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的院落原本不大,这些亲眷的到来更令内宅里几无立锥之地。
那妇人娃儿的聒噪声,便是在祠堂处都能听得清楚。
芸娘耳根子不得清净,便带着彩霞出了内宅,躲去了二进和三进之间的园子里。
左家往上原本是世袭的侯府。然而三代世袭,到了左屹阿爹这一代,正好袭完,财富也正好花净。
到了左屹手上,作为一位清官,因着不喜贪墨,钱财有限,在享受之事上便没有什么大见识。
便是这花园子,寻常富贵人家也知该种些四级花卉,如此一年四季都有可赏之景。
然到了左屹手里,这花园便只种了些便宜大朵的菊花。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过了暮秋,菊花便干枯在枝头上,整个花园便如荒地,夜里经过时倍加惊恐。
自然,左家也不是让菊花乱长,也是请了花匠做过精心养护的。
如今这菊花也不知长到了第几代,虽已枯萎,花枝却极高,几乎到了芸娘腰间。
芸娘想起青竹给她的养伤攻略,其中曾提到伤处嫩肉莫被日头晒着,她便半蹲了身子靠这菊花杆子遮日头。
然而只略略蹲了一会,她便觉着腿酸。
彩霞知她脚腕此前脱过臼,便主动请缨进了内宅帮她搬椅子,她便抖抖发麻的腿,重新半蹲了身子。
她如此蹲下去,腿麻换姿势时不自觉间往前移动。原本离她还有些距离的水池便渐渐到了近前。
在她再一次换姿势时,便听得耳后突然传来极快的跑动声。
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后背被人重重一撞,她几乎没有一丝挣扎,直直往前一栽……
咚的一声闷响,寒冷而瓷实的冰面上,芸娘抱着脑袋瓜斜躺着身子。
聚集在冰面下的花尾金鱼们错以为芸娘要投食,纷纷聚拢而来,透过冰面向芸娘热情的张合小嘴。
此时岸上的始作俑者开始欢呼。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崽子,正拖着两根鼻涕,拍着手大笑:“掉下去咯,淹死咯,再也抢不走我的位子咯,左家的钱财都是我的咯……”
芸娘深吸一口气,腰背处的立刻传来一股剧痛。
那小子的欢呼还在持续:“死咯……给我让路咯……”
芸娘一咬牙,撑着冰面勉强站了起来。
一瞧她这副模样,那小崽子竟不知道害怕,一边向她拍着手,一边蹦跳着往后退去。
这简直是将她当小狗儿般引逗。
她心里骂了声娘,仔细躲开脚下滑溜处,将将上了岸,撒欢子便向那小子追过去。
失去了江宁那片自由天地,芸娘被豢养在这小小空间,她的速度已大不如前,在加上腰背处不知哪里受了伤,她同那小崽子的距离眼见的越拉越远。
她大喊一声:“猴崽子你别跑,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单挑——”
那小子显然不吃她这一套,只在她前方蹦蹦跳跳的引逗着她,等她好不容易要追上时,又伶俐的往前跑上几步。
没多久,芸娘便如老马一般气喘吁吁。她脚腕旧伤显见的痛了起来。
她停步喘了几息,听见往内宅而去的月亮门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立刻大喊:“彩霞,快,捉住这崽子……”
一声令下,一道身影如箭一般向那小子飞窜了过去,彩霞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逮住提溜到芸娘面前。
这小子芸娘在上房处见过,不知是旁支哪家亲戚家的娃儿。方才她被左屹带着认亲时,这娃儿便眼神愤怒的瞧着她。
此时她略略喘上气来,上前一步,毫不惜力的一扬手,“啪”的一声便给了那猴崽子一耳光。
那崽子未想到芸娘真的敢动手,大嘴一张,惊天动地的哭嚎了起来。
芸娘又一扬手,再扇了个耳光上去。
这一下,却将这娃儿打懵在地,一只手捧着脸颊被打之处,眼珠子吧嗒吧嗒的瞧着芸娘。
芸娘从彩霞手中接过小杌子,忍着背痛和脚痛坐下去,随手折一根枯菊断枝夹在纸上,向彩霞使了个眼色:“将这小子裤子脱了,本姑奶奶今儿倒要瞧一瞧,他是脸大,还是屁股大!”
彩霞作势上前,那小子只愣了一愣,并不躲闪,反而嗤之以鼻的哼哼道:“妇人就是蠢,我以为你要出何手段。”他主动将裤腿拽了两拽:“少爷我正好想撒尿。”
芸娘一提嘴角,吩咐彩霞:“将这小子绑了,你回去取剪子,准备剪他***。”
那小子蓦地捂住裆部,瞪大了眼睛,大喊一声:“你敢!”
芸娘冷冷一笑:“我险些被你推进水池,如若不是冬日,便要掉进水里淹死。”她一把抓住他的裤腰:“你想要我的小命,我只想割你的***,你说,这点子小事我敢不敢?”
那小子立刻扯着嗓子哭喊起来,他心里当了真,眼泪珠子不要钱的滚落下来。
彩霞立时将帕子塞进他口中,他的哭嚎声便被堵在了喉中。
日头如一颗营养不良的鸭蛋黄一般挂在泛白的天空,
小娃儿被绑了四肢扔在地上,嘴里一团巾帕,将他所有的呼喊和啼泣都阻在了胸腹里。
彩霞的动作极快,半盏愁的功夫,一把铜剪已递交到芸娘的手中。
为了烘托效果,彩霞刻意道:“这剪子腊月二十九那日专程磨过,锋利极了。”
芸娘听闻,使着剪子一晃荡,几根枯菊杆子便夸嚓一声,齐齐掉到躺在地上的娃儿面上。
芸娘一抚铜剪,向小娃儿一笑:“好剪,好剪。大过年的,姐姐我给你个痛快,伤口光滑,有利于日后恢复。”
那小子立刻大力挣扎起来。
芸娘向彩霞一使眼色,彩霞一手将小子拎起来站在芸娘面前。
芸娘一笑:“不想当太监,也行。我问你什么,你乖乖的说尽,一句都不私藏,姐姐我也可以饶了你……”
她见那小子似有意动,一花枝敲在他脑袋上:“愿意便点头,不愿意便主动脱裤子!”
小崽子立刻哽咽着点点头。
芸娘莞尔,上前摸摸他小脑袋瓜:“真乖,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弟弟今后前途无量哦。”
她一把扯出他口中帕子,冷冷道:“你方才提到的,左家原本要过继,我现下阻了你的路,是何意?”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