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哭够了没有?”
“青璃。”
“嗯。”我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别不理我好不好?我特别怕你不理我。”他执着于这一点让我很头痛,“不管我理不理你,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你能不能不要继续抱着我?”
“虽然我不是小孩,但你是小孩。”他说着,还是松开了我,我懒得理他,到底谁是小孩,现在还不知道呢。
转头又失声尖叫道,“夏紫硫!你居然穿着鞋子踩我的榻?!你下去!”
“哎。”他答应着,跪坐在我的脚踏上,双臂规规矩矩的交叠在一处搭在我的榻边,脸就靠在上面,而像小狗一样湿漉漉亮晶晶的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青璃,你生我气,这很好。”
他的思维已经超出我常识范围,对此我无言以对。
穿戴整齐只是没有梳洗,被他这一闹我只好叫睡莲进来帮我梳洗,并且让人把榻上所有东西都换洗一遍,谁知道他走了什么地方,弄得我榻上好几个黑印。
睡莲进来时忍不住地笑,紫硫问她笑什么,睡莲说,“怎么二殿下就只听我们殿下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他倒是被这句话弄得面上失了笑意,半响后室内都没有声音,以至于我在想要说些什么来暖场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就这么一个妹妹。”随后语气又活泼起来,“因为青璃脾气最好,什么都会原谅我。”
睡莲捂着嘴以免自己笑出声来,和我忍笑低声道,“殿下,您看,二殿下说你脾气最好呢。。。要我说,这可真是为了和好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我晓得她意思是紫硫是故意给我下套好拿捏我,现下夸我脾气好什么都原谅他,待会就不好随便生他气了。
但他先前那么低低的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这句话说的我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难过,便也不说话了。
然而,过了几日后,若紫进宫了。她虽然已经交出了自己的牌子,本不该随意进出宫内,但是守门的侍卫们都认得她,也都知道她与紫琉的事情,于是暂且先将她拦在宫门外面,又遣人进来通报与白壁,以免什么不相干的事情发生。
不巧那时我正在白壁宫中与他下棋玩耍。
他纵容我,哪怕我下棋一味求快也随我,不似紫琉一般非要在游戏中和我分个高下,见我下快了往往要指责与我。所以我也愿意和他下棋。
闲话少说,那人见我在这里,有些迟疑,我看了一眼白壁,他马上举手投降,和那人道“你直说吧。”
“是三殿下以前的徐女官前来求见。”
我听见徐女官这个词好久才回过神来,那人说的是许女官,是若紫。
“让她进来吧。”我说着,站起身来。
“青璃?”白壁唤我一声,略微有些担心。我笑道,“现在是轮到我落子了不是,等我回来再一起下么?”
“你处理这种事情不大好,你还没到那个年纪。”他恳切的和我说。
“白壁,”我叹着气,“你总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在看,这样子并不好,何况你去处理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能逼着紫琉娶了她?虽然我也不能,只是我是个女性,又和她朝夕相处了五六年,所以我应当比你更适合去找她才是。”
“青璃……”他有些惊异,我却堵住了他的话语,“对不起,”我承认道,“我最近心情不大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着,伸出手过来却又收了回去,“你确实长大了,青璃,只是有我们在的时候,你就不用想那么多。”
我走到门口又折返过头去看他,忍不住对他笑起来。声音都放柔了,只道,“好。”
只要看见他那个样子我就从心里开始变得柔软起来。我特别喜欢他。
若紫依然像曾经一样在我的殿里等我,除了变得比以前沉静许多以外,她面色更为苍白绝望。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但是这番场面总不能让白壁来处理,进去了,只开口道,“若紫。”
她看着我,恍惚间笑容像纸一般的既脆且白,只回我,“二殿下待我,是真的一点情谊也没有么?”
