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是手术室,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
此刻,沈之承将放在下巴的口罩完全解掉。
他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很快,手术间里便不再有声响。
乔兰睁着眼,她的视线范围很小。手术灯明亮,余光隐约看到了到丹尼尔医生。
她意外。
丹尼尔医生不是程俊尧的人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沈之承面前这么配合?
忽的,她想起沈之承是D市的首富,沈家的几代人的根基深厚,要控制一个医生对于他们来讲,实在是太容易了。
也许是丹尼尔医生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也许是很多人收受了他的好处……
此刻,沈之承的唇角勾起。他的脸颊棱角分明,在明亮的手术灯下,变得十分凌厉。
他的手慢慢脱掉了橡胶手套,这个时候,所有的伪装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笑意变得更浓。
整个房间里全都是沈之承的声音,而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乔兰是无助的,她近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知道自己现在要被引产,可沈之承来干什么?是来报复自己吗?还是说,来到这个地方,取走她身上的子宫?抑或,真的要将自己置之于死地?
唇角颤抖,可是麻醉剂越来越强的作用,已经让她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最后,她选择闭上了眼睛。
她想着,反正自己要被引产,她无法反抗。而以后,她也不敢再有勇气去孕育另一个孩子,所以即便子宫被沈之承拿走,其实也是一种释怀吧!
其实她不舍,可是她去也只能承受。
这个世上,弱肉强食的道理她都懂。只是她太不甘心!太恨自己没用了!
她想过用大喊大叫的方式挣扎,可是她知道这种行为毫无意义。即便有,也只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笑话自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大傻瓜。
这世上其实有太多的人,从一开始就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
“哇”的一声,冰冷的手术室被婴儿的啼哭声打破。
乔兰怔住了。婴儿响亮的啼哭,让她坠向谷底的心,瞬间被一根绳子牢牢拉住。
难道说孩子是活下来了吗?
她变得不敢呼吸,她想张口问丹尼尔医生答案。
可刚要开口,声音却被丹尼尔医生的声音盖过:“沈先生,是个男婴。”
沈之承嗯了一声,很快,护士将孩子放了乔兰的床边。
看着身边啼哭不止的婴儿,乔兰的心头涌过一股热流。
他在哭,说明他还活着。她并没有被引产。
所以,身边的沈之承其实是来救她的对不对?
结果,出乎了她的意料!
脸颊感受到冰凉的湿润,乔兰缓缓扭过头,对着站在另一边的沈之承道:“谢谢您沈先生,谢谢您救了我……救了我的孩子……”
说着说着,乔兰的喉咙酸涩的厉害。
她不知应该如何感谢沈之承,幸福来得太突然,现在的她甚至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身体触及到了这个孩子,感受到孩子温度的一瞬间,她才想起,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母亲的身份。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而更重要的,这个孩子还是她爱到深处却不敢触碰的男人的。
心口一下子被幸福填满,而她的脑海里全然都是这个孩子的影子。
她想着,只要这个孩子好好的,她做什么事情都甘愿。
为母则强,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身边的沈之承朝着乔兰走近了几步。
他看了一眼乔兰身边的孩子,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正当乔兰诧异的看着身边男人的时候,只见一个护士从手术室的角落里走来,手里提着一只婴儿篮。
她一步步向前,最后将这只篮子交给了沈之承。
乔兰侧目,发现这个婴儿篮里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很小,似乎也是刚刚出生。
可是,这个婴儿是谁的?沈之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一个陌生的婴儿带过来?
“这是?”乔兰问,恍惚间,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之承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冷冷一笑,继而一步步走到乔兰的另一侧,最终,他在乔兰孩子的身边停了下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孩子也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沈之承指着婴儿篮里的孩子,“就在一小时前,他的妈妈生下了他。”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地,戏虐的,时时刻刻都在捕捉乔兰脸上的表情。
“是么?”乔兰的心不自觉地收紧。
身体不能动弹,她便对沈之承道:“我想在这个手术室里,并不是这个小宝宝应该来的地方。他妈妈呢?”
