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花白的眉毛皱起,就像老树皮一样,露出对自己门生不满的情绪。
经历八十年风风雨雨,他那股文人风骨非但没减退,反而成了他如今活下去的信念。在古老眼里,顾家栋这时候执意要领着神医来,摆明了想对花无忧以大欺小,真为之羞耻!
“老周,你带着小神医先去我的画室逛逛,前些年你一直要赵孟頫的月夜草庐帖,我已经托人裱好。”古老用略带歉意的目光望着花无忧,想支开二人,避免待会双方碰面。
毕竟跟那位江州成名已久的神医相比,即使花无忧真有老友所说的天赋,在古老眼中也难是那位经验老道神医的对手。
花无忧料不到眼前耄耋之年的古老竟会如此善意保护自己,心中不由大为钦佩,同时眼中浮现几分傲气。
既然那顾家栋偏执一定要找神医当众揭穿自己,自己不介意陪对方玩玩!
周老笑看着眼神渐变凌厉的花无忧,坐在老友身边,“臭书匠,好好瞧瞧现在了不得的年轻人,世道已经不同了。”
古老见花无忧未离去,倒没有责怪对方不懂自己一片好心,反而流露出几分赞许。
年轻人有这一股明知不可为,偏向虎山行的勇气,可嘉可叹!
若古老心中这番话被花无忧知道,他一定苦笑不得,自己跟那位盛名已久的“神医”比,谁是虎山还说不定呢。
顾家栋神采奕奕地带着身后神医回到竹屋,嘴里还不停冒出“骗子”“神棍”的字眼,丝毫不忌讳屋内花无忧听见。
他口中的那位神医跟在后面,同样义愤填膺说:
“顾会长,你放心,待会老夫会亲自揭穿这些江湖神棍的把戏,不会让这些人带着别样的目的来接近古老。”
“家栋!”
这时,古老骤然厉声喝道,原先波澜不惊的面孔上已经充满前所未有的愤怒,若先前他还只是对顾家栋有些反感,那此刻就是彻底的失望了!
顾家栋被这一吼身子瞬间僵直在原地,失神无措看着古老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毫不犹豫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自从自己老师回江州这么多年,他从未见对方发这么大脾气!
古老胸膛微微起伏着,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道:“从今天开始,你给我从江州古玩协会的会长位置上退下来。君子坦荡荡,非议他人算什么!?”
“老师,这、这……”顾家栋面色大惊,怎么都想不到当着外人的面,自己已经不顾会长身份直接下跪,古老还会这么不留情面!
他挣扎了许久,咬着牙齿苦涩道,“老师,这不成。”
古老睁开双眼,叹息地摇了摇头。
顾家栋却将这一刻满腔的怒火,全都洒在了花无忧身上,在他看来,自己所做一切完全是为了揭穿这个大骗子,而因为对方是周老带来的人,古老才会分不清黑白袒护花无忧!
他眼中布着血丝,愤怒的官威气势十足。
这些年凭借古老在古玩界里偌大的名声,他顺利登上古玩协会会长,早不再是年轻时候那个只懂得鉴宝、做学术的愣头青。
“徐神医,告诉我老师,眼前这个狡诈的年轻人,是不是一个混混骗子?”
顾家栋盯着花无忧,完全不掩饰眼神里的凶狠狠辣,心中下了主意,等揭穿对方,一旦周老到时候离开国内,自己立刻动用资源,整死这个家伙!
然而,他身后的神医,半天没有说话。
“徐神医,怎么回事?”顾家栋转过头,面色不悦地喝道。
而仪表堂堂、仙风道骨的江州神医,此刻却畏畏缩缩地看着那人畜无害的少年,想起自己刚才进屋说的那番话,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天杀的,自己是不是跟这个小子有仇!”
屋内,一时陷入到尴尬的氛围。
周老看着顾家栋口中的神医,竟然就是那一位徐神医,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古老和顾家栋二人纷纷莫名其妙地看着对视的一大一小两神医,然后转头看着周老,不明所以。
“呵呵。”花无忧看着徐神医还有他背后那个熟悉嘴贱的徒弟,嘲弄地笑了笑。
徐神医作为江州上层人物,自然听说了昨晚临湖别墅那场晚会的事,明白眼前这位实在是自己不能招惹的存在,不敢托大,弯下身子拱着手,带着尊敬冲花无忧道。
“小神医。”
花无忧平淡地点了点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但顾家栋却傻眼了,懵逼了!
