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回:逝者如斯夫
话说燕归晚对柳家人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此番交涉下来,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的天真。真正病入膏肓的不是顾氏,而是这一窝蛇鼠才对!
几人走在回往顾氏小院的路上,燕归晚本想抚慰柳扶风和柳宜风几言,要他们别把柳金云和大小连氏的话放在心上。但当她看向二柳时,却发现兄弟二人都面含微笑地望着自己。
“你们俩这么看我做什么?”
柳扶风挽住燕归晚的一只手臂,“这一日我和宜郎不知盼了多少年,妻主,您终于替我们扬眉吐气一回。若我们父亲知道了,他定能走得安详些。”
另一旁的柳宜风也自然地挽住她,讥笑道:“哼!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我看那大小连氏还能张狂到几时?”他边说边回头望去,“这一顿毒打算得了什么,怎么样都解不了我那心头之恨。”
言语间他们已回到顾氏的小院里,“哎,我本意是希望姑母能来见父亲最后一眼,是我太真了……刚才我又将话说的那么决绝,只怕你们会怪罪我。”燕归晚忧心忡忡道。
柳扶风嗤之以鼻道:“妻主,母亲何尝把我们兄弟当成过亲人看待?那一窝蛇鼠又何尝待我们如亲人一般?都说那沈昭华不是个东西,但至少她对影主璧主还算有点良心,您瞧瞧我们这位?我们早想与他们柳家断绝关系,怎奈被头上那些规矩纲常狠狠压着。我父亲到底没能走出来,我们兄弟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见二柳又要往顾氏的临终遗言上说,燕归晚忙打岔止住他们,三人这猜匆匆回到顾氏床榻前。这时候九灵却已不见了踪影,是书琴等人在屋里屋外看守着。燕归晚也没有过多询问,想着九灵应是回去向徐墨卿报信儿去了。
二柳蜷缩在父亲床榻前,将刚才燕归晚怎样臭骂柳家人的,一五一十的向顾氏复述起来。虽然他们兄弟不确定父亲还能不能听到,但是他们两个说的却很激动。
书琴在侧也听听得清清楚楚,对燕归晚叹息道:“那个薇小主倒是个好心肠,日日过来待上一刻钟,总也是一片心意。她刚刚过来时,与咱家灵官儿碰见,还言语几句。小的听见她说,很怀念以前在咱家家塾里上学的日子呢!”
在燕家家塾里上学的日子?那已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家塾里有燕乐允、燕归晚、燕归岚、燕泽银,还有柳家两个姊妹跟沈家两个姊妹。武先生日日头疼的很,刚罚过这个,那个又开始调皮捣乱。
那时候柳宜风和柳扶风还有白子言也常常会在家塾外面偷听,想到这里,燕归晚潸然泪下……
真的是物是人非啊!那时候就应该让这几个男儿同燕泽银一样,一起在家塾里读书;或许当初小姨母就不应该放弃考学,或许清影和淸璧也不应该去从戎?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哪里又会有后悔药可吃呢?选择的路又一定会是错的吗?
燕归晚坐在案几前发呆,耳畔时不时传来二柳对父亲言语的声音。恍恍惚惚又过去一二个时辰,顾氏的房门徒然又被打开。
“琴姐姐,是外面又怎么了吗?”燕归晚单手支在案几上,背对着房门问道。
“不是琴姐姐,是我们,长姐。”燕泽银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燕归晚一个激灵起身,身后站着的正是燕泽银和徐墨卿。她蹙眉摇头,“你们怎么都来了?韵和那边正有孕,需要你在侧服侍,再说李家……”燕归晚特意把声音压低,“李家万一觉得顾氏晦气呢?”
“是韵姐姐让我过来的,她说,扶风和宜风总归是我的兄弟,这事,我得来。”燕泽银正色道。
徐墨卿已走到燕归晚身边,“晚儿就别再埋怨我了,你觉得我在桃夭馆还能坐得住吗?”
“你终究是殿下啊!”燕归晚轻声感喟道。
徐墨卿笑了笑,“我的妻主在柳家被人那般欺辱,我还能坐视不管吗?去他娘的殿下,现在我是只是你的夫郎而已。”
这九灵到底是“出卖”了她!
二柳闻声已走了出来,向他二人深深道了万福。见他兄弟俩又要说些感激涕零的话,燕泽银赶忙让他们住嘴,又催着二柳带领他和徐墨卿去顾氏床前,探望上这最后一眼。
须臾,众人又都退到明间里,只让二柳守在顾氏身边。徐墨卿坐在燕归晚身边,“我给你带了更换的衣裳,找个空处,你赶快换一下吧。”
“我?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姐姐快去吧,这两日哪里能少得了你,还是需体面一些才是。他们柳家要不要脸的咱们管不住,但咱们燕家还得要呢!”燕泽银跟着劝说道。
燕归晚这才起身随徐墨卿走出去,但见这小院里的人已聚的越来越多,虽然井然有序,但实在太过拥挤。燕归晚先让顾氏近身的小幺帮自己找了间闲置的偏房,而后才与徐墨卿走进去,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袍服。
“这里两日你受苦了。”徐墨卿扶着她的脸,疼惜道。
“我苦什么啊?苦的是扶郎和宜郎。哥哥莫与他们置气就好,顾氏到底可怜,我既算是他的孩子,就应该尽这份孝道。柳家的帐,待这里处置明白,回头再慢慢算。”
徐墨卿点了点头,寻思半日,“我瞧着书琴和九莺已把这里打点的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这个灵堂不好摆弄。顾氏这小院地方太小,灵堂应该在柳家中堂里设才对。”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设在那边,怕是又得历经一番唇枪舌战,顾氏哪里能安息?我们倒是不怕什么,只怕二柳也不愿再争那个强。”
“既然这样,就在这小院里将就一下吧。不知顾氏要葬在哪里?”
