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面容带着笑意,他的声音很轻。
此刻他的身体微微向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和乔兰说着一个有趣的秘密。
乔兰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无法想象人心可以丑陋到这种地步。
她怔在原处,好久,她带着笑意对面前的男人道:“我觉得你在痴人说梦。”
和程俊尧搞丑闻,那么这样的新闻一定比她被别人知道自己先天没有子宫更加无耻吧?”
她喜欢他,为何要和他鱼死网破?
所以,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自私的做法保住自己的子宫?
面前的男人摇摇头。
他伸手,将放在乔兰面前的文件收回,整理一番后放入牛皮纸袋。
“乔兰小姐,我想你还是不了解程俊尧。如果你参与过他的过去,你就知道他并没有媒体上说的那么伟大。”
乔兰冷嗤一声,“似乎,你倒是对程俊尧很了解?”
“我们是竞争对手,自然会非常了解。”
她沉默了。
其实这个男人说的没错,她和程俊尧只是有几面之缘,这个男人到底怎么样她根本就不知道。
“据我了解,乔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程俊尧的。所以乔小姐为什么不做一个DNA,而后告程俊尧性侵呢?”没有想到,对面的这个男人早已帮乔兰想好了方案。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程俊尧的?
告他性侵?可明明就是自己偷偷留下的。
她做不到。
她起身,不想在这个刚脏无比的地方多停留一秒。
“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如果你继续纠缠我的话,我会报警,还会将你打算陷害他的这件事情告诉程俊尧。”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在她怀孕的时候将子宫收走,更何况,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这个捐献者的家属也没有定论。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
此刻,她已经走向了门口。
“乔小姐请留步。”就在她的手触及把手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她顿在原地,没有回头。
“这是我的名片,乔小姐收好。”说着,男人从乔兰的身边递过来了一张名片。
她下意识地接过。
只见名片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乔治.林,并没有单位,也没有地址,只名字下面,迎着一串电话号码。
男人见她看得入神,便道:“乔小姐,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你可以给我电话。但是我也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我给你的期限只有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以后我还是没有收到半点消息,那么抱歉,你偷走我妻子子宫的事情,我会向媒体报道出来。”
乔兰的心口猛地窜起一团火焰,她恨恨地对男人道:“我没有偷!”
男人一点也不理会乔兰。
他走到窗台边的小桌子上,双腿交叠,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头泛着火星,就如同一点点吞噬着人的善念。他深深吸了一口,最后将青白的烟雾吐向空气。
“你偷不偷并不重要,但是只要我说你是偷的,那就足够了!”
“疯子!”乔兰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
她说完这句话,便打开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的心砰砰直跳,其实她刚才说的,有一半是假话。
如果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他真的会让她流产收回子宫,那么结局会变成怎样?她乔兰是不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呢?
可让她陷害程俊尧,她终究是做不到的,她真的是爱他!
而爱情里,本不就是包含着牺牲吗?
此刻她已经做好决定:即便这个子宫捐献者的家属再咄咄逼人,她也不会在程俊尧这件事情上退让半步。
“乔小姐,我想你会改变主意的。”走廊里再次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
她抬头,昏暗的走廊忽的变成了她的梦魇,朦胧中,她觉得自己近乎掉入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她会改变主意吗?
如果有一天,真的让她在孩子和对程俊尧的爱之间抉择的话,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吗?
……
乔兰走后,原来的男人却依然留在了包厢里。
这个时候,从对面包厢走来一个人。
男人的进入,让整个包厢的气场变得阴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之承的周身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沈总。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林南说完,对着沈之承微微鞠躬。
乔兰不会知道,那个乔治.林其实就是林南,而想方设法让程俊尧出丑闻的人,便是沈之承。
自从安默昏迷后,沈之承后悔不已,他想过狠狠报复何雪薇,可是无奈,现在他的儿子远远还在何雪薇的手上,所以即便他想报仇,也并不是好时机。
但坐以待毙并不是他的习惯。
他了解过,安默的昏迷和这个叫做乔兰的女人有着间接的联系,如果安默不提出捐献子宫给这个乔兰的话,她就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所以他必须想方设法报复她。
而乔兰更不会知道的是,她唯一一次和程俊尧发生关系的时候,其实就是沈之承派人给程俊尧下的药,但是也许连着沈之承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受精卵最后还是进入了安默的子宫里。
他恼怒过,可现在觉得,这似乎是一箭双雕的办法。
有一天,他会逼着这个乔兰,让程俊尧陷入无法控制的丑闻,而那个乔兰呢?想来程俊尧也一定不会放过她吧?
