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紫琉的冷战持续了至少半个月,往常都是他来主动和我道歉,然而这回,不管是我还是他,因为某种莫名的原因,都做不来咬着牙去和好。
白壁不知道原因,虽然在私底下他肯定问过了凛,但得出的结论估计也无非是那日我不该带着一个不爱说话甚至到了劝不了架的凛去找紫琉说话。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不在场也就罢了,纵使他在,他也不会知道知道。
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双方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两人都像是被魔鬼附身一样做出各种不可挽回的举动,说出各种覆水难收的话语。自然旁人也不会明白为什么。
那日我终于有了兴趣一个人出去看戏。
依然不愿意带睡莲,她虽然对我好,但是随着青春期的激素分泌问题,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她每次一旦想要为了我好就拉拉杂杂的说一大堆话的行为正好是我这种有点晚熟的青春期少女最讨厌的东西。
像我这个年纪的激素分泌导致的结果是使我特别偏爱凛与茹淑。前者不说话,后者说好话。
睡莲觉得我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有点烦心,凛和茹淑也觉得如此,便就随着我,只带了两个侍女就出门,毕竟这回她们两个是决议不离我左右,又有点武力,所以也就同意我只带她们两个和车夫出门。
白壁有些担心,出门前百般叮嘱要我注意安全,我笑着答应了,紫琉就站在他旁边,但是我们两个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老实说,不是不后悔的。
但是还是不知道是激素还是个性使然,两个人在这个时候都做不到主动道歉。
只剩下硬撑,今日白壁又被魏国太子邀请出门,他陪不了我,看紫琉的样子也不愿意陪我,为了免得白壁又为难,我便带着凛和茹淑就以再不出去日头就开始晒了为由迅速出去。
今日虽然是说想去看戏,天气和暖,穿的也朴素,不过是鸭蛋青的外衫下系着条宝石蓝的及胸襦裙,用丝带挽的发,插了只名叫做白雪塔的牡丹配着几只金钗做装饰,但是到了半路上,听见外面似乎特别热闹,便问他们,“怎么了?”
“似乎是赏花的日子。”凛看了圈众人,道。
“诶?”我说着,不由自主的道,“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说到赏花,现在已近四月中旬,不是三月三的上巳节,除却牡丹外也不知道有什么花好赏。虽然偶尔会和他们一起去参加宴会,不过总是不是看戏就是入宫,对着这些事情看久了也有些无聊。有些新鲜的事情做也不错。
于是便调转车头,顺着人流往前走,虽然越来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却似乎粉尘都多了起来,但是因为人多了,为了避免麻烦,反而更不好透过车窗往外看,便只是坐着。
好不容易到了赏花的河边,驾驶的马车在外观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纹饰,装饰的也并不十分华美,不过是纯黑之车,只有魏国贵族才会使用这种颜色的车,又因为这些天来我都是靠这辆车出行,想来也有许多人对此有些熟悉了。
现在所在处有许多官身,便还未下车就已经收到了许多人的问好。现在几国之中依然有着举家迁徙逃亡的行为,所以多多少少对于其他诸国的继承人也会认真温柔相待,以免自己日后若有不虑之处甚至连个逃亡之地也没有。
我收着这些或真或假的问好,有些人如魏国二品以上官员等人特意遣人来问好,按照规矩本该也遣人回礼,但是众人都知道我素来轻车简行,出行如果不是为了跟着兄弟们赴宴,通常顶多带着两个侍女外加车夫,所以便只需要要那些家仆回去的时候帮我带话,并不需要另外拨出自己的人手去回礼。
不过又过了一会,有两小童捧着一只白瓷壶并着一只小巧提篮过来,传递进来,脆声道,“见过殿下,我家主人问殿下好,又嘱咐我等捧来青梅浸好的酒,说殿下从来就爱酸甜之物,这酒是我家夫人亲手准备的,度数低的很,又预备好了冰糖并着蜂蜜,喝了对殿下的咳嗽也会有好处。他说殿下今日出来轻车简行,他不好多加打扰。只求殿下收下这酒,若是不嫌弃,虽是粗陋之物,但还望能亲自向殿下献上点心。”
