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回:小生何去留
且说这王启乃一副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模样,既不像柳宜风和柳扶风那般明艳动人,也不似韩明子那般妖娆妩媚。当然他与站在自己对面的徐墨卿就更不相同了,徐墨卿可是“须眉不让巾帼”中的翘楚!
可正是因为王启如此柔弱,仿佛用力一碾就能将他给揉碎。这才激起了燕归晚的保护欲,脑子一发热,便与那街头地痞发生了冲撞。
但见王启跪在徐墨卿脚边声泪俱下,不远处地燕归晚愣是不敢走上前来一步。莫说徐墨卿的头大,她现在头也不小。她抱着胳膊在原地打转,时不时还有要抽自己一嘴巴的举动。
九莺和秋生在侧,瞧了瞧那边再瞅了瞅这边,妻郎俩再互相对视,都觉得现在的问题比刚刚未脱险更加棘手。面对那些地痞女流,好歹众人可以齐心协力,可面对这么个小郎卿,他们是能打还是能骂?
“秋生,你说你家主子能怎么处置那小生?”九莺用手肘戳了戳他。
秋生一只手摸在下巴上搔了搔,“按我们徐郎对晚主的一贯做派,这小生八成得打发走。”
九莺嘻嘻地笑道:“也对,咱们夫郎爷那就是个醋缸子。晚主多瞧哪个郎卿两眼,他一准儿气个半死。咱桃夭馆那几个,哪一个是他的对手!”
“姐姐可别乱说,我家徐郎何时难为过那些人,还不是晚主她自己有分寸。”
忽见那王启已缓缓起身,用长袖擦了擦眼泪。徐墨卿则转过头唤秋生过去。
燕归晚的眼神早跟着秋生一起溜过去,但仍装作在看向远方的荒野,生怕与徐墨卿的眼神交汇上。
“多拿些银子出来交与王生。”徐墨卿吩咐道。
秋生忙从钱袋里掏出银子,徐墨卿看见了却皱眉不悦道:“再拿些出来。”
秋生不得不听从主子示下,心中却很是忿忿,不明白徐墨卿为何要给王启那么多钱?
王启先是左右推脱不肯收,但架不住徐墨卿的强势赠予,他这才将银两收入囊中。
“你拿着这些钱去往邻城也好,找个附近的乡村也罢,总够你买一间房置几亩田生存下来。我们还要赶路,就在此别过了。”
徐墨卿转身走向马车,燕归晚上赶着去掀开拱厢帘子,好方便他坐进去。她自己更是一刻未停留,紧跟着徐墨卿就钻进马车里。她与那王启别说言语两声,就连他到底长个什么模样都未曾看清楚。
王启又追到他们的马车前面,恭恭敬敬地向他们拜了又拜,方才将路让开,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去……
照旧是九莺骑马秋生赶车,徐墨卿和燕归晚坐在马车里,拱厢里安静的令人窒息,身下车轮子“吱嘎、吱嘎”的转动声,此时显得分外突兀。
燕归晚幽幽地挪到徐墨卿身边,“哥哥,我替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她见徐墨卿不理会自己,便试探着伸出手去绾他的长发。在燕归晚为他束发的过程中,徐墨卿始终没有言语,直到她将他的头发重新梳理整齐。他才将半跪在自己身后的燕归晚拉到身前,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我只问你,你是因为那街市上的浮浪之女霸凌弱小,还是因为那王生模样怜人,你真的想把他买回来?”
“哥哥这话说的,我当然是因为富有正义感啊!若你当时看见那个场面,你也会出手相救的。”燕归晚不假思索道。
“我暂且信你。”
燕归晚本做好了徐墨卿会责骂自己的准备,但他只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提了。这下子反倒让她更加迷糊,遂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道:“你怎么不骂我啊,我刚刚可是又闯了大祸。”
“骂你有什么用?你的性子一直如此,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念在你时时刻刻怕我受辱份上,我也懒得跟你计较。只一条,日后不要再冲动,凡事先与我商量好吗?”徐墨卿十分恳切道。
燕归晚环住他的脖颈,呵呵地笑道:“我知道啦!不过我也要恭维哥哥两句,你扼住那扈小娘时,真的好厉害啊!你说你一个男儿身手怎么那么好呢!”
