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繁看了下胶卷,还有不少,于是又拿着相机给这间房子这条街拍了几张照片。
方月玲心想,多浪费呀不过又想,这样似乎也挺有意义的,假如以后这间她们一家人住了十几年的房子真拆了,假如以后这条满载着她和妹妹童年记忆的街也被重新规划了,那她至少还可以看看照片留恋一下。
苏青莲也看着站在街影里的少年,他身姿英挺表情认真,时而审视沉思,时而麻利拍摄,她明白他在选择最好的拍摄角度,在捕捉最值得留恋的细节
苏青莲心中感叹,这孩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一般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都十分毛躁,哪里会对这些老房子感兴趣,哪里会懂得为即将逝去的事物留一点纪念就算是像她这样经历过很多,有过很多遗憾的成年人,也不见得能有这番细腻的心思
也许就算有这心思,也没这样“闲情逸致”了。
她哪里想到,陈繁是个重生者,前世他目睹过这条街被拆除的情形,虽然新建的居民区更漂亮更现代化,但心里却依然对那故旧的事物念念不忘人大概都有这样的怀旧心理吧。
方月玲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对陈繁说:“陈繁,等一下还有胶卷吗”
陈繁有点奇怪:“我看看还可以拍几张,怎么了你还想拍什么吗”苏青莲和方月雯也有些不解的看着方月玲。
方月玲说:“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陈繁疑问:“我们不是拍过了吗”
方月玲忙摇头解释说:“我不是说我们,是说我们哎呀呀,说不清呢,我是说,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我们四个人,你,我,小雯,还有妈妈,我们四个人一起拍一张好不好”
方月雯一听喜说:“好”她早把陈繁当家里人了,她觉得要是能认他当哥哥那就太好了。
陈繁笑了笑说:“好,不过就怕苏姨觉得我是个外人心里不愿意呢。”他故意把声量提高,好让离得较远的苏青莲听见。
方月玲连忙问苏青莲:“妈妈,你不愿意吗”
苏青莲白了陈繁一眼,笑说:“他都这么说了,我还敢不愿意吗不过我们四个人都照,找谁来拍呢”
陈繁笑说:“这个不用,这相机有延时自拍功能,我可以先设定好延时几秒,然后快速跑到镜头前,这样就可以一起拍了。”
苏青莲点点头,微微感叹说:“噢,现在的东西真先进”这些年她都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这些,她丝毫不关心。
“在哪里拍好呢”方月玲问。
“我看就在门口吧。对了,把以前里面那个招牌拿出来,放在后面当背景,怎么样”陈繁看着苏青莲询问她的意见。
“好,就这样。”苏青莲笑说。
“小繁哥哥,怎么站呢”方月雯问。
“这个你得问苏姨,她是长辈”陈繁笑说。
“妈妈,那我们怎么站呢”方月雯问苏青莲。
“这个我不太懂啊,小繁你比较在行,还是你说了算吧。”苏青莲说,“要不,四个人站一排”
“那多难看,而且生分。”方月玲反对说,“我看这样,我和小雯站前面,陈繁和妈妈你们站后面。”
陈繁笑而不语,苏青莲脸色微红的说:“这样不行”
陈繁这才笑说:“我看这样吧,拿张凳子来,让苏姨坐在中间,小玲和小雯站在苏姨两边靠后,我个子比较高,站在最后面就行了,这样也方便我等会儿调相机跑过来,直接站后面就行了,不然的话,还要往你们中间插。”
陈繁说得头头是道,母女三人自然没人反对,方月雯脚快,急急的跑进屋里搬出了一张凳子,放在门前,苏青莲坐了上去,两姐妹随即站到两边,亲密的搂着苏青莲,三张美丽的脸贴得很近,陈繁也搬出了一张凳子,搁在母女三人面前不远处,调好相机置于其上,然后一溜烟的跑了过来,他跑的姿势有点滑稽,惹得方月玲和方月雯咯咯偷笑,连苏青莲也忍俊不止。
陈繁走到母女三人身后,将张开的宽阔双臂搭在方月玲方月雯姐妹俩的肩膀上,然后脑袋向前,伸到苏青莲的头顶。