“他妈妈不要他了。你看,他是不是很可怜?”
乔兰抿紧着双唇,却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确实可怜,可是现在她的孩子其实也时时危险。如果程俊尧知道她没有做引产手术,而是将孩子生了下来,那么这个男人又会如何对她,会如何对待他们刚刚出生的宝宝?
会惩罚吗?还是让他们母子分离?
对于乔兰的沉默,沈之承多少有些意外,停顿了几秒后,他幽幽道:“这个孩子的妈妈姓何,叫何雪薇,而他的爸爸到底是谁,连何雪薇自己也不知道。”
“何雪薇?”乔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不敢置信。
沈之承不是和何雪薇在一起吗?那天她和安默在D市逛街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暧昧的身影,即便是一年以后的今天,D市的娱乐版面上依然能看到沈之承和何雪薇“双宿双飞”的类似字眼。
所以,这个孩子是何雪薇背着沈之承生下,继而被沈之承抓到的?
“正是。忘记告诉你,这个何雪薇就是程俊尧最想报复的女人。”他补充了一句。
乔兰哪里不明白这个关系,当年就是何雪薇雇人追杀她和安默,才会导致安默的大脑受伤,而多年来何雪薇和安默之间的纠葛,乔兰也是多少听说过的。
“所以,你带他来这里的目的?”乔兰问。难道是沈之承想制造双生子的假象?
真是可笑,她从怀孕一开始,程俊尧就了解她是单胎,更何况他还是出色的产科医生,哪里能蒙混的了他?
沈之承笑的更深,“我带他过来,就是让他来接一位小弟弟回家。”
“你想干什么?”乔兰的脑海猛地拉响警钟。
忽然间,她很想挣扎起身赶走这个男人,可是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却已经被几个强壮的医务人员牢牢桎梏。
这个时候,只见沈之承伸手抱起了躺在乔兰身边的孩子,继而将何雪薇的儿子换上。
“程俊尧偷走了我的儿女,那么,我换走他的儿子,不也是在情理之中?”沈之承已经将乔兰的儿子放进了婴儿篮,而他的笑意,说不出的得逞。
乔兰懵了。
直到回过神了,她疯了一般的尖叫。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费尽所有努力怀上的孩子,逃过了被引产,却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母子分离,继而被他父亲的仇人抱走。……
此刻,手术室里回荡着乔兰的嘶哑的声音,那些周围的医务人员其实都是乔兰的同事,可是他们在事前就受了沈之承的摆布,所以即便是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终于,还是在一边的丹尼尔医生摘下了口罩。
他看着乔兰,眉心紧皱,最后无奈摇头。
“沈先生虽然抱走了你的孩子,但是我想沈先生也一定会好好待他的,对不对?”丹尼尔医生说着看向沈之承。
丹尼尔医生对待乔兰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是乔兰的的上司,她一毕业开始就在丹尼尔诊所工作。如果当时乔兰没有隐瞒安默未做流产手术的话,那么丹尼尔医生甚至考虑过,以后将要职留给乔兰。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女孩工作踏实,头脑机灵,还为人善良,作为他的助理,即便一天中有再多的事物,这个女孩也从来都没有焦躁过。
乔兰是个优秀的女孩,丹尼尔医生心知肚明。
所以,这个时候丹尼尔医生也不禁安慰乔兰,即便连他也不知道,沈之承带走程俊尧的孩子,到底会不会真的好好相待。
沈之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在听到丹尼尔医生话语的一刹那,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瞬间,刚刚帮乔兰缝合好伤口的丹尼尔医生后退几步,他站在一侧,选择了无言。
乔兰的眼泪已经迷糊了双眼,她继续挣扎着,却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全身无力的她,耳朵嗡嗡作响,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沈之承,乞求着他的心软。
“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只求求你,别带走我的孩子好吗?”她哭着说着。
男人眼眸深邃,在低头看乔兰儿子的时候,眼底泛过一丝嫌恶的眼神。
他朝乔兰又近了一步,微微俯下身道,“如果你想要回你的儿子,那么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永远听我的话。我满意之后,自然会把你的儿子交给你。”
说完这句话,空气里忽的沉静。
几秒钟以后,沈之承开始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所有人补充了一句:“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允许让程俊尧知道。否则你们的饭碗保不住,这个小孩的小命也不保。嗯?”