江州最负盛名的徐神医,竟然冲一个还未到20岁的少年尊敬称为小神医?这什么世道?
“古老,顾会长,有小神医在,在下实在不敢班门弄斧。”徐神医面带遗憾地说道,对自己没能在古老身上得到想要的报酬失落。
花无忧眼中带着冷意,盯着顾家栋,说:“徐神医,我希望你向这一位顾会长,好好解释一下,我到底是否真是江湖骗子。”
对方先前眼中的戾气,自然是没有瞒过他,既然如此,花无忧没有绕过这不知好歹家伙的理由。
徐神医连忙摇摇头,冲顾家栋拍着胸脯保证说,“顾会长,小神医在医道一途,是我此生见过最厉害的人!将来加冕为一代圣手,在下毫不意外。”
顾家栋瞪着徐神医,恨不得扯烂这位神医的嘴皮子,你把别人夸上天,是想在老师面前嘲讽我眼瞎到了没救的地步?
古老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得不轻,但他冲自己老友笑着伸了伸手指,随后双手作揖对着花无忧,毫不介意身份,乐呵道:
“小神医,老朽在这里对先前对你的轻视赔礼了。”
“古老不可!”花无忧慌忙蹲下身子,托起古老的手掌,道:“古老先前的好意我已经心领。”
古老拍了拍花无忧的手掌,冲周老说:“周大锣,你看人这一套,还是跟当年一样毒辣!没看错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
说完,他眼神带着几分落寞,看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顾家栋,“家栋,你向小神医赔礼道歉吧。”
顾家栋低着脑袋,死死不肯说话。
开玩笑,他是江州古玩协会会长,数不清政商界名流争先恐后巴结的存在,要他向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低头认错?
他办不到!
古老并没有强求,抬起目光看着犹豫万分不想就此离去的徐神医和他徒弟,轻松说:“徐神医,辛苦你前几次的调理了,老夫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地方,你直说便可。”
徐神医和他的徒弟听到这终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硬着头皮从身后拿出一副精装的字画,说:“古老,我向来仰慕您已久,所以想请您在这幅字画上盖个印。”
古老点点头,没有拒绝,让对方将字画摊平在桌上,派人拿来自己的印章。
在古玩一道上达到如今的成就,古老清楚自己在字画上盖上印章,在那些收藏家眼中,字画价值反而会提升更高!
所以这些年,向他求盖章的人也越来越多。
反倒是和本职沾边的鉴宝,由于那怪病的原因,古老已经许些年没有亲自出手了。
他认真仔细看了一遍字画的鉴定材料,最后在上面用力压下印章,让边上的徐神医几人兴奋不已,随后笑容满面地带着字画离开了农庄。
顾家栋傻傻地看着徐神医等人离去。
最初他以为花无忧是带着别有用心目的来接近古老,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亲手引荐的徐神医,才是真的打着别有用心的目的。
这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家栋,你先走吧。”古老背过身,平静开口道:“以后也不用过来了。”
顾家栋跪在地上,看着古老的背影,脸色犹豫万分,可一想到老师要自己从古玩协会会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他终究没开出口向花无忧道歉,起身离开了农庄。
“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年那么憨实的一个小伙,如今变成这幅模样。”周老感慨地说了句,古老却是面色平静,看着曾经的得意门生离去,继而笑着对花无忧道:
“小神医,接下来这把老骨头,就麻烦你了。”
花无忧没有矫情,面色严肃地拿出先前周老准备的一个小医药箱,将古老的手腕摆在手垫上,仔细进行把脉。
过了许久,他脸色微变,凝重地开口向古老要了对方的病历单。
古老点点头,派人拿来一大包病历单,里面不仅包括在华国有赫赫大名的仁和医院,连梅奥、斯坦福等世界最著名医院的病历单都有。
花无忧仔仔细细看了古老过去七年间所有的病历单,上面无一不是写最终并未查明病因的字样。
“小神医,很严重吗?”周老担忧地问道。
花无忧点点头,开始详细询问古老第一次病发前所遇的事情,同时说:“病症实在太罕见了,可能是医术史上从未有过的病症,所以有些麻烦。”
周老听到这却是眼睛一亮,“有些麻烦?这是不是说明小神医你有办法解决!”
“嗯。” 我是神豪我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