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剥了两粒花生扔进嘴里:“是上回我婶子带我去镇上闲逛的时候,那些人知道我家里过得好,买东西舍得花钱,拿了一匣子首饰给我们挑,说是一位郡主的东西。我当时不信,我们那儿天高皇帝远的,哪来的什么郡主。那人言之凿凿,说就是位郡主的。我婶子倒是很识货,说那些东西的确是京城的式样手工,有两件还是内府的,旁的地方可做不来。”
“你们……买了吗?”
“我婶子说她不喜欢京城的东西,所以就看看算了。”
小冬点了点头,燕子善意地提醒她:“婶子,那个该起锅了吧?”
“哦。”小冬他掀开蒸笼,热腾腾的白气一下子涌出来,带着一扑股鼻的香。
燕子又忍不住了,取了筷子夹了一块儿尝味儿。
“婶子,要是我能多住些天就好了,我想和你学学做菜呢。”
小冬一笑:“你不想家?”
燕子顿时泄了气:“想……不过我们回去肯定要被罚一顿。”
这是当然的。都发展到烧房了还不罚?那说不定下回就杀人了。
“婶子,你要不要去遂州啊?”
小冬怔了下,遂州啊……
虽然她从来没去过,可是她对那里……一点也不陌生。
秦烈曾经许多次和她描述过,遂州的景色有多么天然秀美,那里是他的家乡。
小冬也十分心动——
但是……她和秦烈计划的是,要么过年时回去,要么明年春夏之交回去,天气不会很热,水路陆路都好走,到遂州过个夏天,权当避暑了,等过了夏天的时候再回京城来,还能赶在下第一场雪之前到京城。
赵吕的几个同袍大约是对安王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有些发怵,没留下吃饭,但是有李家兄妹在,这场面也冷清不了。在安王面前也很放得开,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吃相虽然不粗鲁可也绝不斯文,安王府的厨子为了郡主回娘家特意大展身手,吃得李家三小眉开眼笑。
看着他们的吃相,连安王都比平时多添了半碗饭。
小孩子的纯真一点儿不掺杂,他们心中还有没有权势的概念,对安王是纯粹的好奇而不是象旁人一样是为了什么才来讨好。安王显然心情很好,几乎有问必答。
燕子眼睛圆溜溜的,忽然问了句:“王爷,你能让婶子和我们一起回遂州吗?”
小冬一怔,安王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是何等城府,脸上当然不会露出什么来,只笑着问:“怎么?”
燕子的筷子在碗沿儿划来划去,有些忸怩:“我们……其实是偷偷从家溜出来的,跟着石家姐姐一起来的京城。在家……闯了点儿祸。要是我们自己回去,我叔肯定饶不了我们……嗯,烈叔和婶子要是一块儿回去……”
小孩子也狡猾呀。
安王笑了。
当然,要是秦烈把他们送回去,当着客人,家里长辈当然不能教训的太狠了。再说,秦烈肯定会替他们求情的。要是小冬一块儿回去,那把握就更大了。
小冬气也不是,乐也不是。
小孩子狡猾归狡猾,但是他们的狡猾显得很稚气可爱,并不招人讨厌。
安王忽然说了句:“小冬,你和秦烈是怎么个打算?”
“我们原打算,要么回去过冬,要么明年回去消夏。”
安王点点头:“其实你们今年回去也好。这几个孩子看着就不老实,别回来半路上再跑了。”
小冬也是这么担心的。这三个孩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虽然秦烈说派人送他们回去,可是他们在遂州闯了祸被关起来,还能偷着跑来京城呢,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小冬很是犹豫。
说来说去,其实,是她舍不得安王和赵吕。
刚刚出嫁,还在适应新的宅子和新的生活,陡然间要去那么远的遂州,心里不可能不忐忑。那里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那里也没有宠着她的安王,护着她的赵吕。秦烈……秦烈是她的丈夫,可是,她毕竟同他生活的日子还很短。
再者说,在这个时代出一趟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现代一切好说,买张机票,一个小包就成了。可是在这个时代,吃的穿的用的样样要备齐,乘车乘船坐轿,绝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小冬还没有去过远处,顶多是去山庄消闲,那不过一天两天,和这样的长途跋涉是两码事。
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他们不急着回去,是因为遂州虽然是秦烈的老家,可是他在那里除了秦氏也再没有亲人了。林家那边都差不多是仇人了,秦氏的娘家……那也早就一刀两断了。既没有亲戚要拜访,也没有祖坟祠堂要祭扫上供。这时候人们说割不断的乡土情,其实多数是对亲族的眷恋。秦烈没这种牵挂,自然不急着回去。
“回去看看也好,遂州……”安王有些出神:“你娘是在宿安出生的。你要是经过了,可以去看看……”
啊……
是啊,那里也是姚青媛的家乡。