四张脸都贴得很近,几乎在同一个竖直的平面上,全都笑容满面。
没有人感觉这画面有什么不正常,方月雯对陈繁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并不反感,这并没有什么,方月玲更别说了,至于苏青莲,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她一直注意着,自己身上的手都是女儿的
但如果此时有人从镜头里看过去,会感觉笑容满面的陈繁将这母女三人一起搂在怀里
光灯一闪,这一副画面被永恒定格。
方月玲心想,这是咱们家的全家福。
方月雯心想,要是小繁哥哥真的变成自己家的一员就好了。
苏青莲心想,今天很开心。
似乎每次见到陈繁,她都会很开心可能是这孩子太能逗她开心了吧。
“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吧,今天苏姨请客。”苏青莲对陈繁说。
“恭敬不如从命。”陈繁不跟她客气,“去哪里吃饭呢原来镇上有家苏氏菜馆,那味道真是一绝啊,可惜后来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太可惜了,现在还真没有哪家能比得上”
苏青莲笑骂说:“你这孩子,尽拿你苏姨取乐。”
方月雯假装鄙视说:“小繁哥哥是马屁精”
方月玲早已习惯了陈繁这样的马屁,她喜欢这样的马屁,所以只是嘻嘻的笑着。
陈繁又笑说:“我说的是真话,现在镇上的饭店还真没一家能有你烧的菜那么好吃,不过没办法,也只能将就了,这样吧,我们四处走走吧,随便找家小饭店吃点就行了,也许还能碰上一个像苏姨这样卧虎藏龙的高手呢”
苏青莲摇了摇头笑说:“你这孩子”
于是四人便在小镇上闲逛起来,苏家母女都有近一年没有回镇上了,所以对镇上的变化有点感慨唏嘘,尤其是走过天骄服装公司大门时,都有些惊叹。
“小繁哥哥,这公司是什么时候开的好大好漂亮啊,我记得原来这里没有这家公司啊”方月雯盯着公司那银光灿灿的自动门。她这年纪的小女孩,一直对工厂什么不感兴趣,所以根本就记不得原先董立刚在这里的那家不起眼的羽绒厂了。
“是啊,陈繁,石河镇变化好大呀,都快不认识了,原来这边很荒凉的,哪有这么多饭店和杂货店呀,咦,那边那座大楼是干什么的上面好像有字野望养殖有限公司这个是什么公司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建的”方月玲也好奇的问。
苏青莲并没有问这问那,但从她眼神里,还是看得出她也很惊奇石河镇变化这么大。
陈繁正准备回答,突然看见有野望公司大门里跑出来两只小萝莉,一个劲朝这边狂奔过来
“小哥哥小哥哥你来找我们玩是不是”
“小哥哥小哥哥你带巧克力了吗”
正是陈繁那两个捣蛋透顶的双胞胎堂妹
陈繁顿时大感头疼,这两个捣蛋鬼是他两世之中最害怕的人,他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她们显然就是奔自己来的,躲也躲不掉了,如果胆敢逃跑的话,下次被她们抓到,会死得非常非常惨
两只小萝莉像两颗炮弹一样撞到陈繁身上,若不是他练过而且早有准备,恐怕会撞飞十几米远不过她们并没有爆炸,而是一人一只胳膊缠住了陈繁使劲摇,摇得陈繁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轻点摇,小哥哥今天感冒了,头很晕”陈繁苦笑着哀求说,甚至不惜装病。
“小哥哥你又装病,骗谁呀我们早上去你们家玩,三婶说你出去玩了,生病了还出去玩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呀”姐姐陈诺生气说,同时惩罚性的掐了陈繁大腿内侧一下
“就是,小哥哥你变了,一点都不疼我们了好久都不去看我们了,还总是欺骗我们的感情,我们好伤心”妹妹陈言踮起脚捏住了陈繁的鼻子,然后摇他的脑袋
陈繁泪流满面,痛声忏悔说:“姐姐们,小哥哥知道错了,请你们高抬贵手,再饶小哥哥一次吧”