所以,这不就是一出狗咬狗的剧情吗?
听完林南的话,沈之承点点头。
他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双腿交叠,他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支香烟。青白的烟雾从他的口中吐出,绕过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若有所思。
“记得对这个女人实时跟踪。”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了他冰冷的声音。
沈之承变了,变得眸光更加深邃,变得更加无情。
“明白,沈总。”
“何雪薇那边什么动向?有没有查到远远的下落?”
“这段时间何雪薇一直很安静,而且我们通过远远照片的一些细节确定,远远应该就在D市,想来是被何雪薇藏在什么地方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一家一家找。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沈总。”
“安默最近情况怎么样?”他继续问,他的声音依然很冰冷,只是在提及“安默”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少有的柔和。
林南顿了一下,随即走到一个角落,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资料递给沈之承。
“太太这段时间还是老样子。”他用了“太太”而不是“安小姐”,其实这是沈之承的意思。
沈之承曾经恨过安默。可是当他得知安默昏迷,在ICU外看着她沉沉睡去的模样,他才明白,他这辈子的女人只有安默一个人。
太多的人和事,只有在失去的一刹那才明白她的重要……
他深呼吸一口气,接过了林南递来的文件。
这些年来,沈之承一直在资助第一医院,所以一些绝密的资料自然能够得到。
而这些资料显示,安默的情况确实不是太好,当然,也并不意味着没有醒来的可能。
“三个月之内,必须给程俊尧一个大动静。”
“明白。”林南是沈之承的得力助手,这些年来,很少失手。
沈之承不再说话,径自走出了咖啡厅的包厢。
他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有一天程俊尧自顾不暇,那么等安默醒来的时候,他便有了足够的主动权。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再次回到程俊尧的身边?
更何况,这个叫做程俊尧的男人不止一次地让他难堪,甚至还将他送入监狱,所以,他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报复?
……
乔兰来到程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程家的生日宴已经结束,那些虚情假意的欢笑随之散去。所以走入程家的一刹那,乔兰就觉得冷冷清清的。
穿过花园,乔兰看到一个穿着桃红色大衣的女人正在赏花,她保养得很好。如果不知道她的年龄,还以为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只是,再好的保养,也无法掩饰一个人内心的贪婪——面前的林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乔兰多少听席言提起过林娟的事情。这个女人是在程俊尧母亲在的时候就闯入程家的,最后鸠占鹊巢,只是没想到的是,林父也在不久后去世了。
现在她留在程家,最大的目的就是争夺更多的财产。
此刻,乔兰下意识地回头,撞上了林娟的眼神。
林娟顿了一下,下一瞬将目光移向乔兰的肚子上。
几秒钟以后,她笑了。
“哟,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孩。啧啧,真是可惜,无法继承程家的产业。”她一边说着,一边折了一支山茶花,继续道,“不过我好像记得,你的孩子是席言的。也对,席言是席家的孩子,跟我们程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还住在我们家啊?勾引我们家俊尧?”