“柳家视他如草芥,断不会让他进祖坟。我与二柳也商议过了,还是葬在寒武寺的后山上吧。挨着燕家的祖坟边上,咱们去上坟的时候,也可顺带着看顾上他。”
“也好,这样落得个清静。”
就在妻郎俩商量顾氏后事之际,只听顾氏房内忽然传出来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继而便是持续地嚎啕大哭声。
“不好!”
燕归晚夺门而出,向顾氏房内奔去,徐墨卿紧跟其后。
顾氏终是与世长辞!他走了……他这一世的憋屈、哀怨、隐忍,就这么随着他一起湮灭,多么不甘,多么错付!
几个小幺帮着二柳给顾氏穿戴好寿衣,燕归晚和燕泽银则把孝服套在身上,门外一众仆人也都穿上了孝服。见徐墨卿有意要穿孝服,燕归晚忙阻拦下,“哥哥不可,您总是皇族,我知你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但……”
徐墨卿收回手,“我懂,去忙你的,不必看顾我。”
燕泽银拉住长姐,“姐夫是一身素衣,也可以了。姐姐还是去劝一劝夫郎和宜郎吧!他们两个哭得差点背过气,现在还不让琴姐姐把顾氏装殓到棺材里。”
“他们两个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糊涂了?”
徐墨卿相劝道:“你别急,过去慢慢说。至亲离世,难免没了心智。”
燕归晚急忙跑到二柳跟前好言相劝,僵持了好一阵,他们才肯将顾氏抬进棺材里封棺。灵堂设在顾氏小院的一间小堂屋上,逼仄且简陋,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纸扎香烛等冥器一一安排妥当,又见书琴从偏门处带进来几位老尼。燕归晚瞧着眼熟,九莺忙向主子说明,是燕乐施打发人去寒武寺请来,为顾氏做焰口诵经的。
“是我的疏忽,未曾想到,还是二姨母想的周全。”燕归晚自愧道。
九莺又道:“刚才咱家小仆过来递话,说主母在顾氏出殡当日会过来,要您放开手操持,有什么遗漏之处,她定会帮您补上。”
燕泽银努努嘴,“咱家主母,到底撒不开手, 我姐姐早就是大人啦!”
碍于眼前的实际情况,这祭事不能过于长久。一位老尼算了算,对燕归晚等人说停灵七日为佳。燕归晚还担心二柳不满意,又特意问询了他们二人的意见,在得到他们的赞同后,才按照第七日出殡做打算。
这七日里,只有柳萱薇日日晚间,趁着家人熟睡之际,跑到顾氏灵堂前,为故人烧些纸钱。期间她与二柳说些体己话,回忆的也不过是儿时的美好时光。整个柳家也就她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在得知徐墨卿和燕泽银也在此处时,她忙赶到跟前与他们施礼。
遥想几年前,柳萱薇还日日追在燕泽银身后打打闹闹,两个小人合起伙开对付柳萱婷。可是那样美好单纯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柳萱薇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她没法子为自己的家人辩驳一句,她也很不耻母亲和父亲的种种作为,但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我们自会把你和柳家其他人分开看待。”燕归晚肃然道。
柳萱薇拉住燕归晚的手,凝重道:“晚姐姐,待顾妾公的后事料理完毕,萱薇有事相求于你。”
燕泽银插嘴道:“是你自己的事还是柳家的事?”
“是我自己的事。”柳萱薇强调道。
燕泽银却不以为然,“你自己的事自己能做得了主吗?还不是要听那几个豺狼虎豹的!”
柳萱薇倔强地摇头,“这件事,我偏要自己拿主意。”
燕归晚已猜到她想说什么,但她没有要柳萱薇继续说下去,“小薇,现在不是讲你事情的时候,你再等等,这几日你也再慎重考虑一下。”
……
顾氏出殡的那日清晨,燕乐施早早就来到柳家。大小连氏始终没有露过面,只有柳金云讪讪地出来迎候燕乐施。她随着燕乐施首次来到顾氏的小院里,在灵堂上象征性地给顾氏烧了些纸钱。燕乐施无暇顾及她,先是里里外外察看一遍,见并未有什么遗漏之处,才放话让众人起灵。
燕归晚跟着送殡的队伍去往寒武寺后山,徐墨卿则随燕乐施留在柳家收拾残局。今日顾氏的后事料理妥当,也该与柳家好好算算总账了!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