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英在专心致志地听叶三说话,时而不时地点着头,但是叶三知道她绝对听不懂,她做出倾听的样子完全是因为想让叶三有好感。她也许听不懂国家大事,但是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却很有心得,善于揣摩叶三的心思,这大概也算是善解人意吧。人总是有种倾述的**,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听叶三倾述,就会让他感觉很好。不一定非得需要在意他倾述什么内容,只需要做出在倾听的样子就好,徐玉英无疑就是这样做的。这让叶三突然感觉有些寂寞,他推开窗户时,夜色中虽然有些灯光,但是宁远终归比不上京师,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这时徐玉英问道:“大人什么时候回京师?”叶三淡淡地回答道:“该回去时就回去,大概在年前吧,终归鸡蛋不能老放在一个篮子里。”最后一句所问非所答的话又让徐玉英听不懂了。
第二天叶三破例穿戴整齐出了行辕,乘轿子去了指挥司衙门。辽东的天气越来越冷了,他呆在行辕里几天都不想出门,而他一天在辽东,一天就是这里的最高决策者,以至导致许多公务积压没有处理。衙门里的官员见到他到来,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叶三今天到衙门并不是为了处理公务,只对众官员道:“今天我会安排好众位的职权,以后有些事儿找负责相应事物的人处理。”
等众官员到齐以后,随即便开始议事,兵部右尚书黄启忠在大战之后也奉命赶回了宁远,这时身在辽东的朝廷大员倒是一个不缺。众官员齐聚一堂,叶三与之一一见礼寒暄,然后各自入座议事。此时大家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对女真的战事,叶三也首先和众人说这事儿。小凌河大战之后,女真军主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无法再同明军进行大规模的角逐,此后几乎不存在艰难的恶战,只需要逐步收复辽东即可。
叶三提出,今后对女真人作战分作两个阶段:首先收复辽东湾北部辽河以西所有的城镇,将女真军消灭驱逐出去,恢复以前的卫所防卫,充分保障后勤线。然后兵渡辽河,图谋辽阳、沈阳两大重镇。女真军盘踞在沈阳,等明军拿下沈阳之后,女真政权就几乎被歼灭的不复存在了,以后的事儿只剩下清剿余孽。对于叶三提出的这个方案,大多数人都十分赞同,既然胜券在握,在充分保障后勤线的基础上稳扎稳打,逐步平推的办法确实是明智之举。
“辽东战事大事已定,朝廷上还有一些事要做,年前我打算回京师了。”叶三淡淡地说道。大员们听罢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叶三说出谁来负责辽东大局。大伙几乎都在揣测肯定是黄启忠,黄启忠不仅是兵部右尚书,而且小凌河大战他是最大的功臣,由他主持辽东大局最恰当不过。叶三看着茶几上的杯子,头也不抬地说道:“大将章程、叶孤城等所部三十个师由黄部堂统一协调部署,尽快推进到辽河一线。剩下的廖正军、马文升的孤岛野战军团和徐连胜所部由胡美玉节制,主要负责收复辽河以西各镇,监管后勤补给,构筑辽西防务保障线路等诸事。诸位以为如何?”
众官员听罢都没有马上说话,寻思着这次任命的内在玄机。有人认为叶三安排的比较合理,从多次战役看来,黄启忠善攻,胡美玉善守,这样安排是知人善用各取所长。而有的人却在寻思,叶三安排了两个互不从属的大员,这是很明显的分权和制衡。不管分权制衡是哪个原因,大家都没有理由反对,否则就有机深志险的嫌疑。不管在朝廷还是在辽东,制衡是非常必要的,所以众人都纷纷附议。
“好吧,就这样安排了,具体的事拟成官文之后再行商榷。”其实叶三还是比较信任黄启忠和胡美玉的,不过信任是一码事,从客观上制衡,防止某人权柄过重是一码事,制衡是有必要的,天下有多少事儿是安全而妥当的好事?