方月玲见一直欺负自己的陈繁被别人欺负,顿时暗自偷笑,心叹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方月雯见自己的小繁哥哥被人欺负,紧张的向前走了几步,想保护他
陈言感觉到了有人站到自己身后,转过身一看,正见方月雯瞪着她,于是也带着敌意的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小哥哥在一起”
陈诺也回头看见了方月雯,顿时也说:“就是,你又不是我小哥哥的妹妹,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方月雯本来就害羞腼腆,又被她们这么一说,顿时满面通红:“我我喊他小繁哥哥比你们还多一个字”
陈繁怕两个小恶魔堂妹欺负方月雯,连忙走过去说:“小诺小言,不许欺负小雯。”
方月雯心中一喜:小繁哥哥真好,他护着自己呢
双胞胎却不爽了:“小哥哥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我明白了,你果然变心了,你不喜欢我们这两个妹妹了,你喜欢她当你妹妹了呜呜呜好伤心好难过啊”
两个双胞胎顿时大哭起来,哭声震天但陈繁清楚,她们是在假哭
方月玲却不清楚,她见两只小萝莉哭了,顿时上来安慰说:“小妹妹,不要哭,姐姐”
她其实才没这么有爱心呢,要是路上看到小女孩哭,她估计理都不理,只不过她听到她们叫陈繁“哥哥”,那大概是陈繁的亲人,就算不是,关系肯定也很亲密,所以自然要区别对待了。
陈诺似乎发现了她的虚情假意,停住假哭瞪了她一眼:“你是谁我哭关你什么事”
方月玲看到陈诺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微微一愣说:“我我是她姐姐”她指了指方月雯。
陈言则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的苏青莲,充满敌意的问她:“喂,你也是她姐姐吗”
苏青莲尴尬不已,窘迫的解释说:“我不是她姐姐,我是她妈妈”
“哇她们三个人欺负我们两个人而且她们有两个大人小哥哥你居然还帮着她们”陈言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眼睛从指缝里偷瞄陈繁的反应
“就是,小哥哥你肯定把巧克力全部给她们吃掉了,我们伤心死了,我们难过死了”陈诺也大声谴责起陈繁这个“负心汉”。
与此同时,陈繁的身体自然免不了被她们蹂躏一番。
“好了,好了”陈繁忍受了她们的蹂躏,只好使用唯一可以对付她们的杀招了,“小诺小言,你听我说,她们都是小哥哥的朋友,她们想请我吃蛋糕,我一想啊,蛋糕啊那不正是我那两个天真纯洁可爱善良的妹妹最爱吃的吗如果我一个人去吃蛋糕不带她们一起去,那不是丧尽天良么这么一想,我就果断带着她们来找你们一起去,我知道你们今天放假一定会来公司玩,所以就到这里来找你们了,可是一来还没开口就被你们冤枉,我才伤心呢我才难过呢”
“有蛋糕吃啊”陈言眼睛一亮,“小哥哥我错怪你了我给你摸摸。”
可能是因为陈繁对她们撒谎太多了,所以陈诺多了个心眼,转过头问苏青莲:“小女孩的妈妈,你真的要请我们吃蛋糕吗”
苏青莲一愣,见陈繁对自己使眼色,于是微笑说:“是的,阿姨请你们吃蛋糕。”
小姐妹顿时欢呼陈繁也因此获得了自由之身。
陈繁缓了口气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是我两个堂妹,小诺和小言,你们已经看到了,她们是非常天真非常纯洁非常可爱非常善良的小姑娘这是我苏姨,你们可以叫她苏阿姨,这是你们叫她月玲姐姐就好了,这是小雯,跟你们同岁,不过比你们大一个月,你们叫她小雯姐姐就好。”
“才大一个月,我才不叫她姐姐呢”陈诺陈言齐声抗议说。
“不叫就不叫吧”陈繁知道她们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所以只好妥协了。
