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间狭小的房间组成了一个家,最为里面的房间里,躺着年迈的罗马老人。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银白色,双眼下凹。刚踏进屋子,就可以听见老人沉重的咳嗽声,却是吃力的感觉。
江森急忙奔进了房间里,他来到床沿,将背包放下了。
背包里带着他之前自己特别研制的一些药剂,他又是取出了针筒,从小瓶子里吸取了止咳药剂,拿了点酒精擦了擦他枯瘦的手臂,将针剂打入了老人的手腕。
没过多久,原本咳嗽不断的老人终于渐渐停歇了咳嗽声。
孩子高兴地露出了笑脸,碧绿的眼底是干净得一片清澈。他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摆,雀跃地说道,“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好照顾你爷爷!这样吧,我教你打针,以后如果叔叔不在了,你就替叔叔给爷爷打针吧!”江森摸了摸孩子的头,因为他那片难得的孝心,感觉到了温暖流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亲情呢?
孩子听见他这么说,咧开了大嘴,高兴地说道,“哇!真的!谢谢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以后,我也要成为医生,给好多好多人看病!我也要像叔叔一样!”
“傻瓜!”江森摇了摇头,却改用中文轻声说道,“你可别像我一样。”
“恩?”孩子听不懂他的话,歪着头,一副莫名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拿起背包走向自己租下的小木屋。
如果像他一样,那可就惨了。
冬天很冷,小木屋里的烤炉正烤着碳,发出兹兹的声响。一旁的小板凳上,江森正坐着取暖。双手时不时来回搓一下,烤炉散发出来的那份温暖将寒意驱散了些许。他哀叹了一声,不禁有些懊恼。
该怎么办呢?已经五个月了!
天皇所给的期限越来越接近了,他该怎么做呢?
「给你六个月时间,六个月以后,如果你还不能把司徒宿哲的骨灰拿到,你妹妹的性命,我不会保证!」这是天皇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也是最后的通牒。
江森默然地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睁开了。
他翻开背包,背包里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药剂瓶子,还有几把手.枪用黑布包裹着,以及一本笔记本。他取出了笔记本,将背包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笔记本上,赫然是一张地图。
这是司徒皇所在庄园的地图,前庭,前花园,接着钟楼,以及两幢别墅,之后是司徒皇所在的黑色大殿以及私人领域的别墅。再这之后,24个小时有人把守的灵堂。这期间,必须还要穿过三个小花园。先不提庄园里随时巡逻的保镖,光是想要进入庄园都是个问题。
他费力地思索着,忽然睁大了眼睛。
对了,每个月十五,庄园里会向专门的市集采集日常所需的食物以及一切。他可以在那个时候,偷偷地潜入山庄里。对!就是这样,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江森低头看了眼手表,显示着十二月四日,算了下日子,还有十一天时间。
「彩霓,你一定要保佑哥……」
他双手合十,紧握成拳头,做着祷告。
日本,东京。
十二月的东京,今年特别寒冷。穿着厚毛衣走在路上,都会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远远望去,人都会变得隐约起来。而街道的树头,那些枝条都覆上了一层白霜。
每年东京有三个特别寂静的时期。一个是十二月末至一月初的新年,另一个是四月末至五月初的黄金周,再一个是八月中旬。这三个时期,东京都会异常冷清。所以,现在的街头除了忙碌的路人,游客显然少了许多。
山顶上的私人别墅里,侧门打开了。
从别墅里走出来身穿黑色大衣的半百男人,他拄着拐杖。在别墅外等候的手下瞧见男人,急忙替他打开了后车门。男人沉默地坐入轿车里,随后一行人也纷纷入了各自的车内。关上门口,车队缓缓驶向山坡下。
车子里,黑崎罡闭着眼睛,正在沉思。
耳边,藤原春日斩钉截铁的女声毅然响起,「黑崎叔叔,您应该知道我对闻彦的心意。如果您能够说服闻彦娶我,那么我会全力辅佐闻彦成为日本新一代“天皇”。闻彦那么听您的话,又对你惟命是从!您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吧!」
如果说是这样……那么……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车队在一段时间之后,到达了郊外的另一幢别墅。自动感应大门缓缓打开,车子纷纷驶入了别墅里。最后一辆车驶进别墅之后,大门这才沉沉地关上了,也在同一时刻杜绝了外界的一切。
小泉流水叮咚的后庭道馆里,帅气不羁的男人正赤着脚在练跆拳道。每一拳,似乎都用劲了自己的力气,重重地打在沙包上。每一次踢腿,挥汗如雨。而他的腰间,系着象征一级地位的黑色腰带。
突然,道馆里响起了皮鞋沉重的脚步声。
男人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也没有回头,只是厉声喝道,“谁准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说话的时候,不用看看来人吗!”身后响起了老者怒气腾腾的声音。
男人急忙停下了动作,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转过身的刹那,瞧见了站在道馆门町处的气势汹汹的老者。他急忙退到了一旁,恭敬地低下了头,喊了一声,“父亲!”
