心里顿时一阵憋屈,想怒又怒不起来,最后想起什么,转过头一脸严肃的对君逆尘道:“有件事我觉得要告诉你一声。”
不等君逆尘开口,他又说:“昨日那个地牢的看守,我走前点了他的穴道,还拿丹药吓唬他,但是我后来派人去地牢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倾心受伤这事实在蹊跷,你若是说了好好照顾,他们哪怕不给倾心好的待遇,也不应当下如此的重手。”
想到倾心的伤,萧逸的气息有些不稳,用力捏了捏手平缓情绪。
“但是他们依旧动手了,还往死里打,一出事,那个看守就不见了,和他一个班的领班也同时不见了,这里头一定有问题。他们是谁派来的,又为什么要这般对倾心,值得推敲。”
萧逸神色冷肃,一脸的认真。
闻言君逆尘脸色一冷,身上的寒意惊人。
“我当时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心儿受伤太重,没有时间细想。昨儿晚上心儿反复发热,也让我无心他顾,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没有错。那个看守看来是被推出来明面上的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后还有人。”君逆尘冷冷的说着。
“我才回京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到我府里了,真是能耐不小啊。”君逆尘冷冷一哼,淡淡道:“这是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是。”
萧逸闻言淡淡点头,然后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才不想管,要不是怕倾心再伤着,我都不会说。”
看着萧逸的样子,君逆尘知道老友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所以那样温润的一个人才会这般的赌气。
不过他相信这都是暂时的,既然他留下来,留在睿王府照料着倾心,就说明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选择,他心里倒是不怕萧逸动什么旁的心思。
正事说完,萧逸也没有呆下去的意思,越过他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他停住脚步,还是不由得说了句:“这次暂且原谅你,若是下次再有让倾心受伤的事情,别怪我们之间朋友都没得做。倾心是个好姑娘,哪怕是沈越的女儿,那也不是她的过错。你对付沈越我不在乎,要是伤了倾心,我不答应。”
“她需要的是没有伤害时的守护,而不是遍体鳞伤的照料。若你护不了她周全,便让我带她走。天大地大,我带她游历去,我相信她迟早忘了你这家伙。你好自为之吧。”
萧逸说完,也不再停留,直接出了门,反手关上房门,将里外隔绝。
他走了,君逆尘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神色冷硬。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叹息一声,坐在床边上,低头看着倾心依旧苍白的眉眼,眼中光芒闪烁。
他知道刚刚那番话是萧逸故意说了刺激他敲打他的。
说不在意是假的。
但是他也明白萧逸是真的为了倾心好。
就像他说的,如果不能护她周全,老是让她受伤,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她,说守护她?
这次的事情在他的心里敲响了警钟,让他知道,哪怕是自己,也会有疏忽的时候。
唤来暗卫,让他们去查地牢守卫的事情,全部吩咐好了,他这才重新在倾心的身边守着。
如今倾心没有醒,他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事情也不想处理。
手下人那么多,若是离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那那些庸才不要也罢。
倾心在君逆尘的照料下一日日的好起来,但是反反复复的发烧、呓语,让君逆尘许多时日都没有休息好了,连带着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这般病了半个月,倾心都没有苏醒的意思。
每日都是君逆尘强灌些流食为她吊着续命,所以她也以极快的速度消瘦着,半个月过去,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她身上的伤痕消退了许多,现在也渐渐的露出伤痕掩盖下的白皙肌肤。
每次君逆尘给倾心上药,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折磨。
面对心爱的女人身无寸缕的娇躯,他就是想不动心,想努力克制都没有用啊。
哪怕她还伤着,哪怕她身上还有伤,但是这是来自身体的最原始的渴望,他能努力忍耐,克制自己不对倾心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但是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起反应。
所以每次给她上完药,他都是心力交瘁的。
这种来自自身的折磨,远比睡眠不足来得可怕。
这天,萧逸又来例行了检查,只是把完脉之后,他的眉紧紧的皱着,眼中有些叹息。
“怎么了?情况很不好吗?她到底要何时才能醒过来?”一直没有吭声的君逆尘追问。
一直以来他都是默默的照顾着倾心,从来没有问过萧逸治疗的情况。
因为他明白,萧逸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的,无需多问。
可是这都半个月了,倾心还是没有醒来,这让他心里着急起来。