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调,很显然,这句话他是说给乔兰听的。
他说完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只见一个护士将婴儿篮放入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继而推出了手术室。
乔兰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越来越远的影子,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样。
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哭泣……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沈之承刚才的那句话。
所以,只有听沈之承的话,将今天的秘密保守,她才能要回自己的儿子吗?
呵,沈之承,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怕……
……
乔兰被推进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她无时无刻都想着自己的孩子,想象着那个像极了程俊尧的孩子。
从手术室走出以后,她疯了一样想办法,可是到底,她只是一介平民,哪里是根基极深的沈之承的对手。
耳边时常响起一个孩子哭啼声,可即便她听到,依然充耳不闻。
她冷笑。
这个孩子的母亲将她置于死地,而这个孩子还换走了她的亲生儿子,所以自己为什么要照顾他?
他的母亲该死,所以这个孩子不应该罪有应得吗?
孩子哭得厉害的时候,程家的佣人会将孩子抱到乔兰的身边,而乔兰都冷冷拒绝。
“我不想看到他,把他抱走。”她的身体还无法行动,所以她便用这种方式回应惩罚这个孩子。
太多的时候,人的感情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更多的时候,爱恨情仇总是像一只只无法控制的野兽,将人的理智撕碎的一干二净。
佣人抱着孩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最后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准备将孩子继续放回了婴儿床。
很奇怪,孩子在刚刚靠近乔兰的一刹那,忽的止住了啼哭。
余光处,乔兰不自觉地看到这个孩子,此刻,他的嘴角一抽一抽的,许是这个孩子在何雪薇怀孕的时候,孕育条件并不是太好,所以他习惯的缩成一团,以此来找点安全感。
不自觉的,乔兰的心忽的柔软了下来。
她想着,自己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是在大哭?在被沈之承带走以后,他吃得好穿的暖吗?
如果她要换回自己的儿子,所以她是不是也该好好对待身边的这个婴儿?
“把孩子给我吧,他应该是饿了。”她还是让不了。说到底,这个孩子也是可怜的。
他已经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所以自己不应该好好待他吗?
佣人听言,立刻将孩子抱到了乔兰的身边。
乔兰开始喂养这个孩子,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大度。
此刻,饿极了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奶,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乔兰的手下意识地扶着孩子稀疏的头发。
每每触及他的时候,她都企盼着,自己的孩子也能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的心就这样一直悬着。
第三天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没有显示号码,显然这是经过了特殊处理。
这个时候心思敏感的乔兰早已猜到了是谁。
“是我。”果然是沈之承。
乔兰的心跳加速,她的心情忽然说不出的紧张,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问道:“我的孩子……他现在好吗?”
沈之承没有回答。
忽然在这个时候,手机上接到了一段视频,视频上,只见一个软糯的孩子躺在婴儿床上睡觉,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分外宁静。
乔兰看着这样的画面,忍不住想触及,可却在这个时候,视频忽然断了。
“好看吗?”电话里再次响起了沈之承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把孩子还给我?”此刻,乔兰恨不得隔着手机屏幕,将孩子抢回来。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扭转我的儿女对我的印象。如果暖暖告诉程俊尧,他们想回到我的身边,那么我自然会将你的孩子还给你。”沈之承急需一个继承人,诺达的沈氏集团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定公司的内部斗争。
远远还是找不到,所以他必须让暖暖和小睿回去。当然,不仅仅是出于公司利益,更重要的是,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的沈之承,太想好好的做一个父亲。
乔兰紧抿着唇,沈之承在她面前摆出了一道难题。
其实说到底,沈之承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一个生身父亲要回自己的儿女,并没有错。
无奈的是,这两个孩子,却对程俊尧来说太重要。他对两个孩子看的那么紧,她又如何能够说服他们?如何在他们面前提及沈之承呢?如何让他们自觉地离开程俊尧呢?
