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罗缜秀眉一动,不然,她该如何反应?难道有谁规定了听故事者还要溶情其中,动容动性?“范居士,您与尊夫人的夫妻之情的确感人至深,罗缜亦多谢阁下相信我能对他人隐私的奉守。只是,罗缜自谓不是您的知己,也谈不上一见如故。您大可不必将这腔信任付予罗缜。”
“你——”范畴要恼难恼,欲愠又抑。他是玄门中人,当然晓得那碗孟婆汤的奇效,尤其,通天镜里,她喝得涓滴不剩……“我从来没有向他人诉说心事的习惯,在第一次见你便直陈明细曾使我大为困惑。如果不是遇见月老,我怕是很难想得明白那份陌生的熟悉从何而来。因为,你不但喝了忘却前尘的孟婆汤,还服了洗去仙骨的收仙草,使我无法感应你气息所在,亦使我错过了你的人生……”
“……范居士,有一点您须明白,罗缜是凡体俗胎,所有玄奇之事,均超出罗缜智力的承受之重。最好,您能说得清楚浅白些,莫绕弯子。”
“浅楚浅白是么?”范畴还是失去了几千年岁月修持的冷静,愠道,“你是藏珍的转世!这样,可够清楚浅白了?”
罗缜眨眸,秀睫飞动中惑疑流溢,良久,不作一声。
“如果不是你一时任性服了收仙草,我又怎可能找不到你?你纵算与我赌气,也不该做那等事!一碗孟婆汤,一根收仙草,让我们亘隔五百年岁月,你可满意了?”
“……等等。”罗缜轻扬素手,娉婷举步,未语先笑,“范居士。”
“嗯?”
“我可以体谅您思念过度,幻觉幻言,此处既然没有第三人,我便只当自己没有听过。只是,您莫在我家相公面前擅发此语,我会很感谢。”
“你……”
“罗缜还有商事待理,恕不奉陪。”端雅辞礼,踅身便走。
“你站住!”盛愠布满范畴精致面相,“你明知我不是幻觉幻言,你明知我字字属实!若不然,良之心见了我,又怎会有恁样的反应?你……”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他们说姐姐往这边来了,珍珠找不到你!”石甬那端,跳来桃红宫衣的小人儿。一见了她,更是奔得急忙。也使后面的宫女侍卫追得尤其辛苦。
罗缜从未有此时更欢迎这位小公主的粘人,笑盈盈迎去,“珍珠,又想吃汤圆了么?”
“汤圆哦……汤圆好甜,珍珠想吃,珍珠想吃!”珍珠笑靥似花绽放,忽尔又一萎,“可是,之心……之心说,如果没有他在,姐姐单独给珍珠煮汤圆,他就会生气,他会对珍珠凶哦……”
绮儿总说之心经她失踪一事后蓦然长大了,在她看来,那呆子的确是长了不少见识,这威胁人的伎俩都学会了。“不必管他,珍珠可爱,姐姐疼你要紧。”
“真的真的?姐姐快走,煮甜甜的汤圆,珍珠要吃,姐姐疼珍珠,珍珠不怕之心!”
罗缜牵着叽叽呱呱的小公主一迳离身。
珍儿,从我面前离开,你竟然会如此果决?范畴目间有恼有怨有苦有辛,更有森然坚定:我拼却全力,也要使你重归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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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可能!……对,绝不可能。
煮完汤圆,依据宫规验了膳,珍珠吃得自是酣畅,罗缜支颐旁坐,看似在闲赏小公主娇憨吃相,实则心海掀澜,惊波难平。
前世?今生?前世为狐?转投为人?怎自己平淡的凡人人生自遇见了一个不凡的相公,便愈来愈诡异了……
“姐姐,珍珠吃完甜甜汤圆了,珍珠还要~~”
罗缜嫣然:“我只煮了一碗,下一回再吃。”
珍珠噘小嘴以示娇怨:“姐姐~~”
“甜食吃多了腻口,浅尝辄止才能食得个中美味喔。”罗缜屈指刮刮公主的圆润鼻头,“珍珠要做甜美乖巧的小公主……”
“姐姐又在骗小孩子,幼时,你就这样连哄带骗,吓唬绮儿和二姐。”罗绮笑吟吟踱进房来,指控不良姐姐恶行。珍珠但见,当即跃进罗缜怀内,两只大眼刺刺盯紧了她。
罗绮抄起发梢回打了小公主那张圆呼呼小脸一记,“公主殿下,难道我还会同你争怀不成?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哪会同你一般见识?”
“哼!”珍珠撇开小脑袋,颇不以为然。
罗缜眸睨妹子面色,“你才回来?”
罗绮颔首,自斟茶饮过一口,细吁口气道:“这晁宁倒不是个绣花枕头。我把姐姐嫁妆里的绸缎样品给他看了,他没有一点马虎,桩桩件件问得甚是细致,且显然是个行家。我说了一上午的话,口干舌燥哦。”
“瞅你心情,似乎还不错?”
罗绮对着仍是防备森严的小公主做个鬼脸,“尚可啊,如果晁宁不是一个可以旗鼓相当的商场对手,绮儿怕是没有这份心情了。”
“既然如此欣赏,为何不给人家机会请喝一杯茶?难不成是这位晁宁公子吝啬?”
“这场商谈便是放在云来居,茶在旁随时待命,但初时无暇理会。待敲定了一切细节,午时正好到了,原是准备共用午膳的。姐夫和六王爷恰在此时上了楼来,他们三个男人要把酒言欢,我在旁自是不妥,便识趣回府。”罗绮俏皮向姐姐探探小舌,“你妹子真是善体人意,聪慧伶俐呢。”
唉~~,绮儿难得有这份好心情,她偏要不识趣了。“玉无树来了。”
罗绮俏靥一凝:“在哪里?”
“在……”唉,二皇子,非罗缜不投桃报李,实在是,绮儿是我的妹妹,我万不可能能使她委屈。“在敞轩。他进了府,丫头领她来见我,正好范颖在座……”剩下事,不言自明了罢?
罗绮乌眸浮上浓霾,红唇之畔的笑纹亦变得僵冷。“我晓得了。”
罗缜牵起幼妹手儿,“绮儿,与玉无树把话谈开罢。不管你会如何打算,将话谈开了,才能不留遗憾。”
“好。”罗绮颔点螓首,娇俏粉脸上,透出凛寒意,“罗家的女儿最不怕的就是与人谈判,谈开了,也好另找买家,免误货期,两厢失利。”
这……罗缜被这小丫头拧疼了心臆,“尽管受过一次伤后,才会真正长大,但我多想你永远是俏丽可人、聪慧过人的绮儿,不必真正领受这份伤痛。” 痴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