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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长公主这么说了,南氏自然也不好继续教训世侄女,只能怀着沉重的心情低声叮嘱:“好好说话,别再惹事了!”
“你得罪过静淑?”盛惟乔朝南氏轻轻点了下头,走过去给舞阳长公主行礼,被长公主叫起后,挽了她手臂一块走,走了段路后,长公主忽然开口——却不是盛惟乔跟南氏以为的说笑或者询问家中具体情形之类,而是低声问,“还是无意中做了让静淑不满的事情?”
盛惟乔闻言就是一惊,道:“殿下,这从何说起?臣女今日头一次见到静淑县主啊!至于说是否做过令县主不满的事情,臣女也是一头雾水,毕竟臣女之前唯一做过跟县主沾边的事情,就是来长安的路上经过碧水郡,曾去丹陌楼逗留过半日,据说那地方曾是桓家产业!此外,臣女连个姓桓的人都没见过!”
舞阳长公主沉吟道:“本宫猜也是这样!毕竟她方才进殿时,你那神情瞧着就是好奇跟期待,半点心虚忌惮都没有的……不过,这可真是奇怪了,如果你没得罪过她,她做什么要主动提起你跟太后的七日之约?”
“县主可能是关心孟八公子的下落?”盛惟乔听长公主这么说了,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后今天本来是打算让自己就这么蒙混过关的?
她这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毕竟一个本来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甚至还可能挺迟钝的,终归是要纠结些时候的……
索性盛惟乔还记得自己此刻是在被舞阳长公主挽着手臂一块出宫,不敢很走神,强笑道,“毕竟孟八公子跟小王爷都是在桓家祖宅出的事儿,县主作为地主,对于碧水郡之事的进度,一准是非常关注的。虽然臣女跟家兄都声名不显,但县主兴许是抱着万一的想法?”
舞阳长公主听了这话,就笑了,笑容很是意味深长,走了几步路,才道:“小姑娘,孟伯亨不但是太后的嫡亲侄子,其母向夫人,还是太后亲自给郑国公物色的续弦!所以向夫人所出的一双子女,在太后心目中,亲热程度仅次于郑国公原配发妻所出的世子孟伯勤!”
声音一低,“太后年岁渐长,近年凤体时常违和。你觉得,以静淑的体贴细致,会在孟伯亨失踪已经逾月、中间甚至连勒索消息都没传出来的情况下,主动提起碧水郡之事?这不叫关心孟伯亨的下落,这叫啊故意刺太后的心!”
见盛惟乔脸色变化,吃吃一笑,又道,“再者,方才太后由于静淑提到七日之约,不得不走个过场,怕你惶恐,专门讲了回答不上来的惩罚——那惩罚到底是惩罚还是好处,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种情况下,你这小姑娘,非但没有顺杆爬,反而把你兄长给你支的招讲出来,连茹茹都扯上了!想来,你也看了出来,碧水郡之事,其实太后怀疑的真凶,乃是宫里两位舒娘娘吧?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以为静淑心里没数?”
“世人皆知,舒娘娘出自本宫府中!”
“那么静淑方才把话题扯到碧水郡之事上头去,可不只有令母后伤心的嫌疑,是连本宫都想得罪了——你觉得平白无故的,她这个以臣女身份封了县主的人,会做这种傻事?”
“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是冲着你去的!”
“毕竟她比你早来长安了好几年,一直都很会讨太后还有本宫这些人的喜欢!”
“所以哪怕方才她提到的话题不大适宜,但有这几年感情在,无论太后还是本宫,都不会因此厌弃她的,顶多,觉得她今儿个没有以前那么乖巧讨喜罢了!”
“静淑这孩子素来懂事,你还是第一个让她宁肯在太后与本宫面前留下一点坏印象也要刁难的人……偏偏你应该跟她没有任何恩怨,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舞阳长公主和颜悦色道,“你再想想,不止是你,包括你身边的人,可曾得罪过静淑?”
盛惟乔又想了会,还是毫无头绪,摇头道:“殿下,臣女一行人都是到了长安才听说县主的,除了臣女之外,其他人怕是到现在都没见过县主呢!”
——虽然之前楼船停靠碧水郡,盛睡鹤曾经独自上岸半日,不过鉴于他从来没提过桓家半个字,更遑论是提到桓夜合,关于桓家跟桓夜合的介绍,盛惟乔还是从徐家得知的,自然不会觉得盛睡鹤会同这位静淑县主扯上关系,此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就没说出来了。
“唔,难道是她觉得你长的比她好看?所以才见面就恨上了?”舞阳长公主沉思片刻,忽然放开盛惟乔手臂,站住脚——盛惟乔见状忙也站住——伸手托起女孩儿的下颔仔细端详,道,“不过一来静淑是见过两位舒娘娘的,也没流露出嫉妒之色;二来本宫觉得静淑不像是这么浅薄狭窄的人罢?”
盛惟乔被她这动作弄的吓了一跳,差点就下意识的挣扎了,待舞阳长公主放开之后,才有点尴尬的说道:“殿下,县主秀美白皙,气度高华,臣女自愧不如!”
——话说舞阳长公主这猜测也太不靠谱了!
那桓夜合是大儒桓观澜的嫡亲孙女儿,永义伯掌上明珠,孟太后亲自封的静淑县主,这样的身份,必然是以德行、才华为重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又不是勾栏里竞争花魁,得看重长相!
