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肃，今年二十岁，出生在一个倒斗世家。
倒斗又称盗墓，是一项专发死人财的营生。东汉时，我家祖上曾做过摸金校尉，帮着曹操倒过不少大墓，甚至一度做到了发丘中郎将，不过到了我这代，倒斗的手艺近乎失传，我也只能靠着祖上留下的见闻，在古玩行混口饭吃。
七月三伏，潘家园古玩街上，我正坐在店里发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推门走了进来。
进到店里，汉子四下看了几眼，操着一口陕西腔的普通话问，“你这里收不收铜器？”
汉子身上有一股土腥味，一股糯米混合着沙土的气味，这是土夫子特有的标志。
从汉子身上的气味，以及方言来看，我猜他一定是陕西秦岭一代土夫子，要出手的铜器十有八九也是墓里的东西。
近几年，流通在市场上的古玩，大多出自秦岭，见有大生意上门，我赶忙正了正精神，把汉子请到柜台前，让他先把东西拿出来瞧瞧。
见我年轻，汉子嘀咕了几句，说：“娃娃，我这可是明器。你能做主不？”
明器，古玩行里的黑话，泛指古墓中的陪葬品，不过在倒斗界里，对明器又有另外一种称呼，鬼货。
见汉子不放心，我轻笑一声，说出了倒斗的行话，“就算是鬼货，总得看看再说不是？”
果然，我的话成功打消了汉子的疑虑，在关上店门后，汉子从双肩包里拿出一面铜镜，递到了我手里。
铜镜的直径在十公分左右，背面雕刻着三团螭龙，龙纹周边围绕着一圈花纹，从纹饰风格和铜质来看，这面铜镜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古物，被作为随葬品一同埋入了地下。
在确认了大概年代后，我依照行情对铜镜的价格有了初步的判断，在将铜镜重新放回柜台后，我开口试探起了汉子的口风，“这块铜镜您打算匀多少？”
见我面色如常，汉子搓了搓手，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两万，俺为了这破铜疙瘩差点折在小雁岭。少了两万谈都别谈。”
听到汉子的报价，我暗暗窃喜，心想野路子终归是野路子，感情这面战国铜镜在他心里就值两万，还是块破铜疙瘩！
一阵窃喜后，我拿出两沓现钞，递给了汉子，接过现钞，汉子咧嘴笑了几声，接着志得意满的离开了店铺。
看着汉子离去的背影，我暗暗把小雁岭这一地名记在了心里，接着关上店门，拨通了二叔的电话。
二叔是我爷爷的养子，从小把我带大，我在古玩上的见识，有一多半是从二叔那里学来的。
在得知我捡漏收下明器后，二叔大概问了问铜镜的年代，接着提醒我不要高兴太早，以免乐极生悲。
二叔的冷水并没有打消我捡漏收下铜镜的喜悦，挂掉电话，我找出有关战国青铜器的书籍，准备核实一下铜镜的具体年代和构造风格，也好为日后出手准备下一套说词。
因为土夫子的手法缘故，铜镜保存的极为完整，上面除了有少许铜锈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损坏，以至于背面的纹饰历经千年依旧栩栩如生。
看着铜镜上的螭龙纹，我忍不住轻笑一声，按照市场价格，品相如此完好的战国铜镜，最少也要在六位数以上，看来这次真的是应了那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老话。
就在我拿着铜镜，暗自窃喜的时候，细看之下我发现，螭龙纹外围的一圈花纹，竟然是由许多个细小的铭文拼凑而成的！
古代铭文多用于记录历史事件，像大名鼎鼎的西周大盂鼎、散氏盘上都有铭文出现，此刻见这枚战国铜镜上竟刻有铭文，我的好奇心猛地被提了起来，接着连忙找出相关的字典，开始翻译起了铜镜上的铭文。
在将铭文翻译到末端时，我惊奇的发现，铭文上所记载的内容竟然是一处秦国大墓的位置所在！
看着铜镜上的铭文，我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如果铭文上的内容属实，那么我手中这枚战国铜镜的价值，极有可能会随着秦墓出土而攀升数倍！想到这里，我加快了翻译铭文的速度，恨不得立刻得知有关秦墓的所有线索，也好借着这遭东风去秦岭收趟荒货发笔横财！