我见那领头的孩子生的实在伶俐,便问他,“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是夏国驻魏国使臣,尚氏出身,家中排行十九,曾经为夏国大殿下侍臣,”他说着,又取出自己项上玉佩给我看,“我家主人说了,若是殿下存疑,便只将这牌子给殿下看就是了,这是大殿下幼时赠他的临别之物。”
“既是临别之物,又怎么会在你这里?”纯粹是打趣了,又还是照规矩一瞧,见那玉生的莹润可爱,又刻着一个纯字,镂刻着蝙蝠与桃子的福寿纹,便晓得那是白壁小时候的心爱之物了,总是自己挂在脖子上片刻也不分的。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没了,原来是到了尚非手中,这下我倒是明白了。
“我家主人素来将这块牌子随身带着,现在因为要我拿过来,怕我掉了,便挂在我脖子上让我给殿下看了,看完了,就要收起来的。”他说着,又极认真的将牌子收起来。问我,“殿下想吃些果子点心么?我家夫人难得亲自准备吃食,我们都眼馋的呢。”
我不由笑道,“你这么伶俐,就帮我向你们家夫人讨几块点心过来,只小心不要掉了那块玉。”
他答应着,带着同行的另一个小童走了。
凛先倒了一杯酒出来,自己饮了,过了半响都没什么事情发生,我素来不爱试毒之事,便趁她不注意,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准备喝,不防里面骨碌碌滚出一枚青梅,落进酒杯里,溅起细碎的酸香酒液,被茹淑嗔道,“殿下!不说这酒到底多好喝,能让殿下你迫不及待,可是这好好的一身衣衫,被酒沾污了怎么好?”
我只是笑,端起酒杯来,小小的饮了一口,只觉得酸苦,便取了蜂蜜加进去搅拌,再一口,便觉得酸甜可口起来,忍不住一口喝干,最后杯中的那颗梅子轻轻的碰触到我的嘴唇,那种表皮上微微还带着点细毛的粗糙触感,使得我一下子便觉得两颊陡然酸涩起来,也顾不上许多,便用两根手指夹起了那枚梅子,轻轻的用门牙啃着。
那梅子带着浓重的酒气,竟是发苦,还微微的辣着喉咙。
“殿下,”茹淑笑我,“你也不怕人家小孩子脚程快了,回来看见你这个样子!到时候说起来,只说哪有这样的公主!”
“我才不是公主,”我一边被梅子难吃的微微眯上了眼,一边继续道,“我是夏国三殿下,我可不是公主。”
“好好好,我们殿下不是公主,只是殿下。”虽是这样说着,她还是往外瞟了两眼,和我道,“殿下!快把梅子放回去,把手擦一擦,那两个孩子回来了!”
到底还是不能丢了一国颜面,我将梅子放回杯中,轻轻擦了擦手,然后正襟危坐,恰在此时,那两个孩子提着两个小小的提篮过来了,道,“夫人听闻殿下想要尝尝她的点心,极为欢欣,便嘱咐我们将所有的点心都拿过来,若是殿下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全部叫我们拿回去,”说着,又极为调皮可爱的对着我们眨了眨眼,“还请殿下手下留情,要知道,我家大人最喜欢夫人亲手做的点心了!”
“果然是出了名的伉俪情深。”我笑着,示意凛接过提篮,她将里面的几碟糕点全部取出,小心翼翼地每样都取了几块,接着将提篮递回去。
我接着道,“替我谢谢夫人,也替我谢谢你家大人,说,像大人这样的好丈夫,可真的是稀少得很。”
小童笑道,“我家大人的面皮也单薄的很,若是被殿下这样说,只怕会被逼的面红耳赤呢!”
又告诉我们因为寺里的花开的晚,现在都是往山上走的人,叫我们跟着大家走就是。
我向来排场小,虽然车驾按照礼节依然保留,但到底人数不足,尚非想来也知道我这个习惯,又兼之魏国现下国力强盛,倒也安全,便也不怎么多加叮嘱。
此处人来人往,我也不好总是拖着这两个孩子和他们说话,便嘱咐他们早点回去。
这旁我因为到底带的人手少,这里人又多且杂,不敢随便下车,便坐在车里,叫他们找个僻静地方停一停也就罢了。
那旁尚非夫人准备的点心也被摆出来,我见样样都做的很精致,尝了尝也觉得极为适口,便叫他们掀了帘子,看着外面开着的花,才发现原来大家是出来赏杏花与桃花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我还记得这是因为高度越高,温度越低,所以山上的花会开的比平地晚的缘故。 夏姬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