“若紫。”我看着她,“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
“哈哈哈哈哈……”她在我面前哭着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特别大,但我却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可怜。我伸手去揽住她的腰,安抚的拍抚她的背,“若紫,强求不来的。若紫,放手吧。”
“殿下从来都把这种事情看得这般淡……”她站起来,挥开我的手,“可我与殿下那种无情无义的性子却不一样!殿下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人!所以殿下不明白!殿下什么也不明白!”
她在把自己的怒气朝我身上发泄。
我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反问她,“哦?我无情无义?那你来找我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又有什么意义?我向来就是教导你们不要依靠男人,不要幻想着什么日久生情,现下,你倒觉得我有错了?我有什么错?我没有拦着你?我没有劝过你?你生他的气为什么要朝我发火?我是他的姐妹不假,可是负你那人终究是他不是我!”随后心里火气蹭蹭就往上冒着,“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却难道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养都是这样的?你也太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心了!”
许是没想到我陡然发火,她竟是呆呆的看着我。
“男人算什么?是你的命?是你的一切么?”我恨不得上去打她两掌打醒了才是,“你满脑子就想着他,没他你活不下去是么?我叫你不要犯蠢,叫你不要这样,你根本不听我的,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人不要你而去要死要活的?”我气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睡莲忙上前将我拦进怀里,“殿下,殿下,殿下消消气。”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我难道不会帮你劝他吗?我难道不会骂他打他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难道不会帮你么?”睡莲帮我拍抚背部,“可是他不听,他不要,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被打成那个样子都不愿意说出一句软话,他刚刚大病初愈就躲了出去,若紫,我又有什么法子?若紫,那毕竟是我兄弟,我不为了我和他这些年的骨肉亲情想一想,单为了我那虚弱的母亲,若紫,我就不能再逼着他了,他才刚刚病好,若紫……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都疲惫的说不了几句话就睡着了?若紫,那是我兄弟……你是随着我长大的人,若紫,你们能在一起当然是好的,可是若是不能,我又有什么法子呢?若紫,你教教我,我又该怎么办?我不是白蝶舞,她只想着她自己,她不在乎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个人不开心还是两个人都不开心,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她过得开心就罢了,可是若紫,你这样子,你叫我又有什么法子?!”
睡莲扶着我坐在榻上,“殿下你慢慢说,殿下……”
我很疲惫,“若紫,我只希望你们谁都好好地,我只希望你们谁都能够一直在一起,可是若紫,我又有什么法子?若紫,你不开心我会难受,他不开心我也会难受,何况他已经很明确的说过了,”我看着她,“他和我说,他说他娶了你一定会两个人都不痛快,他会时时刻刻都记得你算计过他,你会时时刻刻都记得现在他不肯娶你。若紫,你自己想想,这两相叠加,究竟又能有什么样的好结果?”
她忘记了哭泣,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二殿下……当真对我如此绝情么?”
“若紫,”我看着她,“你知道的,一个人喜欢不喜欢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个人喜欢不喜欢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会说么?你看不出来么?
她失去了一切反应,只是捂住了自己的面孔不说话。
我抱住她,“若紫,你明白的,你放过自己吧。”
她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软绵绵的依靠在我的怀抱里,我心里其实明白,她流产和我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我不该那样逼问她,她才怀孕前三个月,情绪起伏太大,压力太大,加上她年纪太小,流产其实太过容易。然而我并不后悔,她的情绪起伏过大以及压力并不是我一人所施加的,何况她年纪小,骨架也小巧,就算勉强熬到生产的日子也很容易因为盆骨尚未充分成长而难产。
更何况,那个时候,紫琉病的那般重……
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因为这两个人,在我看来是完全不适合做父母的人。起码是不适合做同一个孩子的父母。
“殿下……”她哭的不能自已。一面抱着我一面捶地,睡莲哄着她,“别哭了,你刚刚小产过,现下跑出来不说,现下这样哭着,我听说对眼睛是不好的。”
但这哪里是这种劝说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不后悔,殿下,我不后悔。”她望着我,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我说。
我心里觉得这个孩子是入魔了。但是不能就这样放弃她。 夏姬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