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这边的事已了,回家的时候经过广州,我便顺道去看望可乐。
可乐的伤已经痊愈了,不过恐怕以后会成‘独臂大侠’,医院的天台上,残阳如血,我和可乐抽着烟聊天。
我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可乐耸耸肩,苦笑道:“没什么打算,继续回香港当我的蛊惑仔呗。”
我说,恭子,就这么放下了?
可乐露出懊恼的神色,“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她贵为皇室后裔,我只是个平民呀,华夏和日本虽说只是一水之隔,但也是千山万里啊。”
我忍不住骂了句丢你楼姆,还记得方一鹤吗,人家两夫妻失散轮回,不知道还要多少世才能相见,他们都没有放弃,你俩还在同一个世界呢,不就是隔个几万公里嘛,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再说人恭子如不是对你有意思也不会把贴身古玉送你,所以……喜欢就大胆就追吧!
映着斜阳,可乐的眼中燃起一丝斗志,踩灭烟屁股,“老大,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订机票追恭子回来!”
我搭着他的肩膀笑道,“不错,这才是好男儿。”
“可你和芊芊呢……”
我苦笑道:“这不,我也努力过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状态,我怕再和她纠缠,会使灾厄轮回,到时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这次这样力挽狂澜,这样就挺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记住,练好我给你的书,去了日本别丢我们这一派的脸。还有,别太老实了。”
可乐点点头,动容道:“我知道啦,老大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惦挂你的。”
我说行了,别说矫情话了,到了日本打电话给我,成功也告诉我,好让我为你高兴!
其实我何尝不眼睛红红,但怕分别之际煽情的东西,所以只抱了下可乐,随即分别,毕竟各人都有各人的路。
从广州火车站出发,我坐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
坐的是软卧,我的床位在上铺。
我躺着戴着耳机听歌,忽然看到一个老大爷把我拍醒,态度不善道:“小伙子,你好像坐了我们的位子。”
我摸出车票一看,发现还真是,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下来。
老大爷还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生,估计是孙女,弱不禁风地跟在老大爷的身后,只露出头上的粉色蝴蝶结,随着步子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
走到近前,只见她容颜清丽,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女孩居然长得和夏芊芊有几分相像,只是相对之下,脸容还有些稚气。
老大爷见我看愣了,以为我是什么登徒浪子,皱眉道:“小姐,这床位已经被这人弄脏了,咱们还是不要坐这里了。我跟你换个位子吧。”
切,有什么了不起。我吐吐舌头。
女生挤出一丝苍白笑脸,“没事,苏大爷,我哪儿都可以坐。”
本想去和她说几句话,看到这苏大爷凶神恶煞地傍在女生身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被子裹头,便欲睡去,突然额上传来阵痛,裂开一丝裂缝,冒出一只眼睛。
刚一躺下,忽见女孩的天灵盖中涌现一层黑雾,雾中隐有画面,一个一脸凶戾的军官手持长刀,将跪下绑着的人,排头砍去,登时头颅滚落,鲜血横飞,那人溅了一脸血,兀自狞笑。
我摸了摸额上眼睛,如含羞草般瞬间闭合,这阵黑雾也随之消散不见。
我大骇,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忽而想起在南方冥府,地藏王收走了奇胜天给我的异能和双瞳,但当时我觉醒的只有一个单瞳孔的眼睛,另有一个眼睛尚未出现,也不知道他是遗漏了,还是故意而为之。
奇胜天的双瞳,一个能辩鬼神,一切真假,另一个是什么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我郁闷不已,这帮鬼神办事也不靠谱了,给我遗留下一只单瞳是什么意思?在这女孩身上看到的幻象又是什么东西?
不得而知。
唯一可知的就是这女孩摊上什么妖邪鬼祟的东西了,否则也不会脸色苍白憔悴。
我本不想管这事,但见女孩长得像夏芊芊,又楚楚可怜的,咬咬牙试探性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病……”
苏大爷正忙着给女生铺床整理东西,听到这句话,有点警惕道:“你是医生?”
