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阳从雪地里爬起身，揉揉膝盖，搬起摩托车。

　　看一眼浑然不觉的毛振清，驱车驶离。

　　跑出去不足五百米，口袋里手机响了。

　　不方便接，没管它。

　　反正龙小双在家里呢！

　　一直回到双龙，停车场君威里面换下衣服，摩托车交给保安。

　　这才拿出手机。一看，是肖大福的私号！

　　立即拨打回去。

　　“下午四点，我在夜百合等你！”

　　电话接通，肖大福只这一句，不容置疑，当即挂断。

　　龙青阳握着手机呆了呆。

　　夜百合是秦安知名的夜店，龙小双订婚那天，他在那里厮混了半晚。

　　肖大福约他在那里见面！

　　龙青阳知道，他一个手势，坏了肖大福的买卖。

　　关键坏了肖大福道儿上的信誉。

　　他凭信誉吃饭！

　　多少有些忐忑，见还是不见？

　　这特么不是废话？

　　见不见不是你说了算。

　　肖大福要想见你，下一秒就会坐在你对面喝茶！

　　草！龙青阳心底下骂。

　　只想着情急之下救老毛，把这茬厉害关系忘了！

　　回到办公室，开水煲烧水喝。

　　刚才驾驶摩托车，直觉冷风穿透棉服，吹得肚子凉飕飕的。

　　喝开水可以暖暖胃。

　　毛振清打过电话来，声音黯然带着哭腔。

　　“你打电话要我回去，是兴师问罪？”

　　龙青阳这才想起来，看到那辆白色的机车后，他打电话，想把毛振清支开的，可他没听。

　　“回来了吗？”龙青阳问。

　　“我还回去干嘛？”毛振清嘟囔，“事已至此，我也没脸见你了。”

　　“没那么严重！”

　　“我知道也不会瞒过你，一时冲了头脑。”

　　“......”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摸清了事实，我还等春节后，办理内退就算了呢！”

　　“......”

　　“乔局乱了马脚是真的，反贪局介入，他就完了！”

　　龙青阳心想，要不我刚刚跟踪你，你现在已经完了。

　　当然你完了，老乔可能就保住了。

　　“青阳，这事儿还能回头吗？”

　　“怎么回头？”

　　“去求戴局，就说误会，停止彻查。”

　　龙青阳“嗤”地冷笑。

　　“你别笑，”毛振清说，“这事儿在咱这里大，放市里去，也就撤回一纸文书的事。”

　　“就像当初金邦取代双龙，也是递交了一纸文书？”

　　“青阳，只有您能救我......”

　　“回来再说吧。”龙青阳挂断。

　　这件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不会让步。

　　乔局怎么样跟他无关，那都是他作的！

　　倒是毛振清，他还真担心他出事。毕竟从参加工作，就在他的身边。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说实话毛振清对他还不错。

　　一方面龙青阳销售业绩的确是好。

　　再者他为人处世，八面玲珑，深得众人喜爱。

　　否则毛振清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做到销售科的二把交椅上。

　　龙青阳左右思量，给财务室打过内线去。

　　不一会毛莹莹跑了过来。

　　“青阳哥你找我？”财务室距总裁室不过百米，毛莹莹却跑得气喘吁吁。

　　“给你爸联系，问他在哪里，找到他，看着他！”

　　毛莹莹一愣：“这什么意思？”

　　“他出了点乱子，”龙青阳说，“我怕他会出事！”

　　“什么？”毛莹莹吓一跳，“什么乱子，怎么回事？”

　　龙青阳凝眉，摆摆手。

　　那意思，你联系他，问他去吧。

　　毛莹莹还在发愣，柳涛抱了一摞流水线图册进来，要龙青阳一起参详新建厂房，上哪几套设备。

　　毛莹莹只好匆匆走了。

　　下午，龙青阳正在车间巡查流水线，对比上午柳涛推荐的几款，看怎么决定合适。

　　一条流水线，裸机价也得在四百万。再加运输，设备安装，又是十多万的数目。

　　毛莹莹忽然打来电话。

　　机器轰鸣，有些听不清，龙青阳从侧门走出车间，接起。

　　“青阳哥，”毛莹莹焦躁地说，“你能过来一趟吗？”

　　“去哪里？”龙青阳皱了眉，“怎么了？”

　　“我爸躲在宾馆里，要死要活的！”毛莹莹带着哭腔，“我劝不了他！”

　　“在哪个宾馆？”

　　“嘉怡！沿河路这里。”

　　“我让李冬过去！”

　　龙青阳想起来，四点还约了肖大福在夜百合。

　　“不行！”毛莹莹说，“我爸也就听你的！”

　　“我这......”

