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转过来又问顾东黎,“过几天,听说唐季礼就回来了,那他那喜宴你去不去吃?”
顾东黎笑笑,站起来说:“走了。”
“叫你来就是为了散散心的,这会儿就走了,什么意思吗?”陈北忙拦着。
叶祁也说:“真的,快别走。等会儿就换场子,今儿是专为了你。”
“谢了。”顾东黎拍了叶祁肩膀一下,划拉了下牌桌,“你们玩儿吧,赢了的拿走,输了的都算我的。”
又哈哈扯一阵子,顾东黎才往外走。
从这边往外面要穿过一个室内庭院,小巧玲珑的假山流水,意趣横生的。
他慢走着,脚下卵石小路湿润润的,靠近水的地方,还生了青苔。
忽然听到一阵笑,他回头。
后面三个并立的身影,正对着他,正是陈北、叶祁和应百川。
陈北过来拍了他的肩一下,“走,应百川刚弄了台车,溜一圈去。”
顾东黎一听,得,溜溜就溜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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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B市很美,美的都让人觉得不真实。
整个城市的天幕是很暗的橙色,空气中流淌着压抑又沉闷的风声。
等红灯的空档,叶籽言随手放了张CD,是一首儿歌,欢快,有趣,她没想到她哥的车还会有这种音乐,想必是给颜颜听得,在她印象中他更适合那种让人想跳起来的舞曲。
绿灯亮。
叶籽言回神,迅速松开刹车滑入茫茫车流。
一辆宾利欧陆停在灯岗十几米远的地方,变了灯,司机慢悠悠的往前走,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盯着前头那辆黑色奔驰,眼神发呆,盯着盯着,那眼神一下就又变得活泛起来,他又看了看车牌。
应百川兴奋“哎”了两声,用手去碰副驾驶的人。
“北哥,北哥!你看前头那个是不是籽安的车?他怎么来B市了。”
副驾驶刚刚还坐着的陈北闻言从手机里抬头,来了兴致,看了看车牌。
“还真是。籽安来B市怎么也不说一声,咱们给他接接风。他今儿怎么把这个开出来了?不像他啊,这也忒低调了。”
陈北坐直了,偏头朝后排轻声说了一句,“是叶籽安。”
后排坐着的人听见以后并未搭腔,窝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陈北也不恼,“嘿!这好不容易来一趟B市,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应百川上来股儿兴奋劲儿,不禁把车往前了一点,盯得死死的,“不行,我得吓吓他。”
“悠着点儿,叶籽安玩车的时候,就跟疯了似的。别把他给惹毛了,最后自己吃亏。”
“瞧好吧。”
应百川踩了把油门,车嗖的蹿到了叶籽言的车道上。
应百川不是本地人,家里是做地产生意的,标准的富二代,在江南一带名声很响,后来家里人一合计,让他跟着在B市做官的舅舅来这里,想在B市站稳脚跟,不为能挣多少钱,主要是结交些人脉。
应百川是在一次宴会上与陈北,叶祁这一档子人遇上,混进了他们的圈子。应百川这人会来事儿,有手段,知道什么人该交,怎么交。这世界上从来不缺有钱人,缺的是像顾东黎,陈北他们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呢?贵人。
那种贵,是矜贵,是骨子里养出来的贵。傲气,是恃才傲物的傲。和他们这些从小拿钱养起来的俗人不一样。
他们拿钱当命,当敲门砖,满脑子里算的都是怎么再多一点。人家不一样,钱不过是寻乐子的途径,大笔大笔的出去,要的就是一痛快。痛快过了,厌了,也就烦了,转身就走,眼睛都不眨一下。
黑色的奔驰依旧在路上平稳的跑着,应百川十分嚣张地超了上来,按喇叭加晃灯,同时方向一打,车头蹭着黑色奔驰的车头就过去了。
幸好叶籽言反应够快,躲了一下,要不她又得撞一下了,估计还得进次医院。
B市这地界儿,到处是豪车,欧陆这样的也不足为奇,叶籽言心有余悸的瞥了眼车牌,估计是哪家公子哥又喝昏了头,在马路上示威。
她就当没看见,依旧平稳的开着。
可是,人家可不这么想。
应百川看了看后视镜,有些郁闷,“不应该啊,我都这样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北一挑自己的那双桃花眼,“叶籽安是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应百川年纪轻,心气儿说高也高,满身的不服气,“我还不信了,我再试试去!”
于是乎……
这场戏足足上演了近一个小时,叶籽言即使是再好的脾气也终于发飙了。
她性子一向是能忍的,在人看来软绵绵的,别人进一步,她能退两步,但狗急了总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是。
叶籽言瞄了一眼后视镜,看了看那辆欧陆确认了一下安全距离,抿了抿唇,猛地刹车打了两圈方向盘。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十分嚣张的把宾利拦在路中央。
宾利被迫停下,应百川骂道:“我X!”