因为蛋糕的缘故,陈诺和陈言对方月雯母女的态度明显改观,她们走到方月雯面前,“大方”的说:“小雯,你好。”
方月雯并没有考虑到蛋糕的因素,所以对她们的突然转变有些吃惊:“你好你们好”
“你念几年级在哪个学校我怎么都没见过你”陈诺用查户口的语气问,仿佛她没见过的都不值一提一般。
“我念初一,在四中里,我也没见过你们。”方月雯老实的回答。
“四中在市区里吗”陈诺惊奇问。
“是的。”方月雯回答。
“在市区念书那你家里很有钱喏”陈诺继续审问。
“没有钱”方月雯说。
“那还好。”陈诺心里平衡了,又夸奖她说,“你长得很可爱,虽然不如我。”
“我赞同小诺的说法。”陈言说,她其实跟姐姐有点不和,从不叫她姐姐,也很少赞同她的话,不过这次例外,原因是她和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方月雯:“”
陈繁对苏青莲说:“那咱们中午就去吃蛋糕了”
苏青莲笑说:“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方月玲凑到陈繁身边,嘻嘻笑说:“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呀。”
陈繁又问陈诺陈言:“四叔在不在里面,在的话,我去跟他打声招呼,免得他看不见你们着急。”
陈言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爸现在不在里面,他跟大卡车一起去买小猪了,我们本来就说了去你家里找你,你不在家我才又回去了,所以放心,我爸绝对不会担心的,快点走吧,我和小诺肚子饿着呢。”
陈繁还是不放心,于是进去野望大楼,跟服务部的姐姐说了一声,让她等陈大虎回来时通知他一声。
这样之后,陈繁和大大小小五个女人一起进了镇上最大的一家蛋糕房,这年头镇上还没有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蛋糕房和冰激凌店是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了。苏青莲买了一份大蛋糕,买了一些肉松卷、蛋挞等等,又在外面买了一些果汁饮料,还给所有的孩子都买了一份冰激凌,“孩子”的范畴包括方月玲,不包括陈繁。
本来苏青莲是准备也给陈繁买一份的,但陈繁严词拒绝,并表现出一副深以为耻的态度,苏青莲只好作罢了。
一共花了近两百块钱,苏青莲从来没有一次花过这么多钱,隐隐有些心疼,但又觉得很值得。方月玲方月雯也很心疼,但冰激凌的味道真的很好吃,所以也就不那么心疼了而且她们家里现在不怎么缺钱,偶尔“浪费”一回也可以嘛
陈繁和大大小小五个女人一起回了苏青莲家的老房子,将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之后便围坐着大吃大喝起来。
陈诺陈言也不嫌弃房子破桌子破,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她们哪有时间想这个方月玲和方月雯也吃得很开,苏青莲对她们管教一直很严格,加上原先家里实在没钱,所以她们以前很少有机会吃到除了母亲做的饭菜以外的东西,母亲做的饭菜虽然美味,但一直吃也会有点腻味的,这些东西对她们来说都很新鲜。
陈繁没怎么吃蛋糕,倒不是客气,而是实在没有爱,只对肉松卷吃个不停
他见苏青莲不怎么吃,于是笑说:“苏姨,您让我太感动了,您为了能让我们多吃一点,自己饿着肚子舍不得吃,太感人了月玲小雯,你们有个好妈妈”
苏青莲哪里听不出来他在笑话自己,又气又笑说:“谁舍不得吃了我先让你们吃点,不然我吃起来你们就没得吃了现在你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轮到我吃了。”
她说着,便叉起一块蛋糕大吃起来,她心想,也许自己除了为了女儿活着以外,是应该也为自己活着,这样,小玲和小雯,或许也会更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