“晚儿少奉承我了!”他敲了敲她的脑袋。
也不知怎地,他们的谈话通通巧妙地避开了王启,而那个男儿就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四个人都在感慨,他们这几日的路程走的实在是太慢了,若是从晏城直接回丰城去,恐怕也没有多少路途。
只叹第一夜燕归晚带错了路,之后几日徐墨卿又病下了。往后的路程若再这么慢慢悠悠的,待他们抵达凉城非得猴年马月不可。
遭遇了晏城里的事故,徐墨卿的药也没有抓成。燕归晚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很怕他中途再次犯疾。赶巧他们才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一家小医馆。设在郊外野村附近,燕归晚担心这是唬人的江湖郎中。可错过了这家,再要请郎中就得到下一座城池才行了。
徐墨卿催促道:“药方子在我们手中,简单的药理我们也懂得一点。下去瞧瞧吧,若可行我们便抓几副,若不行便算了。横竖我都觉得自己无碍了,偏你又上来这婆婆妈妈地劲儿。”
燕归晚嘴上不说什么,心下自当是怕他因为自己的原故再落下病根,故同他下车走进小医馆里。未曾料到这等荒郊之处,馆里老郎中的医术倒是颇好。她为徐墨卿抓了几副药,又叮嘱他要多多休息,不日就可痊愈。
燕归晚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妻郎拜过郎中走出医馆,欲要登车之际,恍惚间看见个人影从不远处闪过。燕归晚最先警觉,以为是那晏城里的扈小娘追赶上来,忙得推徐墨卿上车,想要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很快这个判断就被验证是错的了,因为那个人影不是扈小娘,而是他们刚刚救下的王启。发现他尾随在他们车后的不是燕归晚而是九莺。
“晚主,徐郎,应该是那王生在后面跟随咱们,咱们要不要加速赶路甩掉他?”九莺伏在马车窗口旁向里面问话。
燕归晚不自然地望了望徐墨卿,对前面赶车的秋生道:“秋官儿,快点赶马!”
“不可!”徐墨卿立刻制止道,他顿了顿,道:“停车吧。”又对外面的九莺吩咐道:“你去把他带过吧。”
九莺听命去了,燕归晚连连摆手,“哥哥, 我可不想留下他,我没有那个心思,你该懂得的!”
“晚儿同我一起见见他吧,好歹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才不要,要见你自己去见!”
“你真的不见他?”
“不见!”
徐墨卿好似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带着一抹笑意又折下马车。燕归晚装作不在意,却在他下车以后,即刻趴在窗户那儿往外瞧去。
那王启被九莺提溜过来,他见了徐墨卿只低头不言语,一副做错了事的怜人模样。徐墨卿深深叹了口气,“为何还跟着我们?之前不是已说好别过了吗?”
王启的眼泪又唰唰地往下掉,“我一个人……去哪里都是寂寞的,我只想跟着恩公。”说着他将收下的那些钱全掏出来捧在手里,“这些钱我不想要,恩公,您拿回去吧。我只求你们能带上我。我,我特别会照顾人,我还会做饭呢!”
“王生,你啊,还是省省吧。我家二位主子是要远行的,途径晏城恰巧救了你罢了。若说之前在京都府中,留你做个小厮小幺儿的倒还尚可,现在带上你岂不是累赘?我家主子恐伤你的心不便把话说的狠绝,你怎就不知好歹呢!”秋生替徐墨卿说出的心中所想。
“我知道了,小生不再烦恩人赶路。”王启向几人道了万福,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开。
望着他瘦弱的身影,徐墨卿心下也生起怜悯之心,到底是孤苦伶仃的一个男儿,教他一人独自挑门立户重新过活,是不是真的有点难为他了?
“哥哥。”燕归晚不知何时已从马车上下来。
徐墨卿倏然转头,“晚儿,怎么了?”
“刚刚秋生的话提醒了我,要是哥哥愿意,我们能不能将他打发回丰城?要她去琉璃楼找杨柳,亦或者是去慕家找慕秦。看在咱们的面儿上,她们都能将王生收下。当然,哥哥若是不愿意,这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燕归晚小心翼翼地望着徐墨卿,不知他会怎么做决定。
“也罢,帮人帮到底,总归是个可怜人。九莺——”徐墨卿终于发了话。
九莺立刻会意,再次打马加鞭,将走了不远的王启又带了回来。
徐墨卿向他说明用意,直问他可否愿意去京都。王启如获新生般拼命点头,原来他不是看上了燕归晚,他是真的没有去路了。徐墨卿在心里自嘲,是他自己的醋意在作祟。
他将腰间的那块青玉双鱼镂空坠儿摘了下来,“你把这块玉佩收好,去脚行里雇辆马车,直奔京都丰城驶去。进了京都去往澄柳街东,那里有一座慕府。”
“慕府?”
“没错,是座非常壮观华丽的府邸。你到了那里,拿着此玉佩求见当家主母,名为慕秦。”
“慕秦女君?”
“是的,王生可记下了?”
王启认真道:“小生都记下了。”
“慕秦见了此玉佩就会明白一切,你在那里好生过活,她定会照顾好你。”
这一次王启是兴高采烈地离去的,燕归晚至始至终都未曾与他说过话,一切都是由徐墨卿出面来做。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轻松无比,与之前大相径庭。
一行四人重新上路,众人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不能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他们的路途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燕归晚坐在徐墨卿的对面,侧头睐着他,“你真是个醋坛子,以前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以前有殿下的身份压着,我总得装一装,现在不需要了。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惹了祸我也觉得无所谓,但是……”
燕归晚霍然将他拽到自己的身下,把他吻了又吻亲了又亲,就是不让他再开口说下去。因为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可他担心的那种状况,她坚信永远都不会出现。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