陈北却大笑出声来,“叶籽安这是在给你长记性呢。”
后座的顾东黎依旧不动声色,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应百川叹了口气,走到奔驰车前,用手敲了敲车窗,求饶道:“籽安哥,今天我服你了。”
黑色奔驰车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应百川有些无奈,“哥们我,真服了。”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回复。
陈北看到这一幕,也有些疑惑,偏头对后座上的男人淡淡道:“东子,你说叶籽安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情场失意?不应该啊。人家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后座上的男人听闻,唇角微勾,看向还在叫车门的应百川。
这回,车窗慢慢降下来。
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但脸颊带一丝丝不健康的苍白,给应百川一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感觉。。
叶籽言一脸戒备,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应百川,清冷,不动声色。
应百川脸色一变,惊道:“不,不,不是……”
宾利车里的三人只看到手足无措的应百川。
应百川见到美女还算是有绅士风度的,“抱歉,小姐。我以为是一朋友,闹着玩的。没想到弄一误会?”
应百川小心看了叶籽言一眼,“那个,小姐怎么称呼?”
叶籽言淡淡道:“我姓叶。”
应百川一听到这个姓氏总感觉有些异样,心里喃喃道:“叶?好熟悉的姓。”
但立刻又反应过来,“对不起叶小姐,我以为车上的是朋友,您认识叶籽安?”
“认识。”
应百川坏笑道:“男朋友?”
叶籽言没有在意,冷冷道:“抱歉,这跟你没关系。”
应百川“哦”应了声,悄悄打量车上的女人一眼,论气质,打扮不像是俗人,应百川于是猜测这女人来历并不简单。
于是正儿八经又道了次歉。
回到车里,陈北问道:“怎么?不是叶籽安。”
应百川挠了挠头,“嗯,女的。你是没瞧见,那脸,那皮肤,那身段,啧啧……叶籽安怎么藏了这么个尤物呢。”
叶祁啐道:“隔着车还能看见身材?你真不认识?!”
应百川告饶,伸手撇道:“真不认识!哎,她说她姓啥来的。哦,对了,姓叶。对,就是姓叶!”
他声音很大,好像车厢里都有了回音,但一嗓子出去,车里变得异常安静。
漆黑的夜里,车不急不缓的驶着,应百川那股子兴奋劲儿下去了,这才想起后座的人。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要说啥,他一向对这个圈子里作为主心骨的顾东黎有些小畏惧,像是天生的一般。
他对这人总带着敬畏,眼里看他时的尊重,更像是一种小辈对长辈的顺从,那是只有打心眼里服气时才会有的深情。
“哥,我这一路上这脑子光想别的了,忘了问了,给你送哪儿去?”
后排的男人大半个身体隐在漆黑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表情,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回大院。”
“不回锦苑?”
“临走的时候把车扔在大院的剧院后面了。”
“得嘞。”
车子很快就停在大院的门口,应百川机灵的下车去后排开门,陈北也下了车。
“东子,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总参大院,在一个昏黄的路灯下,顾东黎靠在路灯杆子上,修长的手指接过陈北递过来的烟和火。
陈北看着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抽烟的男人,英挺的剑眉,狭长的双眼,思考的时候嘴唇会抿得很紧。
院里的老人都说,顾东黎天生一张寡情的脸,冷静,严肃,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其他,他都非常同意,寡情么……
陈北看了他很久,想了几秒,淡淡道:“东子。”
顾东黎侧头看着他,眼里丝毫没有波澜。
陈北咳了声,咬了咬牙,“今天,叶籽安车里的人应该是……”
顾东黎猛地抽了口烟,仰头喷出一口雾,平静的说了三个字,“叶籽言。”
陈北眼里满是惊讶,“你找人盯她?!”
他忽然笑了,笑的高深莫测。
陈北心里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都打着颤,“她,知不知道你其实……你和Lisa那事,这什么时代了?!不就是裤子一提,票子一扔,谁他妈还认你谁是谁。无非都市男女色欲正浓,你情我愿的,算哪门子大事儿。要不是当年那个意外,我看你们俩现在错不了……再说了,当年也就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再搭上一条人命啊。”
算哪门子大事儿?!意外?!
顾东黎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手里的烟时明时灭,越来越短,终于他抽了最后一口,随手将烟扔到地上,用脚灭了零星的火光,淡淡道:“陈北,对我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吗?没有。对她来说更不一样。否则她不会走这么多年。晚了,还有些事得跟老头子汇报。”
顾东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了。
陈北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在昏黄的光线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