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简晟跳大神的样子。他们以血为引,伴蛇而舞,借以简晟的身体当作容器来召回逝者的亡灵。最后血尽蛇殁,万火归灭,我看到亡灵在灰烬里得以新生。”
头发花白的叶小旭窝坐在年岁已久破烂不堪的沙发里,如是写道。浑浊的眼睛目光涣散,却努力勉强着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投入面前的日记本里。他的手依旧修长白皙,只是在岁月的刻印下多了许多褶子。
他执笔的手早已不似年轻那般有力,哆嗦着握住蛇形笔,用力克制着自己下笔的速度,一笔一划落在日记本上,还是工整如初。
小桥边的祖宅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沙沙地埋头写着东西,始终没有抬头。
屋内时不时会传出几声轻响,有时是落座的声音,有时又是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有时是原本关上的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存在在祖宅里,远不止叶小旭一个。
如果说最初遇见简晟后经历了小桥那一遭,是改变叶小旭人生的转折点。那么因聂语嫣设计让人找上门,强迫着简晟去跳大神的经历,则是所有人命途中的转折点。
事后简晟和叶小旭谈话时提起过这件事情,就连他也是一阵后怕,只是不停惋叹着自己八年的计划,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发神活动被悉数篡改,以至于后面走了许多本不该走的弯路。
那时的他们对许名等人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们是一个族的人,但具体是那个族许名他们也未曾透露分毫。更让他们无法预计的是聂语嫣举动,她到底将事情告诉他们了什么地步。
因为事发突然,没有事先了解过情况的简晟等人在听到许名那个准确无误喊出他的姓氏时,都懵在了原地。
秦烨对着地暗呸了一口,道,“神了嘿,这群人怎么知道你姓什么?”
“秦蔓告诉他们的。”
简晟见怪不怪道,“还好,当时没有让秦蔓知道太多。”不然今天的事情还真是难处理。
“那个娘们不是先前看上你的那个吗?”听到从简晟口中说出秦蔓两个字时,秦烨就已经震惊不已,“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娘们苦苦追求你太久未果,因爱生恨,想要拐着弯地害死你以此泄愤?”
“她是要泄哪门子的愤?”简晟无奈,仍不住扔给秦烨了一记白眼,“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是知道我们进了蛇骨塔,可能会从哪里出来的人,只有她一个。”
这边简晟和秦烨分析者事情的源头,慢慢推出自己被人围堵的原因和万一出事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而另一边,叶小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穆和铃身边,蹲下身细细检查着她的伤口。
穆和铃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小旭,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苦于疼痛迟迟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小旭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此时本应该关注手臂伤口的穆和铃,怔怔望着叶小旭出了神,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却始终忍着没让它们落下。
叶小旭深深注视了穆和铃几秒,随即站起身,对着许名如是说道,“你要我们办的事情,我们可以答应,但是你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许名意料之中地笑道,“你说,只要不过分的条件,我们一定答应。”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叶小旭从头到尾都没咋开过口,现在这突然一开口,让秦烨半天回不过来神,“不是,叶小旭小兄弟,我们就不用再想想什么的吗?你这让我们都答应他们,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秦烨一边说着,一边给简晟使着眼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老三,你倒是说句明白话啊!”
简晟选择性忽视了秦烨的跳动眉毛和眼睛,拍了拍叶小旭的肩膀道,“小旭这样的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和他们刚正面明显是我们吃亏,而且现在我们这里面还有一个伤员,无论怎么样我们都逃不过他们十六个人的追捕。”
“嘿!”秦烨气结,“我发现你和这个大妹子一个德行,一遇到这小兄弟的事情就开始一个劲地往他身上偏,你们这样子偏心对我真的好吗?!”委屈的秦烨自觉闭嘴站到一旁,看着地面数石子。
叶小旭被秦烨这么突然嚷嚷的话说红了脸,他发现一直简晟含笑看着他,心里难免有些尴尬,却莫名有了底气,“我们就一个条件,你伤了我们的人,只要你们支付能够医治她的相关药材,这个事情我们就应了。”
他顿了顿,佯装出一副凶狠地模样,“否则我们就算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如你们的愿。”
话锋一转,他又道“我想你们这样兴师动众地出击来围堵我们,应该是我们其中的个别人是你们这次跳大神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吧?你说他要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活动里做了什么手脚,对我们双方的影响都不太好,不是吗?”
许名听过叶小旭的话后缓了缓,片刻后哈哈大笑,“这位小兄弟,还是你会说话啊。不就是医治一个人的事情吗?你们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我说,我保证今晚之前全都给你们弄到手。”
“族长……”
距离许名一旁的大汉听到他许下的承诺,欲言又止地开口,被许名直直打断,“你们不用多说什么,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过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而已,要是真伤了她传出去族的名声也不好听。”
不过是被利箭擦伤而已,可穆和铃却一直抱着手臂,冷汗淋漓地咬牙跪在地上,此等举动在经历过刀光剑影的许名眼里,简直不值一提,他甚至不能理解一开始来找他的那个女人三令五申要求他重视这个女人的意义在哪里。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就麻烦几位跟着我们走一趟了。”许名抬手示意。
身后十五个彪形大汉纷纷从腰间掏出粗壮的麻绳和头套,走向简晟等人将他们紧紧绑住手脚,带上头套,往族民的居住地走。
许名是最后一个离开溪边的人。
在离开前,他对着溪流对岸的地宫出口的地道扶着胸口深深鞠了一躬,感恩一笑,“多亏了你的指点,任务完成的很完美。” 大唐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