成化十一年一月上旬,叶三布置好辽东的一切事宜,和亲兵随从、官吏在卫队的护送下启程返回京师。一月的太阳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热度,就算在晴天的正午时分到太阳下暴晒也不觉得**,而是暖洋洋的。叶三始终觉得天空灰蒙蒙的,但是当他挑开车帘看时,又见太阳明媚,并没有灰蒙蒙的,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是他自己心里阴暗?叶三不置可否。辽东已经下了几场大雪,沿途并没有多少尘土飞扬。叶三和一众官吏都是乘坐马车,随从和卫队大部分骑马,但叶三还是感觉太慢,整个大队在驿道上就像蜗牛在爬行,也许是归心似箭,搞得叶三在归途中十分郁闷。
一干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赶到了北京,北京的风也很大,把地上残余的落叶吹得漫天乱飞,搞得气氛更加萧索。德胜门外,内阁首辅商洛带着朝廷一众官员来迎接,叶三从马车上下来,大伙纷纷向他见礼,他回礼后四下看了看,除了朝廷官员,自己的夫人严如嫣和薛纷飞、唐甜和几个玄衣卫的人也来了。最后叶三把目光停在了内阁首辅商洛身上说道:“感谢首辅百忙之中出城迎接,我不胜感激。”
内阁首辅商洛目光闪烁,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叶三能听出他言不由衷。随后众人簇拥着叶三的车队进城,叶三说道:“这几个月各司衙门的政务先呈到内阁去,我得休息几天再说,没什么事儿就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叶三让唐甜上了他的马车,几个月没见她,叶三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变化不大,没胖也没瘦,额头依然饱满亮晶晶的,举止之间照样慵懒松懈,神情之间仿佛对什么事儿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叶三知道她实际上在乎很多东西,唐甜伸手摸了一下叶三的脸颊,嘴角笑了一下道:“相公又晒黑了。”
“辽东的太阳不辣,站在太阳底下很舒服,这样反而叫人不惦记遮蔽阳光了,更容易晒黑。”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久别重逢之后叶三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和夫人们有种熟悉而亲切的感受,不过叶三看唐甜不比看严如嫣和薛纷飞,唐甜是越看越有女人味儿,他心里全是那方面的冲动。对严如嫣和薛纷飞就没有一丝那方面的冲动,只有亲情。这果真应了那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时唐甜说道:“朱见深突然对政事感兴趣了,不过这消息还没有在朝堂之上泄露出去,能看出来的几位大臣中,只有内阁首辅商洛最上心。”听到这里叶三不禁点了点头,今天见了商洛一面就和她所见略同。叶三的身体松垮跨地歪在车榻上,大概是受了唐甜那样放松感觉的影响。唐甜的姿态也真是奇怪,总是给人没有骨头一样的感觉,软软的充满诱惑。
“相公是回府休息一下,还是进宫见周太后?”唐甜问道,叶三想了一下道:“我还是先觐见皇上为好。”叶三现在还是不能太放肆,为了安全起见,徐玉英还是跟在了叶三身边,徐玉英毕竟是阵前的大将,有些身手,就宫里的太监而言,十个八个对她都不在话下。
走进养心殿,叶三抱拳躬身道:“内阁次辅叶三拜见皇上。”朱见深见到叶三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三,嘴巴动了动,却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大概是叶三居然没有下跪的缘故。在叶三回北京的路上,常常想起朱见深,想象朱见深和他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叶三甚至猜想到朱见深可能会装疯卖傻,掩饰一些什么,不会让他看出一点端倪。不过秉笔太监梁芳安排太监在他身边日夜监视,想隐瞒什么也不容易,总之叶三想象了很多和朱见深见面的情形。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和朱见深的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一种平淡宁静的气氛下进行。按照叶三的想象,朱见深见他应该在朝堂之上,众大臣面前见他。这让叶三顿时觉得世事有些沧桑,世间万物就是在这样的平静中缓慢的更替。 调教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