“我的耐心很有限,如果半年时间内,我的儿女还是不想回到我的身边,那么抱歉,我只能将你的儿子……扔了!”
“不要!”乔兰的心被狠狠一刺!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被沈之承“扔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找不到他?
心再次紧紧地就成了一团。
她的呼吸沉沉,最后攥紧着拳头对电话里的男人道:“好,我答应你。但是这半年里,你必须保证给我儿子最好的照顾。”
“自然。程俊尧对我儿女不差,我也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就将他的儿子送到穷乡僻壤的孤儿院,不是吗?”沈之承的话看似在回答,实则在恐吓。
其实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有一天乔兰让他很不满意,他们他随时都可能将她的孩子送到孤儿院。
“好,我答应你。”这个时候的乔兰早已没有了退路。
“听话就好。”电话里响起沈之承邪邪的笑意,“以后另外有小事我也会通知你,你只要按照我的啥意思去办,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儿子。”
他说完,笑了。
他的笑声不大,但是近乎能够穿透乔兰的神经……
乔兰的脑袋涨得厉害。她早已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成了沈之承安排在程俊尧身边的奸细——一个她所讨厌的坏人!
……
程俊尧是在乔兰手术七天后来的。
这一天,也是乔兰出院的日子。
病房内,刚刚换上衣服的乔兰,看到门口那个身影的刹那,十分意外。
她确实没有想到,程俊尧会过来。
“程先生。”她轻声打了个招呼,便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程俊尧“嗯”了一声,也不和她寒暄,径直走到一个床边。
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孩子出了神……
乔兰一定不会知道,其实程俊尧在她最后一次产检的时候,决定不再让她引产,而是选择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到底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他想着,自己拯救过那么多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新生命,所以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手下留情?
丹尼尔诊所是接到了他的指示的,但是乔兰并不知道。
她生产的时候,程俊尧正在处理一个紧急事务,否则他也许会赶到手术室外……
他不喜欢乔兰,但他也承认,这个孩子真的是无辜的,而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亲生孩子。
这个时候,站在婴儿床便的程俊尧脱下了大衣。
下一秒,只见他快步朝着卫生间走去。卫生间里哗哗的流水声说明,他认真地洗了手。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走到婴儿床边上,他俯下身子,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鼻尖。孩子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巴,他的笑意更深。
“先生,您要不要抱抱?”这时,在身边的佣人道。
程俊尧迟疑了几秒,伸手,小心地抱起了孩子。
也许在五分钟之前,他还是一个事事冷静的男人,想着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毕竟他的母亲心思不纯。可是,在他看到孩子的一刹那,尤其是抱起孩子,将软糯的小身体窝在自己臂弯的时候,再坚硬的心都软了下来。
虽然是第一次做父亲,但是因为之前的职业使然,所以程俊尧抱孩子的动作十分熟练。
只是全程,他都没有看乔兰一眼。
乔兰看着这样的场景,心情却复杂的厉害。
程俊尧一定不会知道,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何雪薇和一个野男人的孩子,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儿子现在在沈之承的手上,而交换条件却是要将暖暖和小睿换走。
乔兰下意识地看了程俊尧怀里的孩子一眼,她想着,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他会怎样对他?
更重要的是,如果沈之承得知,程俊尧已经知道了换子真相,那么会将他的儿子“扔了”,继而让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吗?
乔兰不敢继续往后想,因为越想就越害怕……她的四肢变得冰冷,呼吸开始沉重……
“走吧。”就在这时,程俊尧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发现他在唤她。
换做平日里,她也许会激动,至少他在主动和她说话,可是现在的她脑子里全是被沈之承抱走的儿子,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其他?
一行人向前走着。
穿过走廊,来到了大厅。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刹那,乔兰的身体猛地后退几步…… 默默承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