很难想象,这个曾经要将程俊尧置于死地的女人,现在却用了“我们家”三个字。
她是个见风使舵的女人,原本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谄媚。
乔兰今天的心情原本已经糟透了。
见林娟此刻嘲讽的言语并不想理会。
她向林娟微微颌首,便向大厅走去。
“喂,我可是告诉你,你别想着勾引我们家俊尧,就算你以后生了俊尧的孩子,我们程家也不会认的。”即便此刻乔兰已经渐渐走远,但是林娟依然对乔兰不依不挠的指责着。
不可否认,这个林娟确实有一副好面孔,可同时,也确实是一个十足的泼妇。
乔兰并不理会,可是在听到“生了俊尧的孩子”几个字的时候,心还是不由地颤了一下。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自己可以独自抚养孩子,可是直到有一天,当她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的时候,甚至贪心着幻想着她可以因为这个孩子,而和程俊尧有着一生都无法割舍的联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贪心了。
她知道自己是个小偷,偷了这个男人的精子,而现在竟然幻想着偷走这个男人的爱。
她觉得自己无耻,可是有时候,爱情就像一个装在瓶子里的恶魔,一旦打开便弥漫在上空,想抓都抓不住……
乔兰的心跳得厉害。
对爱情的渴望和对程俊尧的自责让她喘不过气来。无奈,她只能加快脚步,快步穿过了冷冷清清的客厅。
她用最快的速度上了楼。
在穿过二楼走廊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藏青色的毛衫,领口露出白色的定制衬衫,他穿着灰色的裤子,还穿了一双拖鞋。
她只看到他的背影。
而这种居家的打扮,竟然此刻的乔兰更加想靠近几分。
现在的乔兰在看到程俊尧的每一刻,都觉得自己走在疯狂的边缘,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因为失控的想要抱住他。
是因为本能的爱吗?
还是说因为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所以渴求着得到他的爱?
“有事?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一直看着我。”就在她陷入沉思的一刹那,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话落,男人将书本放在书架上,继而缓缓转身。
此刻天气阴沉,明亮的灯光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分外好看。
程俊尧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沧桑,有的,也只有沉稳和让人想靠近的安全感。
他的眸光很平静,深色的眸子犹如平静的湖面。
乔兰认真地看着程俊尧,努力地让男人的影子一遍又一遍的刻录在自己的脑海里。因为她生怕有一天她离开他而忘却了他的模样。
很贪婪,对不对?
“程先生您很喜欢达尔文的书?”即便她的心跳很快,但是她的话语在她的克制下显得分外平静。
她转移了话题。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过是想待在程俊尧身边几分钟罢了。她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很安静,满满的安全感。
乔兰从小被家族排挤,所以她对这种安全感有着天生的渴望。
程俊尧瞥了一眼书架上的《达尔文传》。
“达尔文是我最欣赏的一位科学家,尤其是他对待世俗的勇气,还有他的工作态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程俊尧的眸光分外明亮,“如果不是当年楼下那位逼的太紧,也许我现在继续做着医生,或者享受着科学家的荣耀。”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
乔兰知道,他说的“楼下那位”就是林娟。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是挺能忍的,刚才那个女人这么侮辱你你还一声不吭,倒是定力不错。”他继续道。
乔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没有想到,曾经对她咄咄逼人的程俊尧,现在会说着这样平静的话。
她明白,他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温厚、沉静、富有同情心——如果不是这样,她的孩子早已保不住了。
这一瞬,乔兰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儿。至少在这个大千世界里能遇上这么优秀的男人,即便成不了丈夫,也是一种幸运。
“我今天早上去看安默了,她现在还昏迷着,这个消息您知道吗?”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贪心,所以为了赎罪,她在他面前提及了他唯一的爱人安默。
他顿了一下,许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女人会提起安默。
一瞬间,他对她的感情从原本单纯的同情,竟多了几分认可。
“谢谢你能去看望她。我想她一定会尽快醒来的。我已经联系了一些国外的专家,等她醒来以后,我会立刻求婚。”他说的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温和。
说到安默的时候,程俊尧的脸上总是会浮现出一丝笑容。
乔兰也笑笑,努力迎合这此刻程俊尧的情绪。
可是天知道,此刻她身上的神经如同被千万只手撕碎了一样。喉咙口酸的厉害,泪水竟然无法控制的从眼眶中涌出来……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嫉妒还是祝福……
是嫉妒吧?