　　“青阳哥！”毛莹莹哭，“我爸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看看腕表，现在三点，还来得及。

　　“只有爸一个人疼我，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知道了！”龙青阳焦躁地应，“等我！”

　　十几分钟，龙青阳找到了沿河路嘉怡宾馆。

　　这是一家小型私人宾馆。

　　门前两棵柳树，光秃秃的垂着枝条。

　　走廊昏暗，最里面的218房间。

　　敲敲门。

　　门在里面打开，是毛莹莹。

　　她穿着粉色的毛裙，松松的马尾垂在肩上。

　　龙青阳走进去，身侧是个卫生间。

　　再往里走，一张床，两把椅子，一个方玻璃桌。

　　柜子上的电视机里杨雨莹正唱着的“不要问我太阳有多高”。

　　房间里异香扑鼻。

　　哪有毛振清的身影？

　　“你爸呢？”龙青阳觉得不对，站住身，拧了眉。

　　毛莹莹“扑通”在他身前跪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龙青阳吓一跳，一把拉住她胳膊。

　　“青阳哥，莹莹求你救救我爸！”

　　“起来说话！”龙青阳厉声呵斥。

　　“你先答应我！”毛莹莹抬起头，泪水涟涟，楚楚可怜的神情。

　　“我不想答应，你跪倒死都没用！”龙青阳掠过她身边，向门口走去。

　　“青阳哥！”毛莹莹纵身搂住他腰，在他背后说，“你若不放过我爸，他就真要被关监狱了！”

　　“那是他咎由自取！”

　　“你可以救他的！”

　　“他出卖的人是我！是双龙的六百职工！”

　　“我来偿还！”

　　龙青阳“嗤”的冷笑：“你本事不小！”

　　“我没本事！”毛莹莹说，“但是我有自己！”

　　“什么？”龙青阳回过头来，讥讽的表情，“你可以弥补我的企业损失？”

　　“我把我给你。可以弥补多少？”

　　“一文不值！”龙青阳摇头冷笑，忽觉眼前一晃，有些晕眩。

　　他猛地意识到房间里的异香有问题，思维已经有些迷离。

　　“芙洛蒙？”这香氛在夜百合包厢里有人用过。

　　情知坏了事，却有些不能自持了。

　　“青阳哥......”毛莹莹依偎过来，闻言软语：“我偿还你，你就不追究我爸了是吗？”

　　“没用的！”龙青阳用最后一丝清醒说，想推开她。

　　“不会没用的，”毛莹莹低语，“我们会跟以前不一样的。”

　　龙青阳的血液冲了头。

　　门“砰”的打开，进来一个人，一瓶矿泉水兜头给龙青阳浇了下去。

　　冰凉的激将与药物的冲击，让他登时陷入短暂的昏迷。

　　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背对着他，在抽烟。

　　宽阔的背，劲道的肩。

　　龙青阳吓一跳，这特么什么情况！

　　不是毛莹莹吗，她......

　　“醒了！”

　　男人头也没回，干冷的语气。

　　“福哥？”龙青阳一怔。

　　如此敏锐的听觉，连他睁眼一刹那，紧张的呼吸都能听出来！

　　这人不是肖大福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大福“嗤嗤”地笑，“怎么，我打断了你的艳福？”

　　想想刚才的情景，龙青阳有些尴尬，更有些后怕，

　　毛莹莹还指着和他产生质变呢！

　　一旦质变，许多事情，就得严重改写！

　　好在关键时刻，肖大福从天而降！

　　“幸亏你出现！”龙青阳苦笑，“否则就纠缠不清了！

　　“不就一女人嘛？”肖大福笑，“这有什么？”

　　“你当我滥交？”龙青阳讥讽的表情。

　　“知道你清高！”肖大福继续笑，“就为了秀水那圣女！”

　　“你在跟踪我？”

　　“不是一起去夜百合吗？”肖大福说，“我哪知道出来双龙你拐了弯？”

　　“真有你的！”龙青阳起身，去洗手间冲把脸，出来拿了外套：“走，请你吃饭。”

　　“不去！在这挺好！”肖大福咂着烟，眯着眼。

　　“两个大男人躲一包房里，像什么！”龙青阳皱了眉，“这还有残留的芙洛蒙！”

　　“你那意思，”肖大福撇嘴，“我再把那娘们给你叫来？”

　　“草！”龙青阳骂一句，闭嘴不语，他知道他斗不过肖大福。

　　“什么事赶紧说，”坐在床沿上，点了烟，“在这怪膈应的！”

　　“你办事不走脑子？”肖大福言归正传，“你知道那些人只行动一次！”

　　“这不也是情势所迫吗！救人要紧！”

　　“特么的，爷俩个都拿你开涮呢！”

　　龙青阳一听，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肖大福。

　　“罪不至死！”龙青阳说，“蹲局子足以！”

　　“我这已经悔票两次了，”肖大福说，“那帮人以为秦安地界不肃静，以后会不接单！”

　　“不接单不就少搭两条人命吗？”

　　“你让那些官爷怎么活？”肖大福说，“哪个身后没黑幕？我得维护秩序！”

　　“犯事的自有落网那一天，”龙青阳说，“老乔不就是例子？”

　　“你还是不知道水有多深！”肖大福又续上一支烟，“你去问问秦云市场的开发，里面有多少人命？”

　　“那我不管，”龙青阳说，“我要坏了你的生意，福哥你就干脆洗手，青阳养着你！” 铸就一颗完整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