再者盛惟乔虽然眉眼确实比桓夜合精致了不少,但两人气质完全是两种:桓夜合是书香门第严格调教出来的名门之后,淑女典范,她的美丽在于端庄而不失圆滑的大家风范,沉稳大气的外表下掩盖着精明能干的本质。
盛惟乔却是稚气未脱尽的天真烂漫,即使偶尔的城府与算计,也更类似于狡黠的灵光一闪,是心性未定的少女的飞扬跳脱。
两人的姿容与魅力,老实说属于各有千秋。
盛惟乔甚至更喜欢桓夜合的风仪——因为不学无术,噢不,生活无忧无虑如她,对于桓夜合这种一看就念了不少书,女红功夫也没落下的人,着实感到钦佩的。
讲道理她觉得如果她跟桓夜合之间一定要有个人嫉妒羡慕恨另外一个人,难道不是更可能不爱念书的自己嫉妒一脸才女范儿的桓夜合……么?
当然这番吐槽是不好说给舞阳长公主听的。
而舞阳长公主其实也是开个玩笑,因为她放开盛惟乔之后,就笑着说:“那天听含山跟本宫说,他平生最好的知交好友盛馨章的一双子女都来了长安,皆是姿容昳丽仪表瑰杰,所以请本宫帮忙照顾些,免得不开眼的打扰了你们——本宫想着含山从未夸奖过任何人的容貌,居然会说你们兄妹长的特别好,本宫可一定要找机会亲自瞧瞧!”
“这会儿一看,你那兄长是否如含山所言尚未可知,你这小姑娘还真当得起一句眉眼如画!”
盛惟乔忙道:“殿下谬赞了!”
她心想果然舞阳长公主今儿个进宫,乃是屠如川在幕后的推动,对屠如川感激之余,生怕连累了他,正想替这位世叔分辩几句,然而尚未组织好措辞,却见舞阳长公主再次停住脚步,朝她微微颔首:“好了,你跟你婶母去罢!”
见盛惟乔神情迷惑,舞阳长公主失笑道,“本宫的儿子还在宫里呢!天知道这小子方才逛到哪儿去了,这么久都没追上来——难道你要本宫扔下他,送你到宫门口不成?”
盛惟乔这才想起来,之前孟太后提议将宜春侯找回来时,因为舞阳长公主说起宜春侯受痼疾所累,难得有雪中漫步的机会,母女俩颇为感慨了一番,跟着就是桓夜合求见,这么一番折腾,到太后发话让她们统统告退的时候,宜春侯都没回到馨寿宫偏殿呢!
她面上一红,赶紧道:“臣女不敢!臣女一时忘记宜春侯爷还在宫里了,所以诧异殿下在此止步。”
舞阳长公主见惯了勾心斗角,无论宫闱还是她时常接触到的圈子里,更多的都是像桓夜合、孟十五那样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就满肚子心思,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能屈能伸圆滑程度远远超过了年岁——长公主自己少年时候,也是她们中间的一员。
所以她并不讨厌桓夜合。
不过盛惟乔这么城府浅也不够细致的女孩儿,舞阳长公主瞧着,啼笑皆非之余,也有几分新奇与放松:新奇是因为长公主还没接触过这年纪了还这么天真的女孩儿;放松则是盛惟乔这个级别的心机,以长公主的城府跟她相处真的是完全不用费心……
此刻打量了盛惟乔几眼,就笑着拔了支赤金浮雕兰花簪,插到她今日梳的随云髻上,笑道:“好啦,小姑娘,你今日说的那番话,用心固然良苦,却也要赶紧去跟你兄长通个气——咱们都有事儿,就此作别吧!这簪子给你带着玩,本宫最近才从外地回长安,这两日还在归置行李,今日进宫也没带什么正经的见面礼,回头含山领你上门的时候,再给你补上!”
盛惟乔羞的面红耳赤,慌忙解释:“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她绝对没有想跟长公主要东西啊!
不过舞阳长公主已经摆了摆手,示意她跟南氏先行离开了——南氏恨铁不成钢的扯了她紧走几步,估计长公主那边听不见她们说话了,才特别想吐血的说她:“长公主愿意给你簪子玩,还许你往后去长公主府,这么好的事情,你还解释个什么?!先不说长公主的身份,这么支簪子根本不算什么,给你你就拿着不是了?推来推去的徒然显得小气!”
“就说你即使觉得不该占长公主的便宜,非要把簪子还回去不成?你就不能回头置份礼,让鹤儿陪你一块登门拜访长公主?!”
“冲着长公主今儿个给你帮腔的恩典,你也该走这一遭!”
“你说你,这么简单的人情世故,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南氏正捶胸顿足,见之前被她们甩下几步路的内侍已经跟上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整了整衣冠,叹道,“回头你还是常到侯府走动几回吧!你这天真劲儿,我不好好教教你,我是真的不能放心!”
盛惟乔被她说的十分尴尬,想解释,见内侍已经到面前了,抿了抿嘴,把要说的话咽下去,心说:“等会出了宫,没有内侍跟在旁边了,我再同婶母解释,方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想婶侄俩才转过身,身后却又有人要找盛惟乔说话——静淑县主桓夜合带着笑意追上来,说道:“南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盛小姐说,未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 尔虞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