到底她还是一个平凡的人,到底,她还是对程俊尧动了心。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坏女人。
她低下了头,继而迈开脚步走到了一个大大的书架前。
她背对着程俊尧,因为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自己泪水涌出的样子。
呼吸很沉,她的脸几乎贴到了书架上的书本,她能闻到书本中夹杂着的酸涩味道。
“安默说过她也很喜欢达尔文,上次在她房间里还看到一本《物种起源》,是您送给她的吗?”她几乎是含着泪说出了这些话。
头皮沉沉的。
她明白,她和程俊尧之间平静的话题,其实只能建立在安默的身上。
她想靠近他,就必须聊起安默。
这样的爱慕太卑微,卑微到有时候乔兰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可笑……
身后传来书本翻动的声音。
“对,我送给过她一本。”
“真好。”她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他不再回应她,空气里除了沉沉的呼吸声,剩下的就只有他翻动书本的声音。
她忽然间很失落。因为她明白即便是在独处的房间里,他依旧没有回应她,说明她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苦涩笑笑。
其实也没错。至少这个样子,总比曾经他想方设法让自己流产,好上一万倍吧。
她应该知足,不是吗?
“那程先生我先回房间了。”她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继而让自己难堪。
“我听说席言说你是海德堡大学毕业的?”就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问她。
“是。”
她就站在门口,她背对着他。
她想要猜透此刻他的模样,却仍然没有十足的勇气去看他。
她苦笑,所谓暗恋中的纠结和挣扎,是不是就是这样?
“下午第一医院有一个捐赠项目,我听说第一医院里有好多一声都是海德堡大学毕业的,这次能过去的都要过去,你要不要也一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寒暄,也许在他看来,带她去只是见见更多她曾经的校友。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些淡淡的话语,在此刻乔兰的心中起了强烈的化学反应。
“是么?”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心潮却早已涌动。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透过柔和的光线,她看着他,“我有空的,您什么时候出发?”
“两点。”
“好。”
两人分别。
她离开了图书室,走进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的一刹那,乔兰发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她终于明白,其实自己爱程俊尧这个男人早已爱到发疯了。
而这种浸入骨髓的单相思几乎要将她弄疯掉!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安默醒来,如果有一天自己看着程俊尧想安默求婚的样子,自己真的还会祝福吗?
还是说,自己会难过的几乎要死掉?
……
两点,乔兰乘坐程俊尧的车子向着第一医院驶去。
晴朗了很多天的D市,今天的天气却阴沉沉的。
乔兰坐在副驾驶上,她看着前方,脑海里却全都是身边男人的模样。
席言本来说好也是要去的,但是临时,又是去和所谓的“妹子”聊天了。乔兰隐隐觉得,席言似乎是在躲着自己。
“今天是您给医院的捐赠仪式吗?程先生?”她对他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礼貌。尊敬只是其一,而更重要的是,她想刻意用这种礼貌的方式,让她对他梳理。
乔兰的心中有两个自己。
理智的她告诉自己,必须远离程俊尧,因为那个男人不应该是你爱的男人,他的心里只有安默。
可是另一个疯狂的她却告诉自己,爱情是奋不顾身的,她爱他,爱到自己飞蛾扑火都在所不惜……
他点头,“对,医院需要培养更好的医生,也需要引进更好的医疗器械,我毕竟在这家医院工作了几年,所以现在自己有些闲钱帮助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听他的意思,好像数目并不是很大。
乔兰“嗯”了一声,想着这一定是一个很快就可以结束的仪式。
只是到了活动现场她才发现,原来程俊尧这次的捐款数目有三个亿。
场面很大,程俊尧和院长在一片掌声中签下了协议。
自然,这么大的捐赠数目引来了不少媒体记者。
因为程俊尧和席言长得太像,所以不少海德堡的同学以为,今天来的就是席言,而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乔兰,自然是现在的女朋友。
乔兰和席言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就是暧昧不明,所以现在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窃窃私语着,笑着谈论着乔兰竟然傍上了这么大的一个富豪。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言语都被场内的记者听得一清二楚。
……
捐赠仪式很快结束。乔兰和校友简单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天色已经很晚,院长建议程俊尧留下吃个晚饭,但都被程俊尧拒绝了。
他不喜欢这种太过热闹的场面,再说自己曾经做过部分的胃切除手术,所以并不适合在这种酒桌。
无奈,院长也只有随了他的意思。
“走吧,我带你一起去吃饭。”走到门口的时候,程俊尧对身边的乔兰道。
现在的程俊尧对乔兰毫无敌意,有的只是同情。
也许是因为她也关心安默,也许是因为他本能地觉得她并不是坏女人,更也许是他觉得,她是个孕妇,曾经作为一个产科医生的他,不能太过残忍的对待一个孕妇……
“您不回程家吃饭吗?”她问。
他无奈笑笑,“你觉得有那个女人在,我能吃得下饭?”
