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嘴边氤氲的笑意渐收,闻到此处,内心不由的一凉,只是隐隐有些疼痛。
“此次大战,你兄长和华氏父子都功不可没。朕已经下旨,班师回朝后朕会摆宴宴请他们,到时候你也随我一同去吧!见见你哥哥!”刘肇握着邓绥的手,微微叹息道。
邓绥鼻尖一酸,想着班师回朝只是带回弟弟的一抔骨灰,她就心疼不已。
可是皇上顾念她,让她见见哥哥也好。毕竟已经有半年未见,也不知道哥哥伤的重不重。
想到这里,邓绥眼角不禁微微湿润。
“谢皇上体恤!”邓绥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伤感,扯出一抹笑意。
刘肇看着她笑的牵强,不顾一旁的夏姝瑗,将她揽进怀里,柔声说道:“在朕面前,无需伪装。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
闻言,邓绥只觉得心里一暖,一股暖流在心底化开。
她靠在刘肇的怀里,沉默不语。
一旁的夏姝瑗一直低着头,见此她轻轻站起身:“我去看看容若姑姑中午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说着,她便悄然退下了。
刚刚走出殿,夏姝瑗眼里的嫉妒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掩饰的极好。
日子过得很快,五日之期转眼便到。邓绥心里也按捺不住的希冀,哥哥已经到达皇城,今晚皇上就会在琉璃台设宴宴请功臣。
这五日里,夏姝瑗也依言搬进了凤阳殿的偏殿。
傍晚时分,皇上派了梁丘过来禀告,让邓绥准备着。
邓绥自然是翘首以盼,她并没有刻意的打扮,只是一袭素衣。
原本定在晚宴之后,安排他们兄妹二人在琉璃台的偏殿中见面,可是邓绥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早早的就倒了偏殿中等候。
偏殿里烛火通明,邓绥坐在那里,心里忐忑。即将和兄长见面,她早已按捺不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迟迟不见兄长的身影,邓绥实在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到园中张望。
由于是他们兄长二人相见,邓绥并没有让容若跟过来,只是让她远远的站在远处。
园子里黑悠悠的,只有月光照在地上,有些不分明。
邓绥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兄长,她抬头看着残缺的月光,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此次南境战乱,哥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听闻哥哥右手受了伤,也不知道重不重。
就在邓绥恍然间,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串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邓绥一惊,这琉璃台的偏殿一边极少有人前来,邓绥有些惊吓,她对着林子里轻声唤道:“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的?”
良久,都没有人应她。
邓绥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打算回到殿里,可是就在这一转身,她不由得一颤。
只见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衣玦飘飘,一头发丝宽松的用一根银丝系与脑后。
由于天太黑,看不清楚的缘故,邓绥立马驻脚。
“你是何人?”邓绥提高声音,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绥儿!”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愣,那声音很柔却又带着一丝幽怨。
“是……是你!”邓绥有些迟疑。
“是我!”
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邓绥靠近。
月光下,那人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一张英俊的脸颊出现在邓绥面前,可是那张帅气的脸庞此刻竟然带着丝丝痛苦。
那人就是华烨,那个邓绥一生也忘不掉的男人。
邓绥看着他亦是无味陈杂,一时间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绥儿,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进宫那日,我站邓府门前站了一天一夜,可是最后却连道别都没有。”华烨看着邓绥,眼里难以掩饰的悲伤。
邓绥看着她,心里沉重,把头一撇,不再看他。
“月上西枝头,望归!”
“影照深潭空井,盼回!”
“春雨偎柳剪青,你未随!”
