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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有泥水工到陈雨航的家中来砌炉灶了,陈雨航始终在一旁帮忙。一个人生活,也不需要那么多的锅,就简单地弄了个只有一眼小锅的小灶,所以只用了半天也就完成了。下午,他踌躇良久,最终是踏上了大姑家的门,很小心地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大姑,完了,问她是不是能给自己借点钱。
大姑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也没多少考虑,就说:“我家里的钱都存在银行,你姑父是不会同意将它取出来的,现在家里只是卖了几头小猪的钱,有六百块,如果你不嫌少,就先拿去吧!”
能借给六百块,这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了,陈雨航当然是不会嫌少的,“大姑,我怎么会嫌少呢?你能帮我一把就很感激了。”
“你是我娘家门里的侄儿,帮你是应该的呢!”大姑当即拿了钱,交到陈雨航的手上。
老芋头的砖厂办在三里头,但做了不久,就发现那里的泥土不好,没办法,砖窑砌在那里,移又移不掉,只好从梨花坑运泥土做。而大姑的家就在三里头,从她那里拿了钱出来的时候,陈雨航正好遇上前天帮他捎砖块的人,于是就搭了他的拖拉机回梨花坑。路上,他跟那拖拉机手聊起买旧拖拉机的事,那人告诉他,林村就有一辆想卖呢!那辆车买来也没多少年,车主买来不久,他那远嫁到省城的姐姐就开了一家毛巾厂,要他过去帮忙搞管理,那拖拉机就扔在那里没开了,骨子挺好的。反正放在那里也就是个烂,价格也不会很贵。如果真的想买,他中午去帮忙给问一下,饭后给他回话。陈雨航当即就让他帮忙问了。
回到家里,陈雨航看时间还早,就逛到了里面一点的陈勇林那里。因为也算是邻居了,彼此之间又有一定的共同语言,回来的这些时间里,有事没事的,两人会经常凑一起聊。
陈雨航过去时,陈勇林正好从地里回来,两人都是茶君子,当即泡上茶喝开了。陈雨航也跟他聊起了想买拖拉机的事,陈勇林一听,当即说:“雨航,好事呢!你知道的,兄弟我也是个穷鬼,没有钱,帮不了你。昨天,我的两个姐来看我妈,说很长时间没来了,每人给了我一百买香烟,要是不嫌少,你先拿去添个数。”说罢,就从口袋里拿出两百元,扔到了陈雨航的面前。
反正都是兄弟,陈雨航也不客气,两百就两百吧,也收下了。合少能成多,穷久了,大钱是没地方借的。
到了午饭过后,那拖拉机手开回到了梨花坑,特意来回陈雨航的话,说:“那人的老婆正好在家,我问了,她也说愿意卖,不过要三千块,再少就不卖了。如果你决定要,趁他老婆这几天在家,准备好钱,就把它开回来吧。”
“问题是,我还没凑够钱呢!”陈雨航说。
“要不这样,现在你和我过去看一下,如果你认为可以,就当面和她说好,先付点定金,叫她等你几天。”
“现在去?没车啊!”
“我现在过去装黄泥,等下开回来你跟我去,到三里头把黄泥卸了,我开下去一下不就行了?”
“那岂不是太麻烦你了?”
“唉,都是三村五里的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买了,以后就是同行了,说不定我也有麻烦你的时候呢!”
说的也是呢!陈雨航笑笑,就说好在村口等他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左右,那人开回来了,陈雨航搭了上去,一起到三里头,卸了黄泥,就一起去了林村。
情况也就跟那人说的一样,三千,少了不卖。要就拿钱开走,要么付下定金,等你三天,逾期不候。经过商议,陈雨航给她付了五百块钱的定金,说好三天内交钱开车。
从林村回来后,陈雨航是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这事还真的挺顺的,一伸脚,鞋就来了。可是还差两千二百块钱,该去哪儿去借呢?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堂哥雨太。
走到堂哥的饮食店里时,堂嫂告诉他,堂哥在新房子那边呢!