可就在我对照书籍翻译到最后几个铭文时，一块铜锈恰巧遮挡住了余下的铭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下意识伸出手指去扣，试图在不损伤铜镜的情况下将铜锈去掉。
因为内心情绪激动，我手下一时没了准头，随着一阵刺痛，脱落下的铜锈深深刺进了我的指甲缝里。
在认同将铜锈拔出后，我顾不得处理正在流血的伤口，快速将余下的铭文翻译完后，“天衍秦宫”四个字跃然纸上，这应该就是秦墓的名称。
在得知秦墓的大体位置和名称后，我迅速将滴落在铜镜上的血迹清除，接着拨通了二叔的电话，在第一时间把铜镜上的铭文内容告诉给了二叔。
在得知铭文的内容后，二叔说话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激动，在电话里嘱咐我保管好铜镜，说是马上动身来找我。
挂掉电话，我这才想起了刚刚被铜锈刺破的指尖，在将指尖的血迹清洗过后，我发现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灰褐色，仿佛在伤口当中还残留着些许铜锈渣滓。
因为害怕感染破伤风，我连忙拿出碘伏，打算给伤口消毒，可就在我刚刚打算处理伤口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敲门声，我快速处理了一下伤口，接着把铜镜贴身别在腰间，用衬衫遮挡住后，这才打开了店门。
在店门被打开的刹那，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接着，一个身披黑色雨衣的客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看着屋外明亮的夜空，我不禁有些好奇，在打量了一眼来人后，我不耐烦的说出了几句客套话，准备把这大晴天穿雨衣的神经病打发走，“小店关门了，您明儿再来吧。”
就在我说完话，准备关上店门的同时，门外的怪人突然伸手抓住店门，说出了一阵极为嘶哑的话语，“我丢的东西，在你这里。”
见怪人身上同样散发着一股土腥味，我马上想到了之前出手铜镜的土夫子，难不成那战国铜镜是土夫子从这人手里偷来的？那我收购铜镜不就成变相收脏了吗！
因为古玩街上装有监控，收下铜镜的事我想赖也赖不掉，出于心虚，我满脸堆笑的把怪人请到店里，免得他吵嚷起来泄露了铜镜的来路。
进到屋里，怪人透过雨衣打量了我几眼，最终把目光停在了我藏有铜镜的腰间。
见怪人看出铜镜被我藏在身上，我轻咳一声，连忙给怪人倒上热茶，想要尽力拖延时间，等候二叔的到来。
面对递到跟前的热茶，怪人丝毫没有反应，一双隐藏在雨衣帽中的眼睛，始终盯着我腰间的衣服，看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手来抢似的。
见怪人软硬不吃，我略显尴尬的轻笑一声，放下茶杯，准备借机套套怪人的话。
“您是从秦岭来吧？这大热天的，穿着雨衣多闷得慌，来，我帮您取下来...”
可就在我伸手准备去帮怪人脱下雨衣时，只感觉刚刚伸出的手掌猛地一凉，接着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我的手腕处传了出来。
看着怪人类似枯树皮一样的手掌，我大吃一惊，在奋力挣脱掉手腕处的束缚后，我赶忙后退几步，快速拉开了与怪人之间的距离。
“我的东西丢了，我来找我的东西！”
说着，怪人伸手褪去头上的衣帽，把他的脸颊展露了出来。
他那绛紫色近乎干瘪的脸颊上，遍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铜色斑点，让人看了，不禁下意识把他和古代干尸联系在了一起！ 我的摸金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