我有点尴尬摇头,“初出茅庐的一个小道士。”
苏大爷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瞧这人戴了个黄色折成的三角符,心想他应该也是个学道之人。
“这位大爷,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而且不骗你钱。”我耐着性子道,“请问这个小姐最近是不是时常觉得冰寒入骨,气血亏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沾染上了妖邪鬼物。”
苏大爷翻了翻白眼,走到我面前:“瞧你这小伙子年轻力壮的,什么不好干,当骗子?我告诉你,有我忠叔在这儿一天,你都甭想靠近我家小姐。”
这次真是狗咬吕洞宾了,千言万语不及一个证件,我摸出五雷天师令,没好气道:“老头,认得这个吧?”
苏忠看了令牌,脸色微变,“南方五雷天师令?”
五雷天师令乃是道者一种身份的象征,看到这个之后,老者对我收起了轻蔑之色,歉然道:“这位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麻烦您给看看我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老者领我下来,坐到他的床上,面对面地看着那个姑娘。
她似乎有点怕生,又拧过了身子,苏忠让她转过身来,才怯生生地伸出手来,张开,手中心赫然出现一张人脸,虽不甚清晰,依稀可见五官俱全,自带一股邪气。
我瞪大了眼睛,人面蛊?!
蛊也就是将毒虫放在一个封闭的器皿,相互蚕食,最后剩下的一只毒物。
这种人面蛊,是以棺材为皿,尸体为食,放入炼过的蛆虫。百日之后,尸体被蚕食干净,再将蛆虫捻成黑色的粉末,施法之后,能随风而散入人体,达到下蛊的目的。
人面蛊寄生人体之后,会源源不断地吸食人的精血,当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皮肤表层的人面清晰入骨,便是中蛊者身亡之时。
真不知道哪个这么缺德,会给这姑娘下这样的蛊。
苏忠给我介绍,他们来自龙湖古城,女孩是当地大户任家的千金。一个月前,发现任小姐手上有着怪面。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将之驱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小姐的身体虚弱下去。那人面蛊犹如附骨之疽,即便一时消除了,没过几天又会出现在手掌心。
这次过来广东便是探访高人,没想到失望而归,所以脾气冲了点,希望我不一定见怪,同时一定要帮帮他们家任小姐。
我心想也罢,权当日行一善了。
我让任小姐伸出手,用红绳把她手腕部分绑起来。
五雷天师令内含一套五雷正法,包括五雷天心正法,掌心雷,五雷掌,小五雷主要应用于祛邪治病,简单,效果明显,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接着汉字笔画顺序写“雷”字,再画一大外圈,包围“雷”字,同时运起灵宫诀,我的五指接连任小姐的五指,一道灵光注入她的手中。
随着灵光倾注,人面好像感受到了危险,躁动不安扭曲起来,想通过手腕游离任小姐身体其他区地方,无奈被红绳挡住去路。
“看你还跑得哪里去?”我一笑,取过五雷令,啪的一声拍在人面蛊当中,呲呲声响,化作一缕青烟。
我拿出一个葫芦,打开瓶口,将之吸入内中。
这人面蛊虽是邪性,但是经过炼化之后,也不是不能为我所用。
再看任小姐的掌心,已然洁净如初,再无人面影踪。
苏忠大喜,对我颇为崇拜,握着我的手激动道:“小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任家可是龙湖古城的大户,你救了我们家小姐,老爷肯定会重酬你的。”
我发现苏忠手指粗大,掌上满是老茧,应该是个武术高手无疑。一时间被他握得手有的疼,不自然地拨开,笑道:“这就不用了,开头我就说了,不收钱……”
任小姐睁着大眼睛,笑道:“谢谢你叔叔,我叫任小灵,谢谢你救了我。”
我嘴角微微抽搐,却是笑不出来,拜托我才二十出头……不是那么显老吧。
两人很是热情邀我到他们那里玩玩,我婉拒了,一路乘风,朝家乡归去。
说起来在香港耽搁了半年时间,终于回到家了,这种感觉真是爽……
想起许久没见林道生了,在家里做了一下午便去小茅屋寻他去了,然而却发现茅屋内空荡无人,家具设施布满灰尘,看样子积蓄了几个月了。
我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林道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颓然坐下,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纸上有墨迹,写着:我去盘龙岭三才山一趟,一周当归,师弟勿念。
这几个字想是我去香港之后没多久林道生写的,因怕我回来之后看不到他,给我留的字条。不料耽搁多时,我看到的已是几个月后,而林道生也一直没有回来……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