他声音哀怨,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她身子一僵。往日之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少年执剑挡在她身前的景象依旧是那么熟悉。
“绥儿,我知道你进宫皇命难违,可是以前的重重你真的忘了吗?”华烨看着邓绥,难过的问道。
邓绥心里泛疼,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没错!一切我都放下了!我现在是邓婉仪不再是绥儿。”邓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如果没有入宫,如果没有遇见他,如果没有他的宠爱,或许他们会成婚,她也乐意嫁给他。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邓绥,她是邓婉仪。
天意弄人,让她遇见了他,那个大汉最优秀的男人。
也正是遇到了他,邓绥才发现原来以前对于华烨她只是感恩与敬佩。
看着邓绥这副淡然的样子,华烨有些急了,他紧拽着邓绥的手,低吼道:“不,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可以忘掉一切。”
邓绥缓缓的闭上眼睛,坚定道:“你我萍水相逢,我感激你当日救了我,亦感激你不顾危险冲入敌军包围带回我弟弟。”
华烨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救了她,又在弟弟弘儿危险之际不顾生死,舍命相救,这份恩情,邓绥牢记在心。
华烨握着她的手拽的更紧了,他眼睛里难以掩饰的伤感。
邓绥眉头紧蹙,她挣脱着他的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华烨竟然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如此突然的举动吓坏了邓绥,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如今两人的身份,若是被人发现他们两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邓绥一边挣扎一边怒斥道:“华烨,你要注意你的身份,我乃皇上妃子,你休要放肆!”
谁知华烨对于邓绥的训斥竟然不管不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绥儿,你敢保证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吗?”华烨声音哽咽的问道。
邓绥挣扎着,拍打着他的胸口:“没错!我以前是对你心生敬佩,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
邓绥说的决绝,不留丝毫情面,她知道当断则断,就此断个干净也好。
听见邓绥如此一说,华烨心如死灰,终于他松开了邓绥。
得以解脱的邓绥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华烨看着邓绥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伤感,邓绥也望着他。
终于,邓绥还是缓缓开口道:“烨哥哥,不管以前如何,绥儿已经进宫。皇上很疼爱我,我对他也心生仰慕,亦把他视为夫君。”
邓绥柔声继续说道:“烨哥哥对绥儿的好,绥儿铭记在心,无论如何也不敢忘记的。”
“罢了!既然你过得幸福,我无话可说!”华烨挥了挥衣袖淡淡道。
邓绥知道华烨是男子汉大丈夫,是正人君子,自此后怕是也会慢慢释然。
“明日我便和你哥哥回南阳,再见不知何日,你且珍重。无论遇到什么危险,烨哥哥永远都在你身后,绥儿,你一定要快乐。”说完,只是几个闪移之间,华烨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邓绥轻声说了一句:“烨哥哥,谢谢你!”
回到偏殿时,大哥邓骘已经候在了殿中,邓绥一惊。
随后便毫无波澜的走了进去,看着大哥满脸的笑意,邓绥看着她也是悄然一笑。
“大哥!”邓绥轻声唤道。
邓骘看着她,缓缓的点头。
邓绥迎上去,拉着邓骘的手,仔细打量,关切的问道:“大哥,听说你受伤了,不知道伤的可重。”
邓绥一边说着,一边眼角忍不住的湿润。
邓骘摇了摇头,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一点小伤,已经无碍!”
“如此便好!”邓绥忍不住的眼泪滚落。
邓骘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疼爱的妹妹,忍不住的替她擦去眼泪。
随后邓骘有些自责的说道:“大哥无能,没能带回弘儿。我身为兄长没能保护好他,也怪老天无眼,弘儿还年少,我宁愿此次出事的是我。”
听到他深深的自责,邓绥连忙哭着摇头:“大哥休要胡言,弘儿已经去了,我不想大哥也出事,大哥一定要平平安安,这样小妹才会放心。”
兄妹两人坐在凳子上,拉着对方的手,心中难过。
“弘儿的骨灰已经送回南阳安葬,这是他生前佩戴的玉佩,我特意带来给你,算是留作纪念。”说着邓骘拿出了一个檀香木盒。
邓绥接过盒子,双手微微颤抖,大滴泪水落在盒子上。
她鼓起勇气打开了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那枚弘儿从小带到大的白虎腾空的玉佩。
看着那玉佩,邓绥紧紧的将它握在手里。
“明日,我就要回南阳了!你可有话带给双亲?”
邓骘看着她,低声问道。
邓绥擦干眼泪,柔声道:“绥儿只盼望父亲母亲节哀顺变,母亲身子弱,切不可伤心过度。绥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皇上待我也是极好,双亲莫担忧,绥儿在宫中日日对着月亮替父亲母亲祈祷。”
“如此你在宫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家乡远在千里迢迢,你独自一人,也是难为了你!”邓骘有些心疼的道。 邓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