由于这几年挣了钱,堂哥在永乐的经销店边上换了一块地基,在那里盖了幢店面房。现在,房子的主体已经做好了,正在粉涮呢!陈雨航过去时,见堂哥家请的几位泥水匠正在很用力地抹着草底,而堂哥却在做着搅拌水泥浆,提水泥浆的事。见堂哥忙得不可开交的,又有其他人在,陈雨航也不好意思提借钱的事,当下就在那里先干开了。他配料,搅拌,堂哥提着水泥浆,这样两个人干,他也就轻松多了。
一直干到了晚上,堂嫂烧好晚饭叫那几位泥水匠吃了饭后,大家就各自回去了,留下他和堂哥清理工地时,他才有机会说借钱的事。可是,堂哥在听了他的话后,连忙摇着头说:“我哪来的钱啊?这盖房子都全是借的,欠了一屁股债,我还想问你借一点呢!”
就在昨天,他还听堂哥跟大姑说,盖这样的房子,他的钱是两幢也盖不完呢!想不到,借不来一分,还干了半天活,让人家反唇相欺一顿。罢罢罢!他失望地从堂哥家走了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陈雨航正准备生火热一点饭吃,不想大姑家的表弟一头撞了进来,把他重重地吓了一跳。
“表哥,不好了不好了!我爸要喝农药了!”表弟一进门就大声叫嚷着。
“怎么了?”陈雨航赶紧从灶膛后走了出来,紧张地问。
“还不是为了钱的事吗?我妈借给你,晚上才告诉我爸,我爸不同意,当时端起农药瓶就要喝了,被我夺了下来。他叫你赶紧把钱送回去,不然的话,明天就让我把尸体运到你家来。”
“啊?”陈雨航简直是惊得瞠目结舌。
眼下,借来的钱总共才是八百,交了五百的定金,口袋里仅剩下三百了,突然间六百要拿回去,上哪儿去变啊?
姑父要寻死,也考虑不了许多了,陈雨航赶紧就和表弟一起赶往三里头。
来到了大姑家里,姑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冲着姑姑嚷开了:“你这么体面,竟然把我的钱拿去借那样的人,怎么不拿去给了那些要饭的人?给了要饭人说不定还会给你嗑三个响头呢!借给那样的人,这辈子你要的回来吗?我死了算了,死了就都让给你了,随你怎么糟蹋了。”
姑父马上端起了农药瓶,打开盖子就举起要喝,陈雨航赶紧上前,将那瓶子夺下。“姑父,你别喝了,好吗?那钱我已经付了定金了,今天暂时拿不出来。我这里有三百块,先还给你,剩下三百,明天我去借来还你,可以吗?”
姑父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眼睛眨了一下,又要去拿那个农药瓶,陈雨航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他的面前:“姑父,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喝了,好吗?我保证明天一定还你。如果我还不了,也不要你死,我自己了断就是了。”
这个要死,那个又说要死,听得大姑一下嚎啕大哭起来。那悲伤的劲,远远地超过当初陈雨航的祖父去世时的情景。
见姑父还是没答应,陈雨航也不由悲从心底起,哭着说道:“明天,就明天,绝不会超过现在这个时间,求你了,姑父!”
姑父没答应,倒是一旁的表弟,“骨溜溜”地滑动了一下眼珠子,说:“算了吧!明天就明天吧!表哥,你可不能食言啊,不然的话,到时候我爸要是再喝农药,我们一班兄弟姐妹也真的不肯你了。”
一句句话,都像一把把钢刀,无情地刺进陈雨航的心。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站起身,口气坚硬地说:“绝不食言!”
“嗯!那就好,你先回去吧!爸妈由我来劝说。”
出了大姑家的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让陈雨航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他的五脏也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捣了一下,猛地里,“哗”的一口吐了上来。他无力地擦了擦嘴巴,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摸黑往回走。走到半路时,一脚踩到一个坑的边缘,只觉得一崴,一阵钻心的疼痛就涌遍了全身。他艰难地站起身子,试图忍痛走回去,可是,那只脚根本就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一试,就疼得一下跌倒了。
倒在满是水和泥浆的路上,望着漆黑夜空中漫天的星星,陈雨航不禁发出一声长叹:“真乃天灭我也!”
深秋的乡村夜晚,分明已经很有了凉意,路上连个行人也没有。该怎么办?难道就躺在这里等待明天吗?
崴了的脚,比断掉了骨头还要疼痛。痛得他忍不胜忍,几乎要昏厥过去。这要是等到明天行人相救,还不就要痛死了吗?
陈雨航发挥着脑子里所有的细胞在想,该怎么办?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筹莫展。
没办法了,如果要活着,只能爬也要爬回去,然后叫家里人找草药治疗。可是,二里多路的距离,又是这样的路,如何爬回去?只爬了几米,他便受不了了。 沧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