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值旧皇退位新皇登基,虽国事仍有动荡,但乌头镇离战事纷飞的地方着实有些距离,一时也难以波及的到。
城中照样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点风吹草动便是满城皆知,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镇西新开了一家玉钗阁,价格公道,款式新颖,样品精致,纵使是在这个坐靠翡翠矿脉过活,把翡翠都玩烂的乌头镇内,也是相当吃得开。
“娘,就是这家玉钗阁,听说里面钗花的样式特别好看,就连点缀的玉石都是灵气逼人的呢。”
“再多有灵气玉石装饰的钗花,都比不上娘给你的那只好。”
说着南亦便看到一位夫人带着一位刚满二八年华的少女走进来,上好的丝绸料子缝制成的旗袍,边缘有着几缕用金丝线绣成的图案,排版方正,长短不一,倒有点像是古时候的一种文字。
“不知夫人和小姐可有看到喜爱钗花?”南亦尽职地走上前迎接客人,笑得活像一只看到肉的狐狸,“若是台面上的这些夫人和小姐都看不上,你们也可以把你们心中钗花的样式说出来让我制作,无论什么样式的都可以,只要夫人和小姐高兴就好。”
这席话说得真是面面俱到,不但恭维了王小岚和她娘,还顺带介绍了一下自家与玉钗阁可以私人订制的业务。
当下王小岚就来了精神,“你说真的?无论是什么样式的,你都做的出来?”
南亦的生存法则之一便是,要在这里站住脚,首要的便是能经得起顾客刁难。
他点头,“这是自然。”
王小岚转了转明眸,狡黠地笑了:“我给你形容,你若是能做出让我满意的钗花,我付你三倍价钱。”
“不敢当不敢当。”南亦连连摆手,“本店奉行地便是价格公道,小姐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莫要难为在下,以免有损我玉钗阁的名声。”
“没有什么敢不敢当的,你先做出来再说吧。”
那时候的王小岚没有如今的可以登到榜首的能力,更没有人事皆防的警惕,十六岁的她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活在偏远地区的偏远村庄里,不为现实忧愁,不被世俗困扰,那里人人安居乐业,一副桃园之景。
那时候的王小岚,仍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王小岚把自己心中那株钗花的样式跟南亦简单说了一二,寥寥几语过后便住了嘴,像是有意检验南亦那副话的真伪一般。
“要点我已经给你都说了,至于细节部分……”王小岚在南亦执笔认真地注视下住了嘴,黑眸中全是专注和突然止住笑意的她,心头猛然间漏了一拍,眼神匆匆转向别处。
她只留下一句“细节部分你自己琢磨”,便匆匆拉着王娘离开了。
南亦站在柜台边上,直到笔中浓墨在空白的宣纸处绽开了花,他才回过神来,无奈轻叹:“地址啊小姐。”
没有地址,做好了我该往哪交货?
南亦放下手中的笔,将宣纸收好放在怀里,示意店里的伙计清场,今日玉钗阁提前打烊,自己则转身进了内屋,一声乒乒乓乓的声响传出,没人知晓南亦在屋中做些什么。
只知道他一进屋便是三天三夜未曾踏出过房门,而屋内的乒乓声也一直未曾断过。
再次见面是在乌头镇南边的麒麟镇。
南亦把做好的珠钗悉数交给麒麟镇镇长后,只身返回乌头镇,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累了便在路旁的小树林坐下来歇息,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潺潺的溪水声引起了南亦的兴致。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长笛,手却无意间触碰到了已经被他揣在身上一个多月的钗花,钗身纤细,却是高纯度的银条制作而成,钗的一边是用上了年头些羊脂玉所点缀,握在手里温暖如春。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南亦摇头收回思绪,将长笛放置唇边,指尖轻动,扣人心弦的乐曲传出,悠扬婉转。
然而下一秒,长笛便被一只素白的手夺取,乐声戛然而止。
南亦眼睁睁看着王小岚拿着自己心爱的长笛,不带丝毫犹豫地穿过一条体白鲜嫩的鱼放在火架上,整个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
鱼烤得滋滋作响,没过多久便飘出了一股诱人的香气。王小岚取下长笛,将鱼连带着烧得发给的长笛一起递给南亦,十分阔气。
“我请你吃的,别客气!”
一身早已被河水浸湿的旗袍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无遗,不知在哪蹭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也满是淡黄色污渍,唯有一张小脸还是干净如初,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做鱼呢。”
这是满身狼狈的王小岚,突然出现在南亦面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眼神中满满的期待让他心头为之一震,只好接过跟随自己多年的长笛,一口咬上上面的鱼肉。
“苦。”
南亦皱着眉头给出评价,只可惜这嘴里的苦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手中这支长笛是百年前,他们南家在南海之底打捞起来的一块祖母绿原石,经过工匠精心打磨七七四十九天所制而成,通体碧绿不带一点瑕疵,灵巧轻便极易携带,故此便当成了传家宝,一代一代地传到南亦的手里。
南亦将发苦的鱼肉咽下肚,还没来得及继续伤感,便听见王小岚自言自语道:“都说了我是第一次做鱼,肯定是刚刚不小心把苦胆弄破了,还好还好,还好我没吃。”
“……”
南亦决心不与王小岚一般见识,她也说了那是她第一次做鱼不是?当下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位小姐,这支长笛对我很重要,如今它被你烧成这样,我……”
他真当是万分心痛,只可惜王小岚不理解。
“长笛?什么长笛,是你手里的这根杆子吗?”王小岚这才蹲下身来,细细打量起南亦手中的长笛,看上去好像是挺贵重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我把鱼破一激动就没在意这么多,还以为你手上拿的是田地里的高粱杆,便顺手拿它烤起了鱼。” 大唐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