程俊尧不喜欢看到林娟,乔兰知道。
她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夜晚的D市很冷,可他那挺拔的样子在此刻显得特别温暖。
她点点头,“听您的。”
他已经抬步,她就跟在身后。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一直能跟在他的身后那该有多好?
……
他们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饭,像是工作餐一样。
他不喜欢她,所以他自然不会带着她去那些太过浪漫格调的地方,进而让人产生他们在约会的遐想。
程俊尧虽然温和,但是在这些原则的问题上,并不会逾越。
吃完饭后,他认真地问她:“乔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做一个DNA鉴定。”
她顿了一下。
“现在吗?”她不确定程俊尧说出这句话的用意是好还是坏。
“对,现在。”他温和的回复。
“别多想,我只是想确定下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你想留下孩子的心情我理解,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我也会尽力照顾好他。”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程俊尧纠结了很久。
最终还是医者仁心的本能,让他放弃了对她的追究。他也慢慢开始理解,如果一个女人好不容易有了子宫,在受孕的那一刻是如何珍惜。
他原谅了她的自作主张,却也为自己的退让而感到可笑。
可是人心永远都是这样复杂,这样不可捉摸。
乔兰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惶恐与紧张几乎将牢牢地卡住了她的脖子,让她透不过起来。
“好,我都听您的。”她同意了。
很快,程俊尧带着她来到一家实验室,让人立刻做了DNA亲子鉴定。
几个小时以后,亲子鉴定的结果显示:程俊尧就是乔兰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拿着亲子鉴定,凝视了很长时间。
最后,他将鉴定报告收起,扭头对身边的乔兰道:“走吧。”
他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
他无比平静。
路上,安静的车厢里,他问她:“你真的只是想怀一个孩子?你应该知道,一旦你动起了其他的念头,我一样可以让你流产。”虽然是恐吓的话,但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温和。
想来,现在的乔兰在她心目中并不是一个不择手段,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身体和灵魂的女人。
“是,我没有其他念头,我只想有一个孩子一直陪着我。”她说得坚定。
“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黑夜里,他的眸光沉沉。
她坐在副驾驶上看他,却猜不透他的心思……
……
这一夜,乔兰睡得很好。
也许是程俊尧的承诺,所以她再也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会逼着她流产,她想着,自己这辈子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自己,也终于不用孤单一辈子了。
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渐渐睡去。
第二天,乔兰被一阵电话声吵醒。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现实归属地是D市。
她想了想,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现在才早上六点半,她不明白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她。
“乔兰小姐?”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很沙哑。
似乎有些熟悉。
“我是,您是?”
“唐悦宁。”
“阿姨?”一瞬间,乔兰的脑海里浮现出唐悦宁并不友善的脸。想了想,她便问,“您找我?”
“我想见见你,有重要事和你说。”
“好,您说。”
“见面说吧。”
“啪”的一声,电话挂下了。
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乔兰的全身……
……
咖啡厅。
乔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将唐悦宁已经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清晨的咖啡厅人没有其他人,她一眼就可以看到。
带着一丝疑惑和忧虑,乔兰走到了唐悦宁的面前。
唐悦宁的脸色很不好。
“唐伯母,您找我?安默……她还好吗?”她想着,唐悦宁现在来找她的唯一理由就是安默。
唐悦宁并没有看她,而是安静的抿了一口咖啡。只是放下咖啡杯的时候,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打开了自己的手包。
“啪”的一声,只见她将一叠厚厚的报纸拍在桌上。
她双手护肩,对着乔兰冷笑,“你看看报纸,再来问我到底安默好不好?”
