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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里面望了望，隐约听见很细微的声音。

　　“季叔叔昨天买回一台洗碗机，已经告诉我怎么用了。”多生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弯了弯唇角，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哪里好像变了似的，但是又说不清楚。

　　“他呢？已经走了？”

　　“季叔叔说他在楼下等我们，要送咱们过去。”

　　在楼下？还要送我们走？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我嘱咐多生去换衣服，自己走到客厅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季明川的车还停在楼下，也没有要挪的意思。

　　我沉吟了几秒，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你不是有事要做么，我和多生坐地铁和公交过去就好了。”

　　“那我先把你们送到地铁站，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季明川难得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还算中听的话。

　　“苏姐姐，咱们走吧。”多生穿了一件长及膝盖的羽绒服，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的，脚上踩了一双马丁靴，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我挂了电话围着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件衣服不是我买的，应该是季明川给添置的吧。我本来想着，只要他不为难多生就好了，却没想到他还能做到这一步。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感觉那也是在自欺欺人，但还没到感恩戴德的地步。

　　我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拿着包，一手牵着多生下了楼。虽然今天没风，阳光也很充足，但是温度却很低，刚出门就感觉一种冷硬的气息迎面扑来。

　　我打开副驾驶的门准备让多生上来，刚回头就见他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后座。

　　“放心吧，他已经吃过晕车的药了。”季明川慢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脸色看起来轻松又自在。

　　我抿了抿嘴唇上了车，周遭的寒气慢慢被驱散了。本想对他说声谢谢的，但是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所有的话就都梗在了喉咙里，无从言语。

　　我看着他的侧脸想着这些破事儿，他忽然毫无预兆地转头看了过来：“我的脸上有东西？”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倒像是早就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似的。

　　我冷勾了一下嘴角，眼尾轻扫了他一眼：“我只是在看那棵树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

　　季明川冷嗤了一身后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多生，给他递了一个眼神后径自下车了。我带着多生头也不回地往地铁站入口走去，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回头看。

　　我带着多生买了地铁票，有意让多生接触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像我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人，从来都没去过什么博物馆和画展。却在今天带着多生去了许多这样的地方，最后还去海洋馆走了一遭。

　　多生一直拽着我的手不时地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贴在上面的标签，随口帮他解释一下。

　　无非是帮他普及一下，这些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能在江城买多大的房子；越是鲜艳的鱼越可能有毒；水里的美人鱼不是从海里捞上来的，而是人扮演的。

　　就在我流着眼泪满口胡诌的时候，多生却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让我觉得分外好笑。

　　我还没有彻底将笑容给收回去，多生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

　　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帮他把上衣拉链稍微往下拉了拉：“你笑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你在笑，我也想跟着笑。”多生的眼睛弯了弯，将目光移到别的地方，眼睛亮晶晶的。

　　我挑了挑眉毛，心里渐渐升腾起一股暖意来。习惯性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着他到处走。

　　中午的时候我带他去了一家风评还不错的餐厅，随便点了几道菜。多生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一种明媚的感觉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我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撑着腮帮子，时不时地看他一眼，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成就感。

　　多生忽然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地看着我，接着夹了些菜放进我的碗里：“我觉得这里的菜还挺好吃的，你为什么不吃啊？”

　　“是吗，那我尝尝。”我轻笑了一下，看着多生的侧脸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低头扒拉着饭菜。

　　和多生跑了一天后，第二天我就送多生去上学了。因为这里距离学校比较远，又想让多生多睡一会儿，我只能打车过去了。

　　我拉着多生一路小跑地往小区门口赶，后面却传来一道汽车喇叭的声音。我刚要回头看，多生就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了路边，面带欣喜地说道：“是季叔叔。”

　　“谁？”我虽然听清楚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车子稳稳地停在我身边，车窗上倒映着我和多生的身影。

　　我抿紧了嘴唇，正犹豫要不要上去的时候，车窗开了一条缝儿。

　　季明川目不斜视地说了一句：“上来吧，快迟到了。”

　　我沉了沉气，低头去看多生。和他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所有的顾虑在上学迟到这件事情上面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上车。”

　　我狠了狠心，话音刚落，车窗就关上了，就像是吃了闭门羹一样的感觉。我瞪了季明川一眼，正想开后座的门，多生率先开门上去了。

　　我也懒得再绕过去，直接和他挤在了一起。

　　我朝前反镜看了一眼，季明川的眼神波澜不惊，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

　　“你刚才不是还在睡觉么，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你们动静那么大，你觉得我还能睡着么。”他和我同时看向了前反镜，两人的目光通过一块镜子相撞在一起，一种很特别的力量在心里横冲直撞。

　　他的眉心似乎蹙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目光。我也梗着脖子看着窗外，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个人就这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煎熬的二十多分钟。当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我拍了拍多生的肩膀，示意他快点儿下车。

　　我见季明川也要下车，忙说道：“你先回去吧。你要是上去的话目标太明显了，我不想让别人太过注意多生。”

　　季明川抬起眼帘深深看了我几眼，眼底浮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就带着多生进去了。从找班主任再到送多生进教室，我的心脏一直跳动得特别快。

　　直到多生在座位坐好，我还在教室外面停留了一会儿，透过窗户看着多生。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忽然侵袭上来。

　　“季太太，放心吧，多生在这里不会有事的。”班主任面带笑意地走了过来。

　　我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表现得太过担心了，忙调整好情绪示意班主任到一边说话。

　　我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李老师，多生的事情我也和您说了。但是我不希望这些事情被别人知道，更不希望被他的同学们知道。多生他更需要的是平等和尊重，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或是怎样。别的家长能给孩子的我们也能做到，所以，还请您能够守住这件事情。”

　　班主任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放心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出了校门，一眼就看到季明川的车停在门口，一缕极细的烟雾从窗缝中飘了出来。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你怎么还不走？”

　　“等你。”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让我一时之间感到受宠若惊，不自觉地扯开一抹笑来。我挑了一下嘴角，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季明川也没有开车离开的意思，只是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几眼。

　　我瞥了他几眼，顺势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点上。低头的时候才发现他上身穿的是衬衣，下身穿了件睡裤，脚上还踩着棉拖。

　　乍一看正儿八经的还像那么回事，再细看的话，除了滑稽以外，再没有更加合适的形容词能够安在他的身上。

　　“江城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打扮是吗。”我盯着他的裤脚，往前探了探身子笑成了一团，指间的烟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季明川却也只是冷嗤了一声，缓缓发动了车子。我这才靠着椅背弓着腰，一边抹眼角的泪，一边紧盯着他看，笑得喘不上气来。

　　“我家车库还有一辆奥迪，回头我让管家开过来，以后你就开那辆车接送多生上下学吧。”

　　当这句话冷不丁地从季明川的嘴里冒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笑得声音太大了，都出现了幻听。

　　我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住想笑的冲动，揉了揉笑得麻木的脸颊：“我可从来不相信天上会往下掉馅儿饼，车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要是你自己用的话，我也不会给你。你自己出门受冻受累没关系，难道你还要拉着多生陪你一起受这些不必要的罪吗。你别忘了你当初带多生走的时候，是怎么答应人家的。”

　　我抿紧了嘴唇再也笑不出来了，盯着季明川的侧脸看了几秒，没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这才梗着脖子说道：“这些事情我都记得，不用你来提醒我。”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