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边疆的夜晚,有了灯火点缀,倒多了几分白日不见的繁华。
芸娘同奶娘坐在马车里,想着即将到来的杀局,心中如擂。
她身上打扮依然清凉且魅惑,而发髻却如白日一般,只梳了粗辫垂在脑后,艳色更甚。
外间马蹄声声,一直伴随在马车前后。
芸娘掀开布帘,探头去瞧。
克里瓦便打马上来,行在她身侧,笑嘻嘻道:“美人着急的?快快到了的。”
芸娘睨他一眼,冷冷道:“让我装扮成这副模样,倒是要我去取悦他人?你真是个好男人。”
话正说着,眼神极快的往那马腹下一瞟。
马腹依然微微隆起,不知里间的虎符被掏出来后,又被塞进了何物。
克里瓦忙忙摆手,道:“舍不得你的,是给旁人显摆的,你只陪我一人的。”
话到了此处,眼神却往他自己手上提着的枕头上一瞧,嘿嘿笑道:“一晚上都陪你的。”
芸娘含羞“呸”了一声,缩回了脑袋,面色立时变的晦涩。
她默默坐了半晌,一把将手边的枕头摔到了地上。
枕头,一瞧见枕头,她便瞧见了自己岌岌可危的清白。
克里瓦的枕头在她几探下,已经探明其中必有书信。
然想再离那枕头近一些,唯有一个办法。
和克里瓦躺在同一张床上。
傍晚动身时,克里瓦来唤她时,怀中已抱了那枕头。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同她睡上一睡,以“报答”她一路上的不吝勾引。
彼时芸娘含羞转身。再回过身的时候,怀中也抱了自己的枕头,神情扭捏,眼皮轻垂,不发一言。
一场风月之事,在两个当事人都没多说一个字的情况下,只靠枕头和眼神,便已达成了一致。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是一间妓馆。
外间笑声朗朗,番邦语、中原官话交替而来,并不耽误彼此的交流。
奶娘扶着芸娘下了马车,站去了克里瓦身侧。
站在克里瓦面前,正与之说笑的汉子瞧见芸娘,立时直了眼,同克里瓦道:“贤弟怎地自己带了妓子而来,还是这般花魁容貌。”
他忽的抬手便要将芸娘扯过去,克里瓦手快,已将芸娘扯进了怀里,得意道:“我的美人的,你们没缘的。”
那汉子听闻,哈哈一笑,遗憾的摇摇头,先行带路。
芸娘转头将手臂间自己的枕头递给奶娘,又回头同克里瓦低声道:“将枕头给奶娘,让她先去……先去布置好房间,可好?”
克里瓦轻轻一捏她下巴,眼神暧昧道:“美人的,心急了的?”只拥着芸娘往楼上而去,那枕头却稳稳的夹在腋下,一丝儿不离身。
芸娘只得回头同奶娘打个眼色,先跟着克里瓦去了。
边关妓馆规模比京城差了老远,其内不过二十几个妓子接客,论姿色、技艺实属下乘,不过是老鸨子从乡间买来的村姑,用来赚些驻城官兵及客商的微薄银钱而已。
芸娘跟着克里瓦上了楼,进了一处雅间。未几,又到了六七个汉子,将雅间的圆桌坐了个七七八八。
龟公带了一行妓子进来,由着汉子们挑了,方带着挑剩下的妓子出了雅间门。
此时众姐儿同芸娘坐在了一个桌上,如此对比,高下立现,众汉子的目光更是钉在了芸娘身上,再也拔不下去。
妓子们便面色不虞,话里话外说上一些男人们听不懂的挤兑之言。
芸娘心里急躁,面上却十分倨傲的瞟了众人一眼,凑去克里瓦耳边轻言:“我要去茅房。”
克里瓦回道:“可要我相陪的?”
芸娘却冷冷道:“你若再陪,这些姐儿越加不忿,岂不是要活吃了我?”
克里瓦却哈哈一笑,压低了声音调笑道:“她们只会用眼睛吃你的,而我是用身体吃你的。”
芸娘便羞恼的白了他一眼,起身带着奶娘施施然去了。
雅间门口,乌玛持刀而立,腰背挺直,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含着等闲不敢轻视的杀气。
芸娘站在她身侧,轻声道:“我同你说的那事,你想的如何了?”
乌玛不发一言。
芸娘轻笑道:“须知,喜欢一个人,只放在心里,不做些事情,那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男人情钝,你若想等他主动来爱你,只怕你要等到七老八十。女人的青春能等待多久?”
乌玛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半晌,方道:“你如此三番四次寻我的,难道就只是想成全我和大人的?”
芸娘一笑:“我又不是做善事的,怎能无缘无故帮你?我实话告诉你,日后我进了草原,如若大汗真的不放我,将我永生永世拘在草原上,还求你能念着我成全你的情分,在我有难时,能帮我一把。”
乌玛身子一动,转过身来,问道:“你成全我的,要怎么做的?”
芸娘翕动着鼻翼,道:“你闻闻这香气。我同青楼做买卖做过多时,知道在青楼里,哪怕是燃的一缕香,也是催情之物。你仔细体会,你心里是否有些慌?有些兴奋?”
乌玛一捂胸膛,感受着心跳,果然面色一变。
芸娘续道:“等夜里我同大人进了房中,我安抚一会他,便出来换你。”
她看着乌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当男人和一个女人睡了,心里才会有了她的影子。”
乌玛听闻,默了一默,喃喃道:“真的?”
芸娘不答反问:“你想让他一直想着我,还是开始想着你?”
话毕,再不等她,继续往茅房方向去了。
妓馆并未被全包,其他雅间里还有妓子和散客欢声浪语,纵情调笑。
芸娘摸着袖袋里提前准备的宽布带,竹棍,还有那瓶春药。
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今晚都将成为助她脱身的物件。
当然,还有那乌玛。
只有一个处子替代另一个处子,才不会那般容易被一个男人发觉。
芸娘内心一阵苦笑。
瞧瞧,她两世为人,在男女之事上积累的理论知识,还真的不少。
只是诸事能否按她想的那般来,便要看她的运气了。
前方雅间有人开了门。
芸娘侧身往边上一闪,却听雅间里有人轻咳一声,轻轻唤了声:“李芸娘。”
芸娘倏地停步,扭头看过去。
雅间里,玄衣青年虽然粘了胡子,画黑了面色,那一直肃然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他站在她的对面,蹙着眉头,眼中的忧虑昭然若揭。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