黑崎罡冷哼了一声,拐杖重重地朝着木地板上敲,“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
“很抱歉!父亲!我马上去沐浴!”男人连忙鞠躬,急忙迈开脚步,就想要离开。可是他的动作,与其说是像在道歉,还不如说在逃离。是的,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逃跑。
说话的人正是黑崎闻彦,黑崎罡的儿子,也就是裴焕。
黑崎罡瞧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望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容颜,怒气顿时横生。等到他快要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猛地拿起拐杖,出奇不易地朝他的身上挥去。而他竟然一点也没有闪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棍。
“你这个逆子!给我跪下!”他涨红了老脸,生气地吼道。
果然,黑崎闻彦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挺直了脊背,双膝一盘,跪倒在了他的面前。低下头,沉闷的男声响起,“父亲!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黑崎罡又是厉声喝道,“我不让你参与影视圈,你偏偏要去!我让你呆在日本管理会社,你呢?你难道想气死我吗?是不是也想我像你妈妈那样死掉,你才开心?”
心里某根弦,被他的这句话,拨动了。
黑崎闻彦猛地抓紧了自己的双手,又是无力地松开了手指。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切,他不禁懊恼地皱起了眉宇。他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原谅呢?难道只是因为他一时得任性行为吗?他爱着妈妈,他知道,他也明白,可是,难道这就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已经多少年了?多少年的纠缠了呢?
他不是没有试过争取,不是没有试过面对,如果没有钱依依的奇迹,他恐怕根本就不会回到这里和他一起生活。因为他说他恨着自己,因为他说是自己害死了妈妈!
黑崎罡眯起老眼,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人,沉声说道,“给你个选择,你和春日小姐结婚!你应该知道藤原先生对我们的恩惠,也应该明白春日小姐对你的心思!娶了春日小姐,这是你唯一能够作为补偿的了!”
呵呵——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拿他一生的幸福,去作这个可笑的交换。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赎罪吗?可是妈妈并不是这样对他说的。妈妈告诉他,「裴焕,你想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管别人。妈妈一直都支持你。」
似乎是第一次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直面眼前的男人,“父亲!我不爱春日小姐!”
而给予他的,只有一记耳光。
他感觉脸颊一阵发烫,眼底蔓延起深邃的光芒。那份不羁在这个时候猛然浮起,他沉声说道,“不爱就是不爱,不爱怎么能够当是爱呢?您不是也爱着母亲吗?您难道不明白吗?”
黑崎罡有些惊讶于他的反驳,望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眼前竟然浮现起另一个身影。
她眉清目秀,光洁的额头,笑容恬淡。有时候很活泼也很调皮,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温柔。还可以记得她替自己包扎伤口时的样子,她微微皱起的眉,以及训斥的微怒表情。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长大了。
只是,她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震远,不爱就是不爱,爱就是爱了。不爱,又怎么能够当是爱呢?你懂吗?」
黑崎罡猛地回神,记忆里那双眼眸却无法与眼前的双眸重叠。他不禁朝后退了几步,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现在不爱,时间长了也会爱的!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春日小姐结婚,要么就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却是:要么永远也别想取得我的原谅!
黑崎闻彦扯起嘴角,笑了下,“给我多少时间考虑呢?”
“哼!结婚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下个月,如果你出现,就直接登记结婚。如果你不出现,以后你都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黑崎罡,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他说完,愤愤地转身离开了。
道馆外,竹板积聚满了水,哐啷一下落了下来,与石头砸出一记声响。
别墅四楼的书房里。
黑崎罡沉闷地坐在大班椅上,他捏着额头,似乎是极其疲惫。想到了方才记忆里的一切,他又是猛地收了手,颤抖着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着一块手帕,手帕都有些泛黄,显然已经年代久远。
而手帕上,更是沾染了一些淡淡的红色,可能是用来擦拭过血迹,又可能是某种颜料。
黑崎罡小心翼翼地捏着这块手帕,思绪飞逝到很远的地方。他又是扭头,打开了另一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文件夹,还系着带子,没有被人拆开过。他将手帕放在了桌子上,取过了文件夹。
解开了带子,手伸进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叠照片。
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长得很平凡,只是一双大眼灵动有神,而她笑起来却温暖人心,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看得时间长了,竟然会让人心生向往。那种向往,是因为那份久违的熟捻感觉。
“你和他的女儿,一点都没有沿袭你的美丽。一点也没有。”黑崎罡喃喃自语。
突然,他拿起电话,按了一串号码。
电话在下一秒被人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恭敬的男声,“社长!”
“我让你去办一件事情,你明天立刻带一些人前往英国……”
黑崎罡说着,目光一直注视着手中照片里的女孩儿。
屋外,天色已经黑了。
很多年以前,有人告诉他,天黑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就不会害怕。很多年以后的后来,她却转而牵住了别人的手。笑容,如花般灿烂,可是他却觉得如此刺目。
……
黑崎罡正出神在回忆往事,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嘟嘟——”地响了起来。他一愣,这才抬眼,伸手拿起了话筒。握着话筒放到耳边,沉沉地“喂”了一声。只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恭敬地回禀声徐徐响起。
“社长!那个女孩子恐怕不行了!”