萧逸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往日那些温润如水的笑容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了,每次只要对着君逆尘都是这幅模样。
“她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一直没有醒,那是因为她不想醒来,与身上的伤无关。”萧逸冷冷的说道。
君逆尘闻言一愣,旋即嘴角一抿,更加沉默了。
他知道萧逸的意思,他这话,就是告诉自己,倾心不是伤重得醒不来,而是不想醒来,所以才会现在这般昏迷着。
不愿醒来,自然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了。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很受伤,但是却不曾想,竟然受伤到不愿意面对他。
这让他心里疼着,苦着,却也无奈着。
虽不是他亲自下令动的手,但是若他不让她去地牢,不亲手点了她的穴,她本也是不用受这些苦的。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唤醒她的事也只能你去做,我纵是医术惊天,也治不好心里的病。”萧逸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离开了房间。
君逆尘默默的看着倾心日渐消瘦的脸庞,想着那个时候她脸上笑靥如花,眼中泛着纯净光芒时的神采飞扬,美得让他情醉。
但是如今,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竟然把她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哪怕她是沈越的女儿,也不该成为他伤害她的理由。
就如萧逸所说,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天生的,倾心本人,又有什么过错?
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执起她的手,力度轻得几乎不存在似的。
她的手已经消肿,只是看着依旧让人觉得心疼,原本纤细的手指,温润如玉一般,此刻看着竟然像是缩了一圈的水,只剩下皮包骨头似的。
他默默的看着,连日来的日夜不寐让他的脸色看着极差。
脸是惨白的,但是眼底却是一片青黑,若是夜间阴暗处不经意看见,怕是会以为见了鬼了。
“心儿,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最初的几年,我在父皇和母妃的爱护下成长,然后母妃出事,我在宫里的地位瞬间转变,所有人都能看不起我,欺辱于我。而父皇更是视我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后快。”
“我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各种机关暗算和凌辱,幼小的心灵都不明白这些苦痛为什么会一朝降临。”
就如同萧逸所言,倾心不是没好,只是不愿意醒来而已。
她的灵魂处于半脱离的状态,只要她愿意回归身体,就随时能够苏醒。
这种状态浑浑噩噩的,对外界有一定的感知,却不如在身体里那般清晰。
所以当她昏昏沉沉中听到君逆尘的话时,灵魂狠狠的颤了颤。
受尽折磨的她,对君逆尘是有怨恨的。
但是爱情都是无厘头的,越恨就代表越爱。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所以,她哪怕恨着,怨着,也忍不住去倾听他说的话。
而随着她不断的想要将他飘忽的话语听得更加的清楚,整个人也回归到了躯体里面,所有的感知瞬间回归。
她的眼皮微微颤了颤,只是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君逆尘并没有发现。
“我那个时候还小,虽然有规避危险的本能,但是却没有处理危险的能力。年幼的孩子需要母亲的安抚,我也同样如此。我身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太监,他比我大上几岁,对我很好,哪怕是当时那种场景,也没有离我而去,落井下石,他护着我,好好的护着我。”
“我央了他带我去冷宫看母妃,起初他是不愿的,后来抵不过我的哀求,便也同意了。我们偷偷溜进了冷宫里头,我也见到了自己的母妃。她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看到我明显是惊讶的。但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说上话,就听着有人来了。娘告诉我们床底下有个密道,让我们躲进去,但是我当时不愿,悄悄的趴在床底下,想看外头发生了什么。”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当时娘是惊慌失措的,她失控的喊出沈大哥三个字。我看过去,那人就是你爹,沈越。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母妃又是怎么认识他的,但是当看到他接下去的动作时,我控制不住激动。要不是身边的小太监死死的压着我,我或许就冲出去了。”
君逆尘的声音有些空洞,空茫茫的,里头全是麻木的痛楚。
虽然还不知道他的母妃遭遇了什么,但是倾心心里却像是撕裂了一般。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托在他手上的手滴落了一滴温热的液体,啪嗒一声溅开,泪滴甚至打到了她的脸上。
他这是哭了吗?
冷漠如他,也会有泪吗? 凤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