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方寸大乱
兄弟连心方寸乱
威吓医者赴冥台。
刘龙等得焦躁,正要喝问。少年公子变戏法般,袖出两爿方巾,端起砂锅,将汤药倒入碗中。随后又将砂锅放回,加些清水,又熬制起来,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生死在此一举!
神灵护佑我家哥哥!回头供你一头猪!刘龙念念有词,和神灵谈着买卖,小心端起汤药,就要喂给张恕。
你想烫死他?
少年公子冷冰冰来了一句,接过刘龙手中药碗,小心翼翼如捧灵丹,放在旁边一个大瓦盆中,瓦盆中早有半盆清水。
这小子比个娘们儿还心细!刘龙不敢顶嘴,心中叹服。
看看汤药冷却得差不多了,少年亲自给张恕喂药,一看张恕面色焦枯,气若游丝,又伤心地落下泪来。不忘回头喝令刘龙仔细看火,小心焦糊,刘龙撇撇嘴,不敢言语,添了块碎柴,猛扇两下扇子,一阵浓烟熏得他流泪,把他的,连个柴火也欺负老子……如此又将药渣熬了两遍,精心倒入两只碗中,看药汤颜色稍淡,刘龙又开始嚷嚷:喂,小子,这行不行啊?
少年喝骂道:闭嘴!没吃过药么?
刘龙赶忙闭嘴,心中不服:小爷皮实着呢,还真没吃过药哩……
又过了半个时辰,张恕呻吟一声,似要醒来,偏偏紧闭双眼,似在半梦半醒之间。少年仔细吩咐,让刘龙每隔四个时辰,便给张恕喂药一次,第二次喂药后,让他喝些米粥,第三次喂药后,让他喝些肉汤,说完猛一转身,出门去了。
刘龙忙追出门外,嚷嚷道:小子,你别走!
少年并不理他,刘龙伸手抓他臂膀。少年前跃两步,猛然回身,一条软索如怪蛇翻身,缠住刘龙脚踝,奋力一拉,刘龙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龙跃起身来,那少年已收了软索,飞也似地去远了。刘龙骂声:小子,邪门儿!老子让着你!忙进屋照看张恕去了。
三碗汤药下肚,张恕已能下地。刘龙喜不自胜,你小子命大!有人送医上门呢。说起这件怪事儿,刘龙依然啧啧称奇。
张恕尚自有些懵懂,问他那少年公子形容举止,刘龙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张恕心中一动,朔方城中,两番遭逢青衫怪客,都被他溜走,这番却被他救了性命!
忙让刘龙拿方巾来看。但见药方朴拙,药物寻常,只是搭配出奇。忙翻出羊皮卷查看,半响,发现“刀剑外伤”小节,一个小方一字不差!
张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一股暖流,又是一股苦涩……是她……定然是她……莫非她一路跟随自己,护佑左右么……
方寸大乱!
于那“家来”客栈,救我风寒交迫;于那山中小桥,投石捉弄“八臂猿猴”袁子昂;于那“东山宝地”,夜行人双眸动人心魄……还有,在那小绵山,马鞍莫名其妙松脱,摔俺一脚,这个女娃……张恕忽而一笑。
我张恕早该猜到才是……姜婷儿……可她又不肯见我!只怕是河洲一别,伤透了她心……
刘龙看他神态异常,忙问究竟。张恕一笑掩饰:“只是有些倦怠……”
便让刘龙好好保存此救命药方,又从羊皮卷中抄录一些治疗跌打、刀剑外伤的方子,交给刘龙,以润泽军中,将来救将士性命。
刘龙令人将药方抄了一份,喝道:“送与那董奕老儿,以备后用!”
不多时,那小校回来,一脸丧气,刘龙问是何故。
小校言道:“我把药方交给那董老军医。他仔细看了半晌,哈哈一笑,说这药方十分寻常、毫无用处。便扔回给我,背着手进屋去了!”
刘龙骂道:“老儿无礼!回头再寻他理论!”
他哪里知道,这董奕医术虽然糟糕,好比暑夏天气阴晴不定,有时小伤被他送了性命,有时伤重却碰巧愈合,士卒们宁愿被别人脚踢,也不愿遭遇他那双鸡爪般的手——经过他手死活就说不准了!但这老儿记性颇佳,审视一遍药方,已悄然熟记于心。忙进屋挥毫疾书,将药方写下,得意非常,如获至宝。
老儿的孙子董圆凭这几个药方,游走江湖,招摇撞骗,竟也混了个肥肚流油,世称名医,这是后话。
张恕将养了数日,已无大碍,他心中有事,便胡乱和刘龙言语一声,终日在城中游走。惦记那青衫丽影,只是芳踪杳然,伊人难觅,心中平添几分惆怅。
这日又在市井乱走,见一个肉案前,人头攒动,围了个水泄不通。挤上前去,见一个精壮屠夫,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手持牛耳尖刀,不忙卖肉,却在那里唾沫横飞,讲得十分尽兴……
“这马大将军可不是凡人!当年带兵出征的时候,就是一小破孩儿,年纪比我还小。可那大枪使得,那叫一个鬼神莫测,上三路蛟龙出水,下三路大树盘根,沾上是死,碰上是亡……”
人群中有人起哄:你看到过?
屠夫将尖刀在树桩做成的案板上一剁,一翻牛羚大眼,喝道:“嘿,瞧你说的,马大将军年逾五旬,我那时候还在娘肚子里呢,我咋见过!”
众人哄笑:那你吹个锤子!屠夫续道:“我是没见过,可我家三叔在马大将军帐下当兵,那可是亲眼所见呐!杀得胡兵那个惨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啊,拼命跑吧……”
众人正听得过瘾,那屠夫叹了口气,神情郁闷:“哎,世事无常啊,谁料到如此英雄一个马大将军,竟也奄奄一息,命不长久了……”
什么!这厮胡说些甚么!
张恕心中一震,旋即释然,市井小民道听途说罢了!不久前马大将军召见两国使者,豪情盖世,气冲牛斗,飞箭射落苍鹰,随手扯断硬弓,哪里还有半分病容!
想到此,张恕一声断喝:“你少在此胡说八道,马大将军健朗得很!”
屠夫斜他一眼,反问道:“你是何人?怎识得马大将军!……”
“前不久,马将军大病初愈,在校场之上强自振作,压服西戎南越两国使者。回去之后便一病不起,只怕是病入膏肓了,便是扁鹊重生,只怕也无济于事了……”
说完,屠夫一脸悲催。有人问:你咋知道的呢?
旁边一人答道:他叔父说的呗。
……
张恕无心再听,回到军营,向刘龙问起此事。刘龙眉头不展,只摇头不说话,张恕心中一沉,莫非那屠夫所言是真……便邀刘龙同往探望,刘龙又是推脱,只说休得惊扰大将军……
军中气氛诡异,张恕更加忧闷。 将军血:狼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