气氛很压抑。
站在桌子边的乔兰思索了几秒钟,小心地摊开报纸。
是一份娱乐报纸。
便是在展开的一刹那,一个巨大的标题出现在她的面前:“程俊尧正牌女友现身,奉子成婚在即。”
巨大的标题下还配着一张图,那图中,站在角落里的乔兰被记者用红圈圈出。
乔兰怔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只是跟着程俊尧去参加捐赠仪式,为什么会被别人以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唐悦宁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接近小程,还怀了他的孩子。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抢小程?呵,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唐悦宁从一开始就很认可程俊尧,希望这个男人能够成为安默的丈夫。
更何况他还帮自己患了肾脏。
所以他这样对安默付出,不是爱安默,那又是什么?
在她看来,程俊尧就是她认定的女婿。
“阿姨,您误会了,其实我和程先生真的什么都不是。”她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话才能解释自己尴尬的位置。
“不是什么?不是情侣?还是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席言的,是程先生的双胞胎弟弟。”她撒了谎,她怎么能在安默的母亲面前说明,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程俊尧的?
乔兰不是傻瓜,她明白程俊尧对安默的心思,也明白唐家对于程俊尧的认可。
即便自己深深爱着这个男人,但是她确定,自己一定不会参与到这场爱情争斗中。
程俊尧爱安默,她会在远处看着,永远都不会打扰。
她只想留下孩子,留下她和她爱着的那个男人的孩子……
“乔兰,我很佩服你的演技,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撒谎。”唐悦宁的情绪越说越激动,“昨天晚上八点十五分,你和小程在一家实验室做了DNA鉴定,而结果显示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小程的!
呵,你想不到吧,这家实验室其实是我侄子的。
你这个坏女人!你害得我们家小默那么惨,现在还要偷走最爱小默的男人!你到底还要害我们家小默道什么时候!”
唐悦宁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空荡的咖啡厅里,她撕扯着报纸,继而将一张张碎片砸向乔兰。
她是个母亲,一个好不容易想尽点母亲职责的女人。
可是就在她恢复健康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却迟迟昏迷不醒。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控诉,控诉这个叫做乔兰的女人,控诉她不择手段!
可是她的嘶吼、她的指责道最后就像撕碎了的报纸一样,变得那样的无力……
乔兰没有想到唐悦宁会对自己和程俊尧之间的事情如此清楚。
她拼命摇头,“不是的阿姨,我没有害安默,我真的没有害安默!”她怎么会害安默?
唐悦宁已经泣不成声,很久以后,她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文件扔到了桌上,“你自己看看吧,如果不是你,你以为我们小默会一直昏迷?呵,你这个罪人!你会遭报应的!”
最后几句话,唐悦宁是沙哑着说出来的。
她走了,空荡的咖啡厅里,只剩下乔兰一个人。
乔兰的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板,重的无法呼吸,大脑像是缺氧了一样,沉的厉害。
颤抖着双手,她打开了桌上的那份文件。
就在目光触及那些字眼的刹那,乔兰懵了!
这是一份手术记录,还有一份器官捐献记录。白纸黑字上分明的写着,乔兰子宫的捐献者就是安默!
原来自己的子宫是安默捐献的,而安默之所以昏迷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在捐献子宫的时候大出血,导致了她大脑缺氧而长期昏迷……
乔兰的脑海近乎被打了一阵惊雷一样。
她完全没有想到,身上的子宫竟然是安默的!是程俊尧最爱的女人——安默的!
而她竟间接成了伤害安默的凶手!
所以,如果程俊尧知道了这些真相,他能放过她吗?
……
乔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程家的。
一路上,她的脑海都是空空的,甚至连着自己的身体都是空空的!
她是个罪人,十足的罪人!
好在现在程俊尧还不知道,对不对?
她上了楼,走过走廊,打算进自己的房间。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隔壁图书室里的话语。
像是在通电话。
“你是说,安默的子宫……”
乔兰的脑袋“嗡”的一声,难道程俊尧知道了真相? 默默承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