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时近秋日,秋冬款式的胸衣已提前摆在了“好春光”的柜台上。
芸娘将京城和江宁的账目汇总,再算过一遍,将各股东的分红划分了出来。
原本李家四口的、柳香君的、殷人离的、江宁惜红羽的……各自多少银两,在账目上列的清清楚楚,然后分头送给各股东。
自然,经过了这几个月,到了七月,殷人离的分红不止几钱银子,也不止几十两银子。
芸娘在绸布包里包了两千多两银票和银锭,依然将细节在纸上写清楚,嘱咐晚霞送去殷府。
过了两刻钟,晚霞带着绸布包回来,将沉甸甸的银子搁在芸娘面前:“殷公子出了城,奴婢不放心交给旁人。只有改日再给他。”
芸娘便收了银子,重新拿出近几个月的账本细细回顾。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月初江宁送来一笔账吸引了过去。
惜红羽做事越发细心,在这个账本里,还将芸娘此前在江宁定来应急的一百个胸衣成本列在上面。
包括材料费、人工费、甚至船资,事无巨细罗列的极其清楚。
芸娘细细将这些成本费用相加起来,再唤来黄花,将同样数量和造型的胸衣如果在京城缝制所需银两罗列出来,有了惊人发现:
在江宁批量缝制胸衣再运到京城,其成本比在京城所需,能便宜近四成。
这还只是建立在数量较少的情况下。
如若数量继续增多,其成本势必下降的更多。
芸娘激动道:“黄阿姐,如若我们只将胸衣中需定制的几样在京城缝制,将标准尺寸的胸衣全部放在江宁缝制,再运回京城来卖,此法可行?”
自然是可行的。
这可是后世中,依照成本将原材料、生产、运输、销售分离的法子啊。
她当即便同黄花按今年京城胸衣销量预估出一个全年数量,按旺季淡季之分,分配到每个月里去,再按每个月的数量,去向江宁下任务。
在写给惜红羽的信里,她除了将生产数量按月、按款式列出来,还建议惜红羽往物价更低的府、县去考察,选取一处人工更低廉的地域,再建一处生产作坊。尤其要将刺绣这种最花银子的工序放在那处。
到了八月初,芸娘收到了惜红羽的回信,以及胸衣。
因江宁人手有限,暂时还无法满足京城的全部所需。惜红羽已经加紧时间去招工,并派人往沿江的各处府城去考察。
芸娘明白,按她的设想,要想见效,只怕至少还需一年有余。
京城这边招帮工的事情自然还不能完全放下。
为了日后顺利往胸衣定制的路上转变,芸娘和黄花对帮工的技能要求则越来越高。
过了几日,黄花得知近处乡下有位宫里出来的老绣女,便做足了礼数去请一请。
然她去了好几回,那老绣工都不愿出山。
芸娘便觉着,为了表现诚意,到了她这位东家出马的时候。
京城极大,京城的乡下也不小。此前黄花每回去,一来一回都花费了两日。
芸娘寻了个在戴家陪戴冰卿过夜的借口,要出城一趟。省的夜不归宿,被左家收回外出的权限。
既是扯谎外出,自是不能乘坐左家马车。
晚霞在路边雇了辆骡车,陪同芸娘一处往乡下而去。
八月金秋,一路上桂香满地,层林尽染,景色说不出的宜人。
一路摇晃着出了城门,渐渐开始落雨。
初始雨还极小,芸娘靠在窗边瞧着窗外,勉强能凑个雨天漫步的情怀。
过了晌午,离黄花给的地址还有好几十里,雨却越来越大。
车夫被淋的似落汤鸡一般,停了骡车,转到窗前同芸娘赔笑道:“前方一里处有家驿馆,不接待官差时,也做往来客商的买卖,花销并不大。小的先带姑娘去那处避雨用饭,等雨停再上路,也不耽误脚程,可行?”
芸娘看这车夫被雨淋的如落汤鸡一般,在风中颤抖,委实可怜,忙忙道:“我只想着自己在车里,却未想到阿叔在车外淋雨。就按你所说的办,我们先避雨用饭,旁的等雨停了再说。”
车夫感激不尽,回了车辕,将骡子赶的啪啪作响,不出一刻钟,便到了城郊的驿馆。
驿馆里此时已聚集着不少人,大多数是往来客商,少部分瞧着是进城买了农具要赶回家的乡下汉子。
乌泱泱糙汉子的驿馆大堂里,忽然挤进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倒是吸引了众人目光。
芸娘自小便是同泥腿子打交道,自然不觑那目光,只悄声同晚霞道:“莫秀气,要粗鲁。”
她寻了个空座,一抬腿便踏到了木凳上,扬声道:“小二,来三碗鸡丝面,三斤牛肉,五笼包子——”
晚霞吃惊道:“主子,怎地要这许多?”
芸娘往旁边努努嘴。
晚霞瞧过去,果见原本还瞧新鲜的众人见两个姑娘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然收起了探究神色。
待车夫存好骡车,进了大堂,随芸娘一处吃过,吃不完的牛肉同包子便用油纸包好,以备夜里行路时充饥。
天色渐渐转暗,雨终于转小。
有心急的客商当先行路,过了半晌却又纷纷调头回来,焦急道:“前方过河的桥断了,驿馆已派了差爷去修,就那三两个人,不知何时才能修好哇……”
如此一来,后退不甘心,前进却不得,众人皆被阻在此处,等待桥修好之时。
众人心急,在大堂里坐立不安,纷纷出外,站在露天地里等待。
过了不多时,前方却窜过来一人一马,马行的极快,瞧着像似从断桥的方向而来。
众人见那马并无要停的样子,忙忙一拥上前,将路堵严实,惊得大马双腿扬起,长嘶一声,原地跳了几转,方停了上前。
马上之人怒吼道:“找死,快让开!”
堵路之人便满脸堆笑,抱拳上前问道:“非我们要寻兄弟麻烦,只想问上一句,兄弟从前方而来,可是那断桥已修好?”
马上人怒斥一声:“甚断桥不断桥,快些让路。”
他语气焦急难耐,阻路之人不吃这一套,纷纷同他争吵起来。
那吵闹声传进大堂,芸娘听得其中一人声音十分耳熟,便探出颈子去瞧。
但见高头大马上的青年一身玄衣,身上被雨水打的湿淋淋,正同路上众人怒目相向。
“殷人离,你怎地在此处?”她吃惊问道。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