小冬对这位母亲的眷恋并不深。一是因为她有前世的记忆。二是,姚青媛走得太早,一直以来抚养照顾小冬的都不是她,如果说起来,胡氏更象一个母亲。她照顾她十几年,小的时候替她穿衣穿鞋,喂她吃饭,哄她睡觉。等大一些了,许多女孩家的道理规矩也是先由胡氏教导她……
“也好……回去,我同秦烈商量一下。”
燕子和土生兄弟俩对望一眼,露出得逞了的微笑。
这三个孩子八成早就琢磨着给自己找靠山好避免挨罚吧?当时找到京城来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可没料到来晚一步,李万河和秦氏已经走了。他们要是再被秦烈送回去,李万河估计不光要和他们算烧房子的账,还有他们离家偷跑上京城的账。两罪并罚,肯定轻不了。
赵吕倒是露出不舍的神情:“父亲,妹妹还从来没远离过京城……”
“早晚总是要去看看的。”安王若有所思:“若不是俗务缠身,我也真想去看一看。”
赵吕闭上嘴巴闷头吃饭。
小冬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去后同秦烈商量此事,秦烈倒是十分开心:“现在去也好,正好刚下过了雨,往后这些天,天气应该不错,路上也应该好走。”
“可是……”小冬轻声说:“我还从来没离过京城……”
而头一次离开,就去遂州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一路上水陆辗转……
秦烈笑着搂住她:“这有什么,将来我还想带你去更多地方呢。你知道么?一直向西,过了洮州,就是你哥哥曾经驻守过的叶安。从那儿再向西,出双井,过丹霞,就是一片大漠。我曾经走过两次那条路,沙漠白天酷热,可是晚上又极寒,裹着皮袄还冻得人簌簌发抖。守夜的时候,月亮显得特别的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摸着。天是墨蓝的,星子比最明亮宝石还要美丽璨灿。月光照得远远近近的沙丘一片银白如霜,就象落了一层雪一样,美极了。那会儿我想起你,想起自己走过的很多地方——我想都带你去看一看。这天下大得很,处处都那样美丽……”
小冬被他描绘的美丽打动了。
是的,她的视野太狭窄了,只困在京城这么一块四四方方的天地里。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所以她一直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妥。
可是秦烈却给她打开了另一扇门。
这个世界很大,不光只有京城这么小小的一块天空。
“嗯……”小冬轻声说:“你让我想起坐井观天的故事,我就象那只青蛙一样,坐在井底,不敢跳出去。井底虽小,可是安全……外面的世界虽然广阔美丽,可是却也陌生,充满了危险。”
“不用怕,有我在。”
小冬向他微微一笑。
是的,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秦烈象座山一样稳健可靠。
更何况,只是回一趟老家。四公主那么娇贵挑剔,还跟驸马一同回乡祭祖呢。虽然回来后百般抱怨……
“那,好吧。”
一锤定音。
突然间就要面对许多事情,出行的准备工作可不轻省,要穿的衣裳,准备的吃食、药材,光这些东西就能装大半船,铺盖,平日看的书,茶壶茶杯碗筷,甚至脸盆,漱盂,马桶这些也都要带。小冬有些诧异:“这些……也带着?”
胡氏重重点头:“要带着。”
呃……
小冬问秦烈,秦烈也点头说:“既然能带得了,那就带着吧,不然在外面你会很不习惯的。路上最好的客栈,里面的东西也就是那样,何况在船上要消磨许多天,不带着的话,难免处处不方便。”
小冬很想表白一下自己并不娇惯——可她这十来年的确是娇生惯养下来的。让她用不洁的马桶,附着水圬的脸盆,或是粗制的那些用具,她……呃,可不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适应得来。
还有就是带什么人去,胡氏是一定跟着的,虽然小冬劝过,觉得她不比年轻人,还是留守在府里得好,可是胡氏十分坚持,似乎小冬离了她饭也不能吃觉也不能睡了一样:“郡主要让我留下来,我肯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担忧。”
至于其他人,红芙打理小冬贴身的活计,什么梳头更衣端茶叠被的全都是她来,所以她是必带的。红荆沉默寡言但是心细谨慎,也是要带的。其他人就由胡氏筛了又筛选了又选了,最后可儿妙儿几个也得以随行。
李家兄妹三人也激动得天天上窜下跳,京城虽好,可他们毕竟想家,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府里筹备着,其他出行的大事,车船安排,护卫人手什么的都是秦烈在张罗。
小冬忙得头晕,可是忽然想起件事来。
那位石秀姑娘,是留在京城她表兄处?还是跟着一起回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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