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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感慨之后,三人开始用膳,不时穿插些往日的趣事,不知不觉竟吃了许久。
“元宵灯节,定虏你便陪陪沐晴在长安城中四处转转吧。”在福总管的搀扶下,宣宗艰难站起身来,“以前啊,她总说想看长安的花灯,却一直都没见过,今年就看看吧。”
胡定虏应声答应,他忽然想起那晚,三人海边饮酒,沐晴问起长安。
长安是什么样?少女清脆的声音被海风吹来。
长安是什么样?
他和当时还是皇子的宣宗对视一眼,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印象中,长安城往来商贩络绎不绝,街上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十里飘香,酒家大旗迎风烈烈,好不繁华。
印象中,长安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达官权贵夜夜笙箫,贫苦百姓衣不蔽体。
印象中,长安城历经百载风雨,依然巍峨高耸。
印象中,长安城一下雨就满是腥味,老人总说,这是前朝的血,还未洗刷干净。
印象中,长安城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羡慕里边的繁华权利,里面的人羡慕外边的自由。多少人出不去,又有多少人挤破头颅想进来。
人们说,到了长安城,就是登上了天梯。可是他们却忘了,这天梯下就是万丈悬崖,前有人,后有人,天梯是没有退路的。
“这就是长安吗?”少女不满意的说道,“为什么你们说的长安,和我听到的不一样呢?你们定是骗我,不愿我去长安,就估计说这些胡话来骗我。”
“那你就当我们在骗你吧。”两人笑道。
微风吹拂,海风带着酒意,把发梢衣袋都吹得有些醉了,不听话的飞舞起来。
福总管搀扶着宣宗,慢慢走到门口。
屋外有些昏暗,站在殿内的胡定虏和沐晴已经看不太清楚龙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到底是什么样子,两人纷纷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宣宗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一下,并未转身,叹了声,“长安,就是长安。”
胡定虏和沐晴看着龙袍上的金龙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恍然该离去了。
胡定虏到了宫城门口和沐晴道别,略等了一小会儿,永平公主和胡牧歌便来了。
“太后身子可好?”胡定虏今日并未能见到太后,是以问道。
“今日身子爽朗不少,精神也好,陪我们说了半天话都不觉得困。”永平公主回道。
“那便好。累了一日了,回府好好歇息一下吧。”胡定虏见永平公主眼底似有倦意。
胡牧歌见父母相视一笑,心中十分感动,如有一阵暖流划过。
回府之后,胡定虏将永平送去歇息,便转身去了书房。
“父亲”,胡牧歌见胡定虏进来,出声唤道。
“你还知我是你父亲。”胡定虏怒道,“你背着我都干了多少事?”
胡牧歌并不知道胡定虏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不敢贸然开口,只低着头。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孩儿所作所为,全凭本心!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全凭本心?这话你倒是说得出口?”胡定虏气极反笑,连着笑了几声,“那你说说,何为本心,何为问心无愧?”
“父亲在战场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是为爱国本心;农夫在田劳作,不偷不抢,小贩在街行商,不缺斤短两,皆是为爱国本心;我路遇不平,尽我所能,洗雪冤案,也是为爱国本心。我以为,这便是我的本心,亦是我的问心无愧!”
胡定虏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一个路遇不平,洗雪冤案!可你当真是为了洗雪冤案么?!”
“父亲此言何意,孩子参与案中,也是得到陛下首肯,协助太子办案,自然是为了洗雪冤案。”
“我不说这案子到了大理寺之后的事情,只说,这案子到底是如何来长安,如何一步步发酵的?”
“这件事,所有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父亲也去听过说书,金生是如何来长安,戏文讲的细致。”
“这戏文,怕也是你们弄出来的!”胡定虏怒道。
今日在宫中,分别之际,沐晴悄悄嘱咐了些事情,自己仔细琢磨一番,连着这个月以来长安城种种事情,以及牧歌的反应,越想越觉得吃惊,这孩子究竟瞒着自己,做了多少大胆的事情!
胡牧歌并不欲欺瞒父亲,在浙江决心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便想,若是父亲问了,自己一定坦言告知,却没想到,父亲在这期间并未询问自己。
“父亲,幼时,夫子给我上课,讲到何为仁道,只说了三个字——'人仁人'”,胡牧歌说完,抬头看了看胡定虏的反应,继续道,“我当时不解,问道,何谓人仁人?”
“夫子就举了一个例子,说了以为将军打了胜仗,快回城的时候是深夜了,就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到第二日才进城,原因就是不愿打扰城中百姓歇息。夫子说,这便是人仁人!”
“我问夫子,这将军是谁,为何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
“夫子笑曰,这人就是父亲您啊!”
胡牧歌说及此处,眼眶泛红,看着面前的胡定虏,这位西风大将军,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将,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
十几年了,胡牧歌一直觉得,自己似乎许久没见到过那个别人口中的父亲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西风大将军如何善战,千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一万人马胜了三倍敌军......
一桩桩一件件,他觉得单是听着就令人热血沸腾。
幼时,他最爱在石柱那里玩耍,摸着上边的字,想象着父亲在战场厮杀的场景,那时,他觉得他也要向父亲那样,做一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可是慢慢长大一点,他发现,父亲好像有些不一样。
英雄怎么总是沉默,怎么不爱笑呢?总是面无表情呢?
只有在军营中,父亲骑马射箭的时候,自己依稀能看到父亲的笑脸,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畅快。但是,一到府中,父亲便又换上了那副没有表情的状态。
记得听程一言的描述,父亲也曾醉倚阑干笑飞马,百尺竿头取佳酿,那般洒脱,为何变成现在的束手束脚?这究竟是为什么? 何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