“撑不住了?”他反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在和别人攀谈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是对着话筒说道,“社长!她……刚才已经走了!”
“知道了!”黑崎罡捏了捏眉心,将电话挂断了。
人总有一死,这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生生死死。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子死了,他又该拿江森怎么处置呢?下个月就是最后期限,如果他还拿不到司徒宿哲的骨灰,看来只好将他处置掉了。
黑崎罡又是拿起手帕,放在自己的面前,细细地看着。
“聪明如你,又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思呢?……可是那个时候,你还是拒绝了我的心意。如今你一个人孤独地睡在那里,我也不曾去看过你,你好吗。”
书房外,漆黑一片的夜空。
夜空里偶尔闪烁起星光,只是隐隐约约,如果不是努力去看,是肯定看不清楚的。可是又有几个人,会努力地去看清事情的本质,或是一个人的真心呢?
一地月光如银。
英国伦敦。
十二月的英国,天气也并非是冷到让人受不了。而今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白茫茫的雪,可以想象等雪下完之后,是怎样的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
一辆豪华轿车从秦家别墅里缓缓驶出,车子里是司机以及两名黑衣保镖。
后车座上除了其中一名黑衣保镖,更坐着另外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人。长发已经被挽起,少了那份童稚,却多了几分少妇的丰韵。已经是生下两个宝宝的妈妈,却丝毫看不出那份臃肿。
童天爱扭头望着车窗外,心里面却在担心着其他人。
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自从那日走后,哥哥就没有音训了。虽然知道他已经回了意大利,可是还是莫名得不放心。前些日子,他们听从哥哥的话,一直都没怎么出去。不然的话,她一定飞到罗马去看个究竟。
今天晋阳有重要的会议要处理,去机场接爷爷和妈咪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听说他们之前还去了台北,想起台北,她就想到了白明哥、钱依依。
他们过得好吗?希望你们都幸福……
清晨的街头,人和车辆都显得比较少。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响声,汽车有些不稳地朝前晃晃悠悠驶去。之后,就在路边停下了车子。
童天爱微微有些惊慌,问道,“怎么回事!”
“少奶奶,不要惊慌!可能是车胎破了!让属下下去看看!”黑衣保镖回声道,随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童天爱点点头。
过了大约几分钟,黑衣保镖又是打开车门,沉声说道,“少奶奶,已经打电话回秦家,让司机开另一辆车过来!请少奶奶稍等片刻!”
“让他们速度快一点,不然就接不到老太爷和夫人了!”童天爱又是焦急地纷纷道。
“是!少奶奶!”
车子里,童天爱静静地等候着。车子外,黑衣保镖们观察着左右。
不消片刻,远处拐角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由于车子的前端标志着秦氏财团特有的标志,所以黑衣保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秦家的轿车。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黑衣保镖急忙打开了车门。
之后,又是打开了另一辆车的车门,“少奶奶!车已经到了!”
“恩!”童天爱急于赶往机场,急忙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她在保镖们的护卫下,坐上了另外一辆车。就在她坐上车的刹那时间,一旁突然蹿出来几个人。有人扔了烟雾弹,一时间,烟雾迅速弥漫。原本雾气腾腾的英国街头,更是分不清人影了。
两名黑衣保镖或是手臂,或是腰间一沉,明白自己中了弹。一阵血腥感觉,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载有童天爱的轿车穿过烟雾之后,飞速朝前驶去。
车子里的童天爱,却是已经昏迷不醒。
司机这才摘到了帽子,也一并撕去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女人娇好的面容。原来司机是女扮男装!她回头瞥了眼车后座的人儿,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顺利劫到了!现在马上将人带到!”
秦氏财团驻英国的总公司,顶楼的会议室里,两大财团的首脑正在签署新的合作协议。两人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微笑着握手,表示在新的项目中望取得更好的收益,这次的合作是强强联手。
秦晋阳用熟练的英文攀谈着,扭头瞥见从会议室外匆匆进来的关毅。而他神色紧张,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急忙送走了对方,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晋阳,你要冷静!天爱被人劫走了!”关毅沉重地说道。
轰——
秦晋阳只感觉脑子一团乱,心里面好象爬着无数蚂蚁。可是他自己又没方向,秦家一向没有得罪任何人,到底是谁?谁在跟他们作对?忽然,脑子里蹦出“司徒皇”三个字。没办法了,现在发生这种事情,看来多半和司徒皇脱不了关系!
他急忙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到了远在意大利罗马的司徒皇。
电话接通了,并非是司徒皇所接,是宽。
“姑爷,您好!有什么吩咐!”
“马上告诉司徒皇,天爱被